转眼到除夕，吴雅绮喊他们下去吃年夜饭。虽说逢年过节，文涛会去他们家吃饭，那也仅限之前了，而且寒假文涛也没有怎么待过国内。更是没有要去的意思，晚饭是照例按点送过来的，吴雅绮发消息的时候，两人都吃完了。
齐志明表示很震怒，「是不是逼我上去绑你？」
「爸，你就这么想，今年我在我对象这边过年。」
齐志明：「没看过你这么没出息的。」
「别上来啊，文涛睡不好，你再把他吵到了。」
齐志明：「我说你没出息。」
「嗯嗯嗯……」
齐愿是半抱着文涛高举手机打的字，虽然胳膊有点酸，但是心里很欢喜。“今天外面要放烟花的。”
齐家没有买的习惯，但是年年蹭人家的烟花看。
“你安排了烟花秀？有钱了？”
齐愿知道他这误会是从哪里来的——刚跟别人发完消息。后面一句更是不敢多延展，但凡扯到文昱，他就不用活了。
“没有，我刚跟我爸聊天，说我在你这里过年。”
“嗯。”
很理直气壮嘛。
齐愿喜欢文涛理直气壮。
“帮我吧。”
两人搂搂抱抱睡了十几天，也就开始那几天需要帮忙，现在……是因为气氛很好吗？齐愿头昏脑涨地否定了这个臆想。他已经修炼得很好了，最会写的字从「齐愿」变成了「克制」。
只是这次不太顺利。
“……文涛？”
方才身边的人还是正常节奏，这会儿，心跳下去了，呼吸也平稳了，怎么感觉……已经睡着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确认文涛只是在睡觉，才心绪不宁地把人抱好。
本来一晚上就没睡得好了，清早起来偷亲又被发现，文涛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齐愿当木头也当的很是艰难。结果下午，齐志明一条消息接一条，齐愿开了免打扰，心里不安得开始烦躁，最后门还是响了。
齐愿过去，发现是自家小弟的时候，咳了两声，低声催促，“快回去。”
“爸让我来的，我也不想来！你自己回去跟他说，我做错什么了？过年被你们呼来喝去的。”
“你先回去，我跟爸发消息。”
齐遇扒着门，“你还不是早就发了的！到时候又要我来！”
“你听话……”
后边客厅里文涛问，“怎么了？”
齐愿说了一半，赶紧回头，齐遇也把门彻底推开。
文涛正拿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礼物盒，看看他们这边，有些疑惑似的，想了两秒，“你走吧。”
他随手把手里的东西丢进垃圾桶，咚的一声。
那一刻齐愿感觉被丢掉的是自己，慌慌张张推了齐遇一把，“快回去。”
齐遇直接掠过他，“涛哥，你也去我们家过年呗。人多热闹。”他大概是想他哥就在这儿是为了文涛，那把文涛叫去家里，他哥就回去了。但是，他把这个提议提出来的瞬间，他哥觉得人生变得有些灰暗了。
“不用。”文涛说，“把门关上，暖气也是要钱的。”
齐遇没说话，怕是没听过用暖气耗钱赶人的，何况这个人是文涛，有钱的少爷。
齐愿诺诺讲，“……文涛，我一会儿回来。”
文涛看他，“大门密码我会换。”
齐愿呆愣住。
旁边立刻有帮忙说话的，“涛哥你这是干嘛呀？过年爸妈想他回去……”
齐愿把齐遇捂着嘴拉出去。
“哥！你过来还不是他爸让的，至于吗？过年也不让你回家，真把你当护工了？还改什么密码，防贼一样。我才是不懂了！”
齐愿没理他，他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浑身都冷，走的飞快。
回到家，齐志明还是一副‘你还知道回来’的样子，“非得我三催四请？”
吴雅绮赶紧打圆场，给他找了件衣服穿，“是要去走亲戚的嘛，怎么好留你一个人呢。亲戚们问起来，也不太方便说。”
冬天就是好，一肚子火被风一吹，也是冷的。
车子缓缓启动。
他是可以赖在文涛那儿不下来，但齐志明肯定是轮番轰炸，场面只会比现在更糟心。
齐遇说文涛绝情，完全是他们逼的。不绝情，齐愿就会带着各种麻烦上门。今天是过年，明天是元宵，齐愿是不可能摆脱得掉自己的家，所以文涛只能把他丢掉。
他知道的，知道文涛不是不要他……而是不想要吴雅绮，不想要他附加的任何人际关系，文涛在生病，连自己爸妈都反感，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打扰……嗯，就是这样。
齐愿头嗡嗡的，闭着眼睛，不去参与他们的聊天。
游荡好几天。去村里拜访一个舅舅的时候，齐愿趁着酒席把车开走了。
反正这几天他已经挨骂挨习惯了，再多几句也没关系。
夫妻两个再加一个儿子，已经是完整的一家人了，要他做什么呢？
这里够远了，他要把他们丢在这里。
齐愿一路开回去，直奔二十七层，密码还是换了。提示输错的机器音，就像在嘲笑他。
握着的把手，从里面转了一下。
齐愿抬头起来，脑子是懵的，等看清里面的人，更懵了。
“有什么事吗？”
一个陌生人？房子里的装修，一如既往。
齐愿本能地注意到对方半干的头发，相近的年龄，这个时间，浴室……齐愿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情从那个地方逃走。
是什么人呢？同学？朋友？反正是替代他的人。又是文昱出面找的人吗？是的吧？只有文昱最差劲了。骗人过去跟文涛睡觉，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差劲的人？他可是少爷！书香门第的少爷！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齐愿稀里糊涂地怎么也开不了门，侥幸地想会不会是把房子卖了呢？他走了三四天，卖掉了也说不一定……钥匙一转，终于门打开了，他摸黑到卧室里，虚虚睡过去。
“阿愿。”
听到吴雅绮的声音，天已经亮了。齐愿半起身，后知后觉的愧疚，“你们怎么回来的？”
“你舅舅送我们的。”吴雅绮摸摸他的脖子，“没发烧吧？喝点板蓝根预防一下？”
手机里想看的消息一条也没有。
很有骨气地挨了齐志明的骂，一声不吭。齐志明语气带点讥讽，“你怎么没上去找他？”
“不想去了。”
齐志明哼一声。
齐遇对他‘夜袭三千里’的壮举叹为观止，偷偷问，“哥，你不是回来看涛哥的吗？怎么不想去了？”
齐愿只想抱腿蹲墙角，“不关文涛的事。”
齐遇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他的尊严只够一天，在家根本是坐立难安，快要到饭点，他就忍不住神思，结果就慢吞吞地晃到文涛门前。
站了多久就恨了文昱多久，他又羡慕文昱可以看到里面的监控。直到门要打开，齐愿也没有躲，看是文涛，一口气慢慢提上来。
两个人无言对视几秒，文涛问，“要新密码吗？”
齐愿想也不想，“要。”
这跟告白有什么区别？
思绪停滞地跟着文涛进门，人家去厨房，他也去，木木地站在一边，看文涛用微波炉热饭。
是今天精神很好吗？主动要吃饭。
“你吃了吗？”
“没有。”
于是文涛大厨又热了一碗，“拿双筷子。”
梦一样。可以叫恩宠？那个人是做错事被赶走了吧？他是不是在比较中获得了胜利？
该死，怎么胜的？齐愿不显山不露水，安安静静吃自己的，回神，看到对面的文涛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
又是这种眼神，齐愿本能地开始等宣判。
文涛问，“不吃了？”
“你好像没吃两口。”
“剩饭不好吃。”
是说他是剩饭吗？也是，他能侥幸赢过一个人，也不可能赢过所有人。
“我喜欢你。”
他低着头，不是说给文涛的，是句拯救自己的咒语。即使有再多情绪，基调是喜欢。所以别的就都可以舍弃。
“每回都是这句？”
“嗯，我没有别的。”
“来接吻吧，我学了点东西。”当然是从别人那里学的。文涛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齐愿呆呆看他两秒。
爱，真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东西。把对方照得如此光彩夺目，哪怕有什么黑点，也完全融入到那万丈光芒之中。卑微的是自己，蝼蚁一般的自己，妄想飞蛾扑火。
凳子拉开，乖乖过去俯身亲吻，齐愿本能地学会了掠夺，愈演愈烈，文涛已经很可怜了，他还是想继续，甚至想咬死他。
出了血，就反复舔，直到没有血味。
亲完，文涛被他抓着手，气喘吁吁，眼睛里水雾朦胧的。齐愿浑身冒着热气，半点儿移不开眼。
“滚！”
听见一点骂声，如梦方醒。齐愿吓得连忙松开他，被地毯绊了一下，砰地摔了，心跳如擂也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跑了。
不是人，不是人，齐愿你真的！
齐愿仓皇地回了家，把自己反锁到卧室里。冬天的寒冷气息，敌不过心里的燥热。
逐渐地，他的思绪混乱起来。想了一会儿那个人也看到过文涛这个样子，某一刻又心死如灰灭，明白了那个人大概也是这么被赶走的。
很悲哀地想起来两个字，完了。
躲被子里自暴自弃，外面敲门。他这风风火火的，在吴雅绮眼里大概跟有病似的。生无可恋地拿了手机出去。
一条信息飘在屏幕中央。
「来，洗澡。」
齐愿满血复活了，打开门，吴雅绮的担忧在看到他神色的瞬间放下去，“阿愿？”
“我去看看文涛。”
齐愿又风风火火上楼，敲了门，半天没人应。心里很明白了，文涛是准备让他在外面罚站的对吧？
难不成在洗澡了？
齐愿脑补了下文涛慢悠悠洗澡结果被闷死的情况。赶紧给发消息，「密码……」
站了近半个小时，齐愿成功打开了门。电子许可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悦耳动听。
一路找去卧室，文涛穿着浴袍在床边，空气里闻的见沐浴露的味道。
“你洗完了？”那他是不是，没用了？
文涛：“嗯，到你洗了。”
齐愿看看少爷脸上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屁也没分析出来，“噢。”
他在文涛的视线里，硬着头皮进了浴室。排风扇不怎么灵，小小的空间里还是热烘烘的。
温度高的连凉水也冲不下去。
“你发烧了？”黑暗里，文涛一口咬在他后颈上，一点儿也不疼。
“没有。热水，泡的。”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文涛心有余而力不足，齐姓护工只能感叹还好是关了灯。
“文涛。”
“嗯。”
齐愿满脸通红，“你快点好起来，我也想做。”
文涛挺沉默的。齐愿怕他睡着了，低头亲他脸。
反正话都说出去了，再羞涩也没有地方可以躲。亲着亲着又到了略肿的嘴唇。
“水平太差。”文涛把他推开。
轻轻柔柔的吻落到齐愿额头，眼睛，鼻子……一点也不色情，也不虔诚，像是一条小鱼在玩闹。
毫无章法，足够亲昵。脸上的热气也在化开，他正沉迷其中，文涛脑袋往他颈窝处一埋。
“文涛？”
“嗯。”
声音疲倦懒软，齐愿摸摸他的背，闻着两人身上同样的味道，满心充盈。
不管是从哪里学来的，反正，现在人在他怀里。“文涛，我也咬你一口吧？”
反正没人回。“那我当你同意了。”
被压着的姿势，能碰到的地方实在有限，亲亲文涛的光头，遂作罢。
再闹就要把人弄醒了。
刨除文涛出去的时间，再扣掉睡觉的时间，齐愿有的真不多。眼看着就要开学了，齐愿心里长吁短叹，有事没事把人搂怀里抱一抱。
虽然文涛瞥他一眼，他就得松开，但也要争分夺秒抱。齐愿已经很会装傻了，任由文涛暗示的不耐烦再多，他就装看不到。
这天元宵节，文涛象征性地吃掉一个汤圆后，结束晚饭。齐愿磨磨蹭蹭收拾桌子，“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明天开学。”
文涛懒散靠着椅背，看着他，拿湿巾擦手指，一根根地擦，白嫩嫩的，搓完就泛红，沾着水光。
齐愿看了一会儿，等文涛把湿巾扔到餐盒里，继续磨叽，“收拾完东西，我还想上来睡，但是早上六点多就要走。”
“就这么办吧。”文涛拍了板。
“嗯。”齐愿得偿所愿了，但也没完全如愿，厚着脸皮地问，“你陪我去上课行不行？”
文涛还是那个要听人说完话的安静样子，然后语气淡淡，“别给我找事。”
哎……齐愿很是难受地丢完垃圾，也不想回去收拾行李。
去卧室找到人了，就从背后抱着，反正看不到表情，那点儿反抗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文涛更是不会施舍他只言片语。索性就抱个够，还是附赠叹气的那种。
一学期真是太久了，可以爱上一个人，反复折磨，直到失去。
“你确定还是宅家吗？我怕我抽空回来会扑空。”
文涛没说话，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往后躺在他身上。
“吃个饭就没力气了，”齐愿也没遮掩，委委屈屈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我回来。”
“玩伴最好也只找那一个，乱找会生病的，本来就很不舒服了，再生病……”齐愿说不下去了，文涛本来就自弃，说不定他的话还给文涛提供了灵感。
把人转过来看看，文涛视线果然又是那种思考中，有点疑惑的样子。齐愿才不能等到他开口，直接吻住，折腾了一会儿，趁文涛喘气，他就跑了。
实在是预料不到文涛要说什么，但绝对没有好事。
齐愿把长年静音的手机开了最大的提示音，摆在床边，边收拾东西边注意信息，还好文涛没有发什么来。
吴雅绮在旁边打下手，问起文涛，“那，小涛的学业怎么办呢？”
“算休学，学籍还在的。”齐愿咕哝着回，“……病着，他也学不了。”
“那倒也是。”吴雅绮笑着安慰他，“我听他妈妈说他最近病情好转了不少，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能去学校了。”
“啊？”齐愿根本就没看出来，人明明还是一样虚弱，突然明白了，那医生大概被文涛收买了。他话头一转，“想想……好像确实很好了。”
说好了明天直接从文涛那里出发，他就推着行李箱去楼上了。
文涛横躺在床上，扭头把他一看，眯了眯眼，“丑。”
这句话，比齐愿预想的别的可好太多了，他扬着嘴角，往床边去，文涛盖被子总是靠下，肩膀都在外面冻着，他就一直往上拉，给文涛盖到脖子，恨不得封起来才罢休。
“我有个想法，今天我就不睡了。你自己睡，到点儿我就走。”
文涛看了他一会儿，把头扭回去，“嗯。”
齐愿没想到他能这么顺利答应，毕竟被人盯着睡觉还是蛮不自在的，他立刻坐在地毯上，乖乖等文涛呼吸变成睡眠状态。
真是要很久，久到他都扒着床沿睡着了。闹钟一震，他慌张地醒过来，赶紧把闹铃关了。
屋里还是开着灯，万籁俱寂，迫近的时间让齐愿倍感难过，他撇撇嘴，绕到床另一边，匆匆拍了张文涛的睡颜。
去外面的洗漱间洗完漱，他犹豫着回卧室，碰碰文涛，对方艰难地醒过来，齐愿赶紧解释，“……那个，我走了。”
文涛立刻合上眼，齐愿站在那里，呆愣着，听他睡着了才走。
清晨动身，空气里的寒气很重，总觉得带点儿义无反顾的感觉，为了赶时间，难免又紧张，还有大半个心都在为离别伤感。五味杂陈，乃至坐上火车，齐愿都还很恍惚。
“你好，能加个微信吗？”
四周的人都抬头看着那个女孩子，通往大学城，车上也近乎全是学生。齐愿确认她是跟自己说话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文涛说他丑。
还是能招来女孩子的好吧。
齐愿向来是不拒绝的，何况挡着这么多人的面。
简单聊了几句。常青问……通知他，今天安排了兼职，让他下课后过去。
半天的课，电影院还安排了兼职。连轴转也没什么不好，他还要攒钱买车票回去看文涛呢。想着想着有一点干劲了，壮着胆子给文涛发了句，「下火车了。」
发完就关了手机，他要缓一缓报备的快乐。
新加的女孩子是隔壁学校的，想请他去吃饭，齐愿如实告知，他要兼职。「改天再约吧。」
他这么说着，进了家精品店，有头绳倒是，一个个花花绿绿的，上头的饰品也很亮眼。他找了半天，还是在售货员的帮助下在抽屉里找到一盒黑色的头绳。
“这样的是论盒卖吗？”
小姐姐说是的。齐愿心里感叹了句女孩子买东西的不易，乖乖掏钱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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