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蝴蝶钗,最后还是到了云宿雪手里,在她看穿了谢夫人的恐惧后。
虽然是命丫鬟强塞到了云宿雪手中,谢夫人还是肉眼可见的长舒一口气,撑着那副刻薄的面容赶人。
云宿雪瞥了一眼谢将时几乎攥出血的拳头,低头应是。
回去的路上,云宿雪望着白雪皑皑的园子,大片的白中点缀着数点红,比之春夏的百花齐放也颇有意趣。
她停了步子,折下一支红梅,递到了谢将时面前。
声音极轻,却带着笑:“那钗子妾身并无私藏之意,只是阿婆所赠,我不好随意转赠他人。”
转赠他人?
谢将时黑眸盯着面前的女子瞧,生得一副好相貌,心肠堪比蛇蝎,故意激他,好叫旁人看看这侯府的少夫人的可怜相?
做梦!
谢将时忽的扯起嘴角,一把握住了云宿雪的手腕,大手紧紧攥着,滚烫的掌心轻易能将细瘦的腕子掌控。
“你以为你是谁,”他使了些力气,那支红梅便落到地上,又被轮椅寸寸碾过,“那钗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云宿雪被拽得一颤,上半身从披风里探出来,几乎要趴到谢将时上方。
她忍下溢到唇边的痛呼,手搭在轮椅上,支起身子与谢将时对视。
两人的斗篷交缠在一起,在旁人看来亲密无间的姿势,只有身处其中方知势如水火。
“世子想要钗子,总该允给妾身好处才是。”
谢将时嘴微张,眼神里的杀气渐浓,却被云宿雪一句话打断。
半晌他嗤笑,似乎已然看穿了云宿雪贪恋权势金钱的本性,从腰间扯下荷包扔过去。
荷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的都是银票,云宿雪忽然很好奇,谢将时肯为了蝴蝶钗豪掷千金,莫不是红颜旧物?
她隐晦的瞥了一眼谢将时的腿,越发觉得推测是真的。
上京的权贵圈子一直有传言,侯府世子当年在郊野摔断了腿,为的是个女人。
云宿雪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也不算空穴来风。
谢将时到底有几个念念不忘的旧人云宿雪不知道,但不妨碍她做个伤心人。
谢将时力气极大,冲着她也没有收手,云宿雪顺势挤出两滴眼泪,挂在眼下欲落不落:“妾身自知不得郎君喜爱,只愿伴君身侧,足矣。”
云宿雪微微抬头,让那滴泪落下,掉在了谢将时的膝头。
寒冬腊月即使日光正盛,照在人身上也仅剩些暖意,豆大的泪珠如珍珠一般闪烁,而后消失在衣料中。
谢将时正要怒气冲冲的开口,就看见泪珠从空中跌落,他喉头一哽,反倒将自己噎住。
分明哭的是云宿雪,谢将时却觉得自己心头一跳。
他下意识松手,余光注意到云宿雪手中的钗子,尖锐的角用帕子裹好,只露出三色宝石来。
倒是心细......
谢将时冷着脸,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随后惊醒一般,瞪了云宿雪一眼。
又是一个荷包扔过去,云宿雪轻轻捏了一下,还是银票。
“我买了,钗子给我。”
听到男人不甚愉悦的语气,云宿雪也不恼,几万两换一支钗子,怎么看都是她更划算。
更何况她对侯府的家事不感兴趣,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场面话说完钱也到手,云宿雪没了要继续演的**,带着素梅快步离开。
园子里只剩下谢将时,他低头盯着蝴蝶钗,腰间空空如也,半晌眉头一皱。
“本就是我的,我凭什么拿银子买?”
可恶的云宿雪!
————
云宿雪不清楚谢世子的后知后觉,她正坐在出府的马车上,腰上别着两个荷包。
素梅在外面吩咐车夫向城南去,掀开帘子坐进来:“姑娘,药铺医馆大多都在城南,我们也许能买到。”
云宿雪点头,将兜帽戴好。
她此次出府,表面是为郎君寻得千年人参,实则是要暗中探查那日为阿娘治病的老郎中。
想起娘亲,云宿雪的眸光深沉,那郎中是个眼生的,她也仅是匆匆见了一面。
就连用的药渣,也早被人清理干净,她竟寻不出一丝踪迹。
云宿雪只能凭口音猜测郎中应该是上京人,只要人还在城内,她就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马车缓缓停下,素梅探出身去,随后回头。
“姑娘,三当轩到了。”
云宿雪回身,搭着素梅的手臂下车。
三当轩是上京最大的药铺,掌柜的是早已归隐的神医弟子,馆中药材数不胜数。
云宿雪进屋,张口便问要买人参。
伙计看她腰间的玉佩变了脸色,忙端过来托盘,寻常人家千金难求的稀罕东西和红砖一样垒起来。
素梅上前瞧了瞧,摇头。
素梅家里本是做药材生意的,一朝变故入府为奴,她摇头,那里面便没有年份过千年的了。
云宿雪眉头微蹙,找人是真的,买药也是真的,千年人参难得不假,可这是上京,皇城脚下。
伙计面露难色,嘀嘀咕咕的回这是全部的存货,云宿雪不再说话,随意点了几株。
马车停停靠靠,再次低调的驶在大道上,云宿雪坐着的软榻边上,放了几包纸袋。
这都是稍大的铺子,品相差不多的,云宿雪都让包好拿走。
她们已经跑了几个铺子,人参倒不少,可看得过去的居然只能凑出几个小纸包来。
“今年种药的收成不好?”
素梅也觉得有些奇怪:“今年是丰年才对。”
云宿雪指尖揉着眉心,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跑了大半个城,这眼看着已经到了最后几家,却连线索都没一个。
她的心逐渐沉到谷底,无心去管那几株少得可怜的人参。
“姑娘,最后一家了,”素梅低声道,“宝药林的郎中在城南百姓中名声很好。”
云宿雪掀开布帘子,看见那宝药林不大的门头,只有一个小药童忙来忙去,竟是连郎中的影都瞧不见。
她郁闷的放下,将手边的药包推远。
“回府!”
折腾一番没有半分收获,饶是云宿雪清楚不会这样容易,还是忍不住收了平时伪装的和善面孔。
她气冲冲回院子,正碰上了要去书房的谢将时。
若按往日,都是云宿雪微笑着去贴谢将时的冷脸,他轮椅都没打算停,想着出言讽刺几句。
“呵,果然是.....”
爱慕虚荣的女人。
一阵冷风飘过,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梅香,谢将时眼睛睁大,看着人家的背影气得牙痒痒。
他冷笑一声,不经意的撩起衣袖搭在扶手上,怎么看怎么刻意:“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本世子推吗?”
身后的小厮不敢耽搁,忙将房门打开。
“等等,”小厮欲走时被叫住,“去,查查她今日上哪去了。”
对面堂屋的云宿雪丝毫不知,她只当没看见谢将时这个人。
进了屋,脱掉披风,云宿雪歪着身子倚在贵妃榻上,将茶水一饮而尽。
素梅将药包整理好,回头问道:“夫人,这人参奴婢要送到私库吗?”
云宿雪现在看见那人参就心烦,可她出府用的是从谢将时那坑来的银票,自然不必计入账本。
谢夫人不愿放权,侯府开支皆要得她首肯,云宿雪这才用簪子换来片刻清闲。
“世子院里不是有个小库房,放到那儿去。”
素梅行礼应下,没一会儿又快步推门而入。
“夫人,主母唤您去一趟。”
云宿雪皱起眉,素白指尖摩挲着瓷杯边缘,暖意驱散寒意。
“不是叫你放到库房,”她紧盯素梅,语气冷淡,“这院子里,到底是谁嘴如此不严实。”
素梅慌忙摇头,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出来。
云宿雪马上反应过来,气笑了。
谢、将、时。
她反复念着这几个字,恨不得撕开脸皮与那厮狠斗一场,叫他知道知道厉害。
云宿雪缓缓起身,手撑在桌边,眼底闪过烦躁,将腰间荷包摘下一个甩在榻上,大力推开门。
院中除了那惹人烦的谢将时还能是谁?
“娘子既然买了这么多人参,总得给你阿婆送去些,她一定会欣喜的。”
云宿雪站在高处,能看清谢将时眼底的戏谑。
她掩在宽袖中的拳头握紧,扯出一抹笑。
“郎君有心了。”
云宿雪故意摸了一下簪子,那是她方才随手插上的,是上京时兴的蝴蝶样式。
二人都不是真傻,自然也能看出来对方的心思。
谢将时不错的心情瞬间阴沉下来,不再开口。
谢世子不说话,云宿雪就能真情实意的笑出来了,她有一百种法子,能将卖出去的钗子拿回来。
直到走到园子里,云宿雪嘴角还噙着笑意,越往后院走,空气中便隐隐飘过来一股苦味。
云宿雪无意间问道:“阿婆每日都要服药?”
“主母每隔几日,便要请郎中来府上调理身子。”素梅快走两步压低声音。
飘来的药味浓郁,叫人忍不住低咳,云宿雪拿帕子刚要捂住口鼻,身体剧烈一颤。
这味道,这味道她闻过的。
她还在云家时,阿娘病重,身边无人可用,她便偷偷在厨房煮药。
一连煮了几天,那味道她毕生难忘。
云宿雪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住门洞,那是谢夫人的院子。
害死她阿娘的药,为何谢夫人也在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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