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晓隽，你要不要这么煽情啊！”
凌晨三点多的房间里，周勉用力挣脱开许晓隽的怀抱，嘟嘟囔囔地抱怨：“肉麻死了！”
凌昊轻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坐到许晓隽身边，不无酸涩地说：“兄弟，你多少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啊，你知道有人多久都没得到一个拥抱了么？”
周勉撇了撇嘴，装作不经意地飞快抬手擦掉耳朵边的泪痕，问：“我睡了多久？”
“十四个小时，”许晓隽答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周勉张开口，又顿住，十分夸张地皱起眉头：“许晓隽，你没告诉我虚拟世界的痛觉TMD这么逼真呐！”
“啊......”
“哦这方面我比晓隽有经验，”凌昊插进来，“胃疼，溺水，胸口被刺穿，心脏被捏爆，等等之类，我体验得很全面，怪我没给你打预防针。”
周勉竖起个大拇指：“厉害厉害，我就不一样了，我体验得比较精深，也就是被戳瞎了一百次而已。”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每一次我都痛得想骂娘，可是那个见鬼的声音一问我是不是要重新开始的时候，我总忍不住回答：是，要，请重来一次。每次重新开始时，我都默默想着：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了！老子这次一定要扔掉这破模型！可真当我要扔开的一瞬间，就有个声音在脑子里提醒我：扔了就结束了，扔了就看不到了。于是我又紧紧抱住那个操蛋的模型，然后又一次被它戳瞎双眼。”
“最后，我给自己限定了一个数字：一百次，用一百次的循环来看个够，看完了，就回来。嗨，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大火啊，鬼哭狼号啊，成海被雕像砸个正着啊，后来我实在也是看腻了。”
摇头晃脑地完成全部复盘后，他终于安静下来。
“周勉，”许晓隽幽幽开口道，“下次再用这张脸这副表情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的嘴也缝上。”
周勉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笑声停住后，他长出一口气，摸索到许晓隽的手，紧紧握住，沉声道：“许晓隽，试验成功了，我们又往前进了一步。”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一群人冲了进来，将这个不大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我听到了，试验成功了！”王兰兰难掩兴奋地喊道。
“太好了，我们应该庆祝一下！”陆寅低呼。
“嗯？庆祝？”陈阿抖本来睡眼惺忪，听到这个词一下子清醒了，“走起啊！整点烧烤整点酒？”
“现在凌晨三点半了各位！我宣布，周勉原地休息，其他人回家睡觉。”凌昊在这一刻霸总上身，一锤定音地说。
*
深夜的街道上，黑色轿车无声滑行着。
凌昊扭头看了眼安静坐在副驾驶上的许晓隽，无比庆幸自己及时提了这辆车，才得以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条他往返了不知多少次的道路上拥有一段两人独处的空间。
随着一点点靠近许晓隽的住处，毫无安保功能的杂乱居民区逐渐展露。
“晓隽，要不要......搬到我那儿去？”凌昊目视前方，轻声问了句。
“嗯？”许晓隽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近一些，看着凌昊问。
凌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还是没有扭头看她，嘴上解释着：“我愿意每天接送你无数次，只是，每次我将你送到家，独自回去后，看不到你的那段时间，心里总是很不安。”
车子拐进一条窄路，凌昊将车速降得更低，握住方向盘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已经有两次了，你突然消失，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陷入焦虑和慌乱，那感觉真的......太难熬了，我一秒也不想再经历了。”
车辆缓缓停在许晓隽家楼下，凌昊终于扭过头，看着许晓隽的眼睛：“我想要每天看到你，想要经常抱抱你，想要......想要更靠近你。”
他越说，声音越轻，音色几乎带了一丝颤抖，许晓隽靠得更近，才能听清，近在咫尺的眼神里，她看出他眼底压抑的渴望。
彼此的呼吸声在紧闭的车厢里纠缠着，沉默让凌昊招架不住地垂下眼睫，下一刻，他被许晓隽伸手抱住——前一天被打断的拥抱此刻终于兑现，他几乎立刻收紧双臂，将这个拥抱死死锁住。
“让我想想......”许晓隽轻声说，手掌在凌昊的背上一下一下顺着。
凌昊像是得到安抚的巨型宠物，鼻尖凑近许晓隽的脖子，深深吸了几下。
许晓隽一阵轻笑：“你现在很像憨憨。”
凌昊也跟着笑起来，手臂收得更紧：“我嫉妒憨憨。”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楼上许晓隽家的窗户里，两声狗叫声突然响起。
许晓隽微微皱眉，松开凌昊，目光透过前玻璃看向窗户：“憨憨怎么了，它从不会半夜瞎叫的。”
与此同时，手机在她手边发出声震动。
祝安然发来张照片，点开看，一团粉色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上方的圆球和下面的长杆状物体间只剩零星线路连接。
许晓隽盯着那图片看了良久，某个瞬间才看出，那是一支粉色麦克风。
她的心跳骤然间停顿了一拍，扭头看向凌昊：“王兰兰有危险！”
几乎没有迟疑，凌昊发动车辆，黑色轿车在深夜里三百六十度调转车头，猛地冲出居民区，狂飙着冲上城市道路。
副驾驶上，许晓隽拨出王兰兰的电话，几乎立刻被接通，音质良好的车载音响震动声透过扬声器传来。
“喂，晓隽！”王兰兰声音轻快。
“你在哪儿？”疾速行驶的车辆中，许晓隽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我在回家路上呀，快到了，怎么啦？”
“发实时定位给我，另外，看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车辆。”
王兰兰突然沉默下来，车载音乐随即被关闭，片刻后，她问：“有人跟着我么？是谁？”
“祝安然发来消息提示你有危险，我们正在往你的方向赶来。”许晓隽快速说着。
下一秒，手机扬声器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接着，是跑车加速的发动机轰鸣声。
“兰兰，你在干什么？”许晓隽立刻问。
“我现在调换方向往工作室开，”王兰兰声音变得低沉，“我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家的地址。”
许晓隽和凌昊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操纵方向盘拐上通往兰语工作室的城市高速路，许晓隽对着话筒说：“尽量开有监控的大路，我们很快就到。”
“晓隽！”王兰兰突然在那头喊了一声，喊得许晓隽呼吸一乱。
“晓隽，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后悔我做出的选择。我那天在何觅的墓地找到你，还有后来我发布揭露一切的文章，这所有行为，都完完全全出自我个人自由意志的选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住口兰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专心开车！”许晓隽按住狂跳的心脏，瞪着高架边极速后退的重重黑影，低喝道。
身旁，凌昊又一次加速，仪表盘上车速已逼近极限。
“我怕我不说来不及了，晓隽，你答应我，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你帮我照顾一下知晓和宝宝，好么？”平时风风火火的声音在说到这句时，终于哽咽，“知晓十三年前从夏令营出来后，就胸无大志，只想做个家庭煮夫，本来，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可如果我不在了，他得靠自己养活他和孩子，我不放心，你答应我，帮帮他......”
车辆骤然减速，从高架拐下，原本疾驰的车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近乎无声地滑行着，许晓隽被车转弯的力道甩得歪向一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凌昊已经将手机从她手中抽走，对着话筒低声道：“我们已经到了，就在你后方左侧的街道上，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下一刻，在他们前方十几米的距离外，一辆黑色吉普车缓缓驶过路口，朝着王兰兰不久前刚刚驶去的方向逼近。
咔哒一声轻响，许晓隽身上的安全带被解开，凌昊越过她的上半身，径直推开副驾驶的门，近乎粗暴地推了她一把，猝不及防间，许晓隽被他推下车，摔伏在路边。
意识到什么，许晓隽慌忙撑起身体，看向车内，凌昊透过副驾驶的门看着她，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她保持安静。
“保护好自己。”他轻声说了句，接着，关上车门。
黑色轿车缓缓加速，从她面前驶离，在路口左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不，不要——
从未有过的慌乱在许晓隽心中炸开，她站起身，顾不上摔下时掉落了一只的鞋，朝路口追去。
左转后，视线尽头，黑色轿车骤然加速，冲向吉普车，两车相撞的几乎同时，一道沉闷的枪声响起。
巨大的撞击声夹杂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在深夜的街道上响起，两辆车紧紧相贴着冲向街边停着的一排车辆，顷刻间，数辆车被冲上了人行道，七零八落地撞上了灯柱和商铺墙面。
最开始相撞的两辆车车头紧紧嵌合着停在路边，一道火苗在夜色里亮起，几乎瞬间便窜到了一人多高。许晓隽看着那道火光，脑中一片空白地往前跑着。
“要不要......搬到我那儿去？”
“想要经常抱抱你......”
“想要更靠近你......”
不久前听到的话在耳边重复响起，回音之外，呼吸打在耳后的触感还未散去，此时宛如刀片割在心上。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她摔倒在地，视线中，一个高壮人影从吉普车中跌跌撞撞走下来，往身旁地上唾了下，扭动着脖子，往轿车车门处走去，站定后，缓缓冲着车内举起右手。
许晓隽不顾一切，发出有生以来最撕心裂肺的一次嘶吼：“凌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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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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