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窗之隔,云宿雪正想着那不知所踪的郎中,就察觉到背后一股灼热视线。
她偏过头去,与轮椅上的谢将时对上视线。
云宿雪一怔,随即笑弯了一双眼眸,今日为出府,她嘴唇上涂了一层极薄的口脂,唇角扬起时饱满好看。
她没再动作,而是撑着下巴,遥遥看着短廊下的谢将时,嘴唇一张一合做了口型。
虽也隔了半个院子,谢将时还是看得清楚,云宿雪在叫“夫君”。
谢将时耳边仿佛响起女子的声音,柔中带软,吐字清晰,似乎暗藏无限情意...
他在干什么?!
谢将时原本虚虚搭在扶手的手骤然收紧,木质轮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使他猛的清醒。
他俊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不知是为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还是云宿雪这幅模样。
他早该意识到的,云宿雪这毒妇,定是给他下了**药!
恶毒!卑劣!
谢将时沉声命小厮将自己推走,将要进书房时突然吩咐道:“今天起,送进来的吃食先验毒!”
对上小厮明显疑惑的眼神,谢将时心气更是不顺,将房门狠狠一甩,木门掀起冷风,将人关在屋外。
听到动静的云宿雪安静的注视着小厮离去的背影,无声的笑了一下。
她可不知晓谢世子脑袋里的弯弯绕绕,左右正房只她一人住着,有素梅伺候,倒也比云府好过得多。
想到令人厌弃的云家,云宿雪笑容淡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将瓶中梅枝换了个方向,指尖轻轻用力,折下一小截枝杈。
离回门还有几日,也足够她准备了。
素梅去的早,回来的也快,还未到晚膳时,账本连同一个都承盘被端上来。
贵妃榻上的小桌顷刻被都承盘放满,连那只瓷瓶都只能委屈的挤在角落,云宿雪看着盘内放着的东西,眉头皱起。
“夫人,奴婢特命人去了三当轩,能买到的百年人参也只有一株。”素梅有些奇怪,人参虽珍贵,却也不是稀罕物。
可云宿雪不仅命人跑遍整个京城,还不许声张,马车都停在后门进出的。
云宿雪盯着三当轩那株干瘪瘦小的人参,表面黯淡无光,不用看也知道并不是珍品。
三当轩已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医馆,却连百年人参都拿不出来,其他医馆可想而知。
待桌上摆满了小人参,云宿雪又拿过账本,泛黄的宣纸一张张用线封好,上面小楷工整,详细记载侯府流水。
素梅拿了纸笔,云宿雪一页一页翻过去,很快记满两页纸。
待浓墨阴干,她才堪堪停笔,此时已夕阳西下,窗外不再是大亮,素梅轻手轻脚的点好火烛,站到云宿雪身后
暖色的烛光从云宿雪脸庞打下,在纸上投出流畅漂亮的侧影。
黄纸黑字,分明是对着账本记上去的,她却越看越心惊。
镇远侯府两月以来入库的药材数不胜数,加上登门拜访的送礼,竟也还有几味药的缺口。
云宿雪的眼神停留在人参二字上,库房保存好的百年人参只有三株,再看开销,仅参片一项,便比几月前多了三百两银子。
若放在寻常人家,已是富足有余,可这里是侯府。
云宿雪面色严肃,她合上账本,将手中的纸缓缓折起来,随后放在了燃烧的白烛上,火光接触到宣纸,瞬间窜起来,将单薄的纸张烧成灰烬。
她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本想只找那郎中审问一番,不料误打误撞揭开了皇城黑暗一角。
虽嘱咐了素梅暗中行事,可京城各方盘根错节,如同攀天大树扎根在上京,枝丫早已遍布各个角落。
她比之巨树,可谓蜉蝣。
屋内一时无言,云宿雪刚嘱咐素梅将人参放去库房,门外忽然传来丫鬟声音。
“少夫人,府外有一男子求见。”
云宿雪与素梅对视一眼,素梅快步打开房门,表情淡漠:“我家夫人今日出府并未见任何人,你意欲何为?”
那小丫鬟面色惊慌,忙跪下来叩头。
“奴婢并未撒谎,”她将手中玉佩举起来,“那人拿着侯府玉佩,奴婢这才来通报。”
素梅看见那枚熟悉的玉佩,正要拿进屋内,她刚要动作,余光中就见一只纤细的胳膊越过她,拿起了玉佩。
素梅立刻弯下腰退到主子身后,不再对小丫鬟施压。
云宿雪脸上挂着浅淡的笑,随意拿过玉佩看了看,仿佛并不是重要的物件。
“你方才说,是个男人?”
求见的确实是个男人,一身布衣,胳膊处还打着补丁,将玉佩交付给小丫鬟,也不敢明目张胆在侯府后门晃,只能掩在暗处。
素梅将人领进来时,男人甚至不知她是云宿雪身边的丫鬟,慌忙要下跪请安。
云宿雪端坐于圈椅上,面前摆着一扇屏风,隐约可见一道模糊身影弓着背快步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草民拜见世子夫人...”
云宿雪出声打断了他,只问道:“玉佩为何在你手上?”
“是宝药林的药童托我送来的,说少夫人要的东西他拿到了,”男人不敢隐瞒,一字一句重复着,“只是药童说,得夫人亲自去一趟。”
云宿雪垂眸,拿起茶盏轻吹一口,雪白的雾气升腾,融入空气,热烫的茶水入腹,她才嗯了一声。
“素梅,备车。”
素梅有些犹豫,天色已晚,云宿雪此时出府,保不齐会落人闲话。
素梅的担忧云宿雪也清楚,可药童既拿到了医书,却不亲自送到侯府来,反而将玉佩托付给一陌生男子。
如此大费周章,想必是出了变故。
郎中的线索不能在这断了,今夜无论如何她得走一趟了。
正要起身,就见房门被推开,男子声音扬起,隐隐带着怒火。
“这么晚了,出府是要去哪幽会外男?!”
谢将时的轮椅绕过屏风,眉宇阴云密布,墨色眸子紧锁住椅子上的云宿雪,在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后冷笑连连。
道:“倒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云宿雪,嫁人为妇还如此不老实!”
今日云宿雪出府后他便有所怀疑,梳妆打扮不说,还特地换了普通马车,这般不想叫人看见,定是有阴谋。
夜深人静更是胆大包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谢将时望着云宿雪发髻上的蝴蝶簪,他从未见过那种样式的,是不是也是那个姘夫送的?!
该死,当他谢将时是死的吗?!
谢将时的质问没有得到回应,见人坐在椅子上不说一句话,他自觉猜到了真相,气得牙痒痒。
果然什么海誓山盟皆是假象,痴情不改。哼,怕不是那姘夫说与云宿雪听的哄人话。
谢将时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虽讨厌云宿雪,也不代表能视而不见。
他恶狠狠的盯着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男子,冷声命小厮将人拖出府去,又扭过头盯着云宿雪,一字一顿。
“世子夫人怎能走后门,大开府门,换那辆我素日出行的来。”
此刻的云宿雪侧身坐着,手臂搭在扶手上,垂下的头叫人看不清神色,她抿唇,有些疑惑。
谢世子每日惯例用过晚膳便会去园子里,怎么出现在了偏房。
谢将时的话她不是没听清,只是不知作何解释,毕竟无论哪件事说起来,都对她自己不利。
可瞥见谢将时怒气冲冲的面容,她劝阻的话憋在口中。
罢了,谢世子恨她至此,想必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于是半个时辰后,挂着侯府旗子的马车便缓缓驶入夜色。
宽敞的车厢内烧有火炉,云宿雪身上披了一件青莲绒的灰鼠斗篷,目光顺着不时晃开的帘子向外望着。
偶尔几次被火炉炸响吸引注意,也很快挪开,坚决不看左侧。
不是不想,实在是谢将时的脸色太过难看,拳头一直攥着,好像下一刻就能挥过来。
如今共处一辆马车,云宿雪悄悄握了一下自己纤细的腕子,暗自摇头,这幅身板可挨不过一拳。
好在夜晚街道上已无行人,马车驶得飞快,不多时小厮便在外面轻声唤着:“公子,夫人,到了。”
云宿雪下意识瞟了谢将时一眼,只见他转动木轮,掀开布帘顺着搭好的木板落地。
她紧随其后,搭着素梅的胳膊下车,面前的宝药林没有挂起灯笼,安静无比,内里漆黑一片,令人心生胆怯。
云宿雪握着那枚玉佩正要抬脚,就被一把长剑拦下。
她身子一震,顺着剑鞘看去。
谢将时一身玄色锦袍,头发被银冠束起,马车上的灯笼微晃,将他整张脸分割,掩在黑暗中的五官模糊,唯独一双眼睛发亮。
他面无表情时习惯眉眼下压,瞳孔被遮住一小半,杀意必现。
他手中长剑出鞘,剑刃向外,坚硬的皮革顶在云宿雪下巴处,薄唇轻启。
“退后。”
话音未落,谢将时身边小厮一改往日和善,掏出一把匕首挡在前方。
云宿雪觉出不对,握住了素梅的手,主仆二人向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马车边缘。
众人盯着医馆内,只听轻微一声响,有人动了。
女鹅:呼吸
男主:手段了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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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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