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被安排在榴园中，此处她并不陌生，先时长公主的宴会便是安排在此。
榴园中有一座精巧的八角攒尖顶的两层阁楼，一楼是一正两厢房两耳房布局、二楼是一正两厢房前后开门式布局，后头是一条短廊接着一排十间小抱厦。
进园那日管事的嬷嬷领了她来，只说是长公主吩咐，叫她在阁楼中挑一间住，不叫她住后头的抱厦。
石榴思量片刻，挑了一楼那处朝南的耳房，管事嬷嬷什么也没说，让两个小宫娥与她拿了日常用物，嘱咐了她几句遵守规矩之类的话便走了。
四时院规矩极严，不能随意走动，石榴等了三日都没等到寿贞长公主传召她，成日待在榴园中，只在榴园洒扫看门的几个老嬷嬷也不搭理她。
如此境地，她原就有过心理准备的，但实实在在发生了，还是有些着急的。
不知凌镜是用了什么条件交换才能让寿贞长公主做这种事，自己的出身在世人眼中确实卑贱，想来长公主这般人物是瞧不起她这样的。
石榴只要一想到三个月后就能脱籍，不再受那一纸身契约束，能在堂堂正正活着，就兴奋不已。
故而她虽急，但也不慌，若是长公主就这么晾着她三个月也不错，这样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思考未来和调整心态。
她每日里也不闲着，早起练瑜伽锻炼身体，再练练字，陶冶情操。
第四日卯时初，却有宫娥来叫她，只说长公主召见。
四时院里伺候的女子都穿宫装，一年四季两个色儿，春夏绿、秋冬蓝。
石榴没有，她便从自己带来的衣裳里面挑了一身山岚绿的，梳了个和宫娥一般样式的双平髻，只比她们多戴了朵珠花和石阿嬷给她打的及笄簪子。
石榴快速收拾妥当后便跟着宫娥到寿贞长公主的寝房。
她到时，里头才开始点灯，门外站着两排宫娥，光是捧着水盆的便有五个，还有手帕、面巾、牙粉、香脂等一应盥洗用物，可见皇家排场。
石榴立在廊下，静静等着。
寝房内，寿贞长公主穿着一身提花暗纹玉兰色寝衣坐在榻边，玉指轻按在唇边，轻打了个呵欠，仍被困意圈着的模样。
“人可来了？”
知菊将她的青丝都捋到身后，答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寿贞长公主提起了精神头，语调慢悠悠道:“知菊，你去与她说，早膳让她来安排。”
石榴没料到叫她来是做早膳的，这个时辰了，时间有些紧，一路赶着往膳房去一路想该做些什么。
四时院的膳房东西齐全，石榴一到便撸起袖子开干，只膳房里的人都在一旁上下打量着石榴，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
石榴也不觉得尴尬，自己忙得有条有道，早膳她打算煎炸炒蒸粥羹都来一份。
煎饺子，炸小油条，蒸南瓜蛋奶，五红粥这几样都弄得极快，唯一费点时间的便是文思豆腐羹。
不过大厨房里熬有鸡汤，石榴只需要切豆腐，她这一切秀到了整个膳房，切成丝的豆腐放进水里一醒开，引来了众人的惊呼。
“我的天爷，豆腐还能切成丝儿。”
石榴有些自得，这一招前世自己可是练了好久，第一次给长公主做吃食，得拿出点看家本领才不算丢人。
鸡汤勾芡，放入木耳丝、香菇丝、胡萝丝煮开停火，控干豆腐丝，锅里保持半开状态，放入豆腐丝后拿勺子搅动汤面，利用离心力让豆腐丝散开，在放入葱丝，滴两滴香油便能出锅。
送膳这件差事倒是有好几个小黄门抢着去，特别是文思豆腐，争着捧，想来是觉得能得赏。
回到长公主的寝房时，梳头嬷嬷正好给她戴上发髻中间的瑞风华胜，妆点妥当，知菊扶着她到小花厅。
桌上的膳食已经摆开，石榴侯在一旁，等着伺候用膳。
除了那道饺子，寿贞长公主曾在玉馐楼吃过，其他都未见过。
石榴一一与她介绍，特特是文思豆腐，叫长公主也惊讶了一下。
“豆腐竟能切到细如发丝儿。”
立在长公主身侧的安静朝石榴眨了眨眼，便知趣的做起试毒的本职工作了。
这还是石榴到四时院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善意，她弯了弯眉眼。
一顿早膳用下来，寿贞长公主早叫文思豆腐和油条儿收服了，对石榴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寿贞长公主本也只是故意冷着她几天，看看心性如何，暗地里可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呢。
三日冷眼旁观下来，这丫头既没有惊慌失分寸，亦没有哭哭啼啼自怨自艾找人给凌镜报信，从让她选屋子也能看出是有点骨气的，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打扮也得体。
心性这一关是勉强过了，只这人到底如何，还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瞧着才知。
至于认义女一事，寿贞长公主和凌镜达成协议，暂不叫她知道，只因寿贞心中还有一杆秤要量。
“从今日起你便跟着知菊伺候本宫吧，我瞧你规矩也不错，想来归宁侯夫人是用心调教过的，既这么的也无需从头学了，便得空时跟着你知菊姑姑学吧。”
“奴婢遵命。”
一回生，二回熟，伺候人这事，石榴自问已经会了，再忍上三个月，尽心尽力伺候长公主，就当报答她的恩情。
石榴一回榴园便打包了行李，等人来叫自己过去。
人是等来的，却是来送四季衣裳鞋袜首饰的，且长公主叫她还住这。
衣裳也不是宫女们穿的样式，甚至还比她在王氏身边当大丫鬟时还好，俱是些丁香、豆蔻、翠微、珊瑚等小姑娘穿的鲜亮衣裳，首饰也是成套的。
石榴有些不敢接，一个人住一个园子就罢了，这穿衣打扮也不像伺候人的。
来送衣裳的姑姑看出了她的迟疑，忙解释道:“都是殿下吩咐下来的，姑娘每日里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殿下跟前伺候就是。”
石榴只得受了，忙换上一身新衣裳去伺候。
寿贞长公主正在看账本，屋内众人各司其职，一时没有石榴插手的地儿。
寿贞长公主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听说你识字，也会算数，便替本宫算算这团乱麻吧，本宫乏了，自去歇会儿。”
吓得石榴忙跪下，她就是在王氏身边伺候那么久，也不配摸上王氏的账本，遑论长公主的。
“殿下，奴婢粗笨，不敢揽此大任。”
“本宫说你行便行。”寿贞长公主留下一句话便扬长离去。
“是。”
待人走远了，石榴才起身，硬着头皮去拿案上的那垒账本，也不敢坐方才长公主坐过的地方，搬了张凳子坐在一角。
她原以为是这四时院的当家账册，或者长公主的私产，结果越看越不对劲，不过是二月上旬，她却出了一身汗。
这……这些不都是那位胥忻公子的产业吗？
账目怎么会在长公主手上……
胥忻公子她也是听说过的，他的财力不输四大家族，鞑靼与大齐的来往生意几乎是由他独断的。
石榴心里虽翻涌起了惊涛骇浪，但手上的事儿也不敢耽误。
将一应产业类目的数据都汇成了表格，还配上了曲线图、扇形图，增长占比趋势一目了然。
算盘她是不会拨，但加减乘除默算烂熟于心，拿了张画纸做草稿就开算。
这一弄就是一上午加一中午，将将赶在寿贞长公主歇午晌起身前算妥当了，知菊拿过账本一一翻阅，越看越难掩惊容，又想到下头人来报，这丫头都不曾打过算盘，更是惊骇。
“这些都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
石榴点点头，确实是她自己做的没错，只不过不是她先发明的。
知菊抱起账本，对石榴道:“你跟我来。”先一步走了。
石榴乖巧跟在后头。
寿贞长公主刚起身，宫娥们正在寝房内伺候的，进进出出，好生忙碌。
知菊面带凝重道:“你们都退下。”
宫娥们依言退下。
知菊面色实在不算好看，石榴有些忐忑，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待人退下后，她脸上才有笑意，不过是对着长公主。
“我的主啊，您是捡到宝了，且瞧瞧这些，可是惊为天人？”
石榴心才稍安，果然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稍微露一手，便叫惊为天人了。
“哦？本宫瞧瞧。”
寿贞长公主叫她这么一渲染，也急急拿过一本来翻，越翻越快，惊喜越甚。
本朝女子擅算数者极少，只会看些账本不叫日后当了家让底下人蒙了去，一般会养着一屋子账房。
只账房要是想糊弄也有的是法子。
手中的账目盘算得一清二楚，寿贞长公主叫人拿了算盘来，抽了几处来打，竟无一错漏。
法子也新颖，就是不大会看账的也能看懂，不知能省下多少功夫，只每季里与各地掌柜对账都要叫她头疼好久。
寿贞长公主不由得赞道:“就凭你这手好字和算数本领，凌镜娶了也不亏。”
寿贞长公主猝不及防的将遮羞布挑开，直叫石榴臊红了脸。
还不等寿贞长公主赞过，知菊又与她咬耳朵道:“且这丫头不是用算盘算的，只用脑子想想，写写画画便妥了。”
这下寿贞长公主更是瞪圆了眼，一时间也装不住长公主架子了，惊呼出声:“你从头至尾不曾用过算盘？”
石榴有些羞涩，道:“回殿下，说来惭愧，奴婢不会打算盘。”
寿贞长公主坐不住了，起身围着石榴转了两圈，从上往下打量，又从下往上扫视，俱是两条腿两只胳膊一个脑袋，无甚不同。
“好丫头，你莫不是神童转世吧？”
祝世界和平，我的读者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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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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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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