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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死别

可惜老天从没让洛小心顺心过一次,死在老张前面这个卑微的祈求自然也没有应允。

粥煮好后,洛小心轻声唤了几次老张,床上的人却毫无反应。管家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颈侧,沉默片刻,低声道:“人已经走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洛小心的第一反应仍是拒绝相信。

他慌乱地抓住老人枯瘦的手,一遍遍重复:“老张的手还是热的……管家,你摸,还是热的!他没死!我们送他去医院,找江参——对,江参能救我,也一定能救他!”

管家把粥搁在床头的破凳子上,摸摸洛小心的脑袋,匆忙转身出去了。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接下来,恐怕得面对来自小老板最猛烈的狂风暴雨。

唉,后槽牙都掉两颗了还得遭这罪,延迟退休真是害死人。

管家走出破屋子没多久,床上的老人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确定屋里只剩下洛小心了,才敢“哎”了一声。

“你没死!”洛小心发觉自己又被老张骗了,还是在生死大事上,又气又急,眼泪直接飙了出来。

他恨不得像小时候被戏耍后那样,扑上去掐住老张的脖子狠狠摇晃。

“哎哎哎,嘘!小点声!”

老张紧张地望向门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他其实只剩一口气吊着,脉搏本就微弱难寻,刚才不过是屏住呼吸,便轻易骗过了管家的查探。

六十的老头还是太嫩了,玩不过八十的老头。

“喝粥!”洛小心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连眼泪都顾不上擦,手忙脚乱地舀起一勺,仔细吹温了,才小心翼翼递到老张嘴边。

老张勉强咽下两口,便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微弱:“你不在的时候……隔壁老贾常来照应,没饿着……别担心。”

洛小心抿紧嘴唇不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颗接一颗砸进碗里。照这个架势,怕是很快白粥就要变成咸粥。

“他又欺负你了?”老张颤巍巍的抬起手,避开小心的脖子,蹭了蹭他脸上的创可贴。

“嗯。”

这是洛小心第一次在老张面前诉苦,以前听到这个问题,都是把嘴一撅,死要面子的说没人敢欺负他。

“这个没□□的瘪犊子…”老张叽里咕噜的开始臭骂洛川。

他在捡到洛小心前走南闯北大半生,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骂人的话学了一箩筐,还曾试图把这一身“本事”都传给小心。

年幼的洛小心有次在做检查时脱口而出一句脏话,被江参打了屁股后,就在明面上和“师门”划清了界限,改成了在心里骂。

骂够了,老人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苍凉。

“是我的错…我的错,当年我就想着,一定给你挑个有钱的爹妈,这样你才能治好病,活下去。”

他抓住小心的手,拼尽全力半仰起头,这个向来爱耍贫逗趣的老人,第一次露出如此郑重的神情,说:“孩子,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你十三那年,做完第二次手术被洛川接回家,我实在放心不下,偷偷溜进洛家的别墅想看看你…咳咳咳…”

老张情绪太过激动,本就微弱的气息越发紊乱,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洛小心心疼得想要捂住他的嘴,求他别再说了。

“我撞到有位说粤语的老太太跟一位十**的男生,和洛川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胸口剧烈起伏,“那个…那个…”

“别说了,求你,老张,休息一会儿吧。”洛小心扑到床边,轻轻环住老人枯瘦的脖颈,哭到几乎泣血。

老张不听,撑着最后一口气,坚持的把当年的事说完了。

那时他满心记挂洛小心的安危,也是到了弥留之际,过往的记忆不断的重现在脑海里,才猛然间想起那个陌生少年的眉眼,竟与小心如此相像。更蹊跷的是,那对祖孙登门后的第二天,洛川就匆忙带着尚未康复的洛小心,从上海秘密搬到了北京。

搬家本不稀奇,可洛川做得太过隐蔽,半点风声不漏。老张四处打听了很久,始终找不到洛小心的下落。

最后还是洛小心拜托为他调往北京工作的江参,辗转找到老张,才把他接来身边。

“说不准…那是你的奶奶和大哥,”老张瞪大眼睛,像被鬼掐住了脖子,咯咯的吐了两口气,“小心,你找江参帮你想想办法…回家吧,看你现在过得…过得这么难受,我死都合不上眼啊!”

“我不要…老张,我谁都不要,求求你了,你别死好不好,”洛小心拼命的摇头,“她们既然不要我了,那就不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只有你,我只要你!”

老人不知从哪挤出一丝力气,干笑两声,浑浊的泪水顺着深深皱纹滑落,“那以前让你叫我声爷爷,你跟吃了狗屎一样难受,死活不愿意叫。”

“爷爷…爷爷,”洛小心哭得上不来气,“我以前不叫…是因为…是因为我心里有气,气你捡到我,为什么不自己养,又把我丢给别人,是我太不懂事了,都怪我,老张,爷爷,你别死!你再听我叫几年行不行,几个月,几天也成!一晚上,就一晚也行。”

他最怕晚上孤零零一个人了,所以,能不能至少等到天亮了再丢掉他。

“哎呦…这可太难为老头子我了,最多再撑半小时。”

“半小时也可以,够了,爷爷…爷爷…”洛小心攥紧老张的手,“你以前老是耍我,但我都不计较了,这次不准言而无信了!”

“哈哈哈好,”老张艰难地吞咽着,声音越来越轻,“小心啊,以后别老板着脸,多笑笑,这么可爱的小脸,整天苦大仇深的像什么话,”

“你看我,都快死了心态还这么好呢。我说这话可能不中听,但是人啊,不…不能太贪心,能活着就很不错了,你永远不要可怜自己。”

“以后呢,你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没了我还有其他人可以陪你,要是真拿我当爷爷,不算今年……你得给我上满八十年的坟才行,答应我!”

“我答应你,都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的!”洛小心止住哭泣,“你别说话了,歇会儿吧。”

这种痛苦是洛小心从未体会过的,以前做开胸手术都没这样疼过,灵魂仿佛一直在下坠,他大概比老张先一步掉落进了阴曹地府。

老张满意的笑了一声,颤巍巍抬起手,想摸摸伏在他胸口的脑袋,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砸在了洛小心肩膀上。

这次不是恶作剧,老张是真的走了。

洛小心捂住闷痛的胸口慢慢坐直身体,哭到昏花的双眼短暂的失明,胡乱的在床上摸了几下,才抓住老张的手,放在了自己头上。

他没有爷爷了。

在这闷热的夏夜,一身笔挺西装本就显得突兀,置身于破败的城中村中更是格格不入。路灯下几个穿着老头衫纳凉的大爷,像看傻子似的频频朝管家张望。

他已无暇在意这些目光,只觉得命苦,握着手机在土路上来回踱步,扬起的灰尘将那双皮鞋裹得如同驴打滚。

眉头的汗擦了又擦,管家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拨通小老板的电话。看了眼时间,再有两个多小时,今天就过去了,要不,老张过世这事儿等明天再说吧。

工作而已,不太能较真,要会灵活变通。

打定主意,他收起手机,准备回屋趁尸体还没硬,给老张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寿衣。

谁成想刚抬起脚,手机就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他习惯性的接起,随即懊悔得想抽自己。

“今天晚上必须把他带回家,生日蛋糕有剩的,不给他吃也是丢了喂狗。”

“少爷,这…”

管家少有这般吞吞吐吐的时候,洛川立刻明白了。

该死的老乞丐,竟然真敢挑今天咽气,是不是诚心和他作对!洛川狠狠将手机砸向墙壁,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包厢里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凝固。

洛川是去外面打的电话,他怒火冲天的回到餐桌旁,把宋怡亲手做的、一口还没吃的生日蛋糕端起来摔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奶油会把鞋子弄脏,洛川一定会狠狠地踩蛋糕两脚。

洛家关系比较近的亲戚都在,他们对洛川时常发疯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两个看起来读初中的女孩默契对视,同时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大家沉默着退到了走廊上,无情地将洛远山夫妇留在包厢里面对发疯的大少爷。

就算是宋怡的亲妹妹也心疼不起来自家姐姐,洛川会长成现在这个动不动就上房揭瓦的德行,纯粹是当父母的作孽。

再是独苗命根子,也没有这个惯法啊。

上个月在洛家的庄园提前办的那场生日宴,宋柯整晚都在提心吊胆,生怕洛少爷哪点不如意就当众撒泼。真要这么一闹,丢的不光是洛家的脸,宋家也要跟着一起颜面扫地。

当时看洛川迎来送往,人模狗样的,真以为他到了十八就立刻转性了呢,谁成想还是这个样。

都说了不来不来,她家老头子非说面子上过去,必须来。

唉,真烦啊。

“怎么啦,儿子。”宋怡丝毫不觉难堪,更未动怒,只是赔着笑脸小心凑近,柔声细语地问:“是不是洛小心那个小王八蛋又惹你不高兴了,他不来就不来呗,一个玩意儿而已,那么当真做什么嘛。还是蛋糕不合口味?那妈妈再给你做个新的好不啦。”

“别碰我!”洛川猛地挥开她伸来的手,力道大得让宋怡踉跄后退。

他脾气一上来就六亲不认,连亲妈的面子也不给。

反正从小到大,他不管做什么,提多无理的要求,宋怡和洛远山都会包容他、满足他。甚至今天生日之所以在酒店过,也是因为洛川不允许他父母踏进自己和洛小心住的那栋房子一步,更不许他们在附近买一套住下。

要是别人敢这样对宋怡,洛远山早把他剁碎喂狗了。可他们老两口对上独子,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别说冲着宋怡发脾气了,洛川就是骑在洛远山脖子上撒尿,两人都得拍着手夸好儿子真有本事。

今日毕竟是儿子的成人礼,洛远山强压不满,上前将妻子护在身后,终究舍不得责备洛川半句。

“我以后都不会再过生日了!”洛川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碎后迸出来的。

从今天开始,他最恨的人将不再是洛小心了,而是那个只会坑蒙拐骗的乞丐,该死的老畜牲!

“啊呀?”宋怡保养得宜,加上这些年来备受丈夫呵护,除了生育之苦外从未经历风雨,再没受过别的罪了,样貌和性格都不像能做奶奶的年纪,难过时还会露出无措的表情。

洛远山轻拍妻子肩头以示安抚,转而肃容问:“究竟怎么了?这次又因为什么闹这么大脾气?”

“跟你们没有关系!更不用你们管!”

洛川还是像吃了枪药一样,他拎起凳子把桌上的山珍海味全都砸了,还是觉得气不顺,一把扯下领带用力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只留下满地狼藉与面面相觑的众人。

另一边,管家帮着小少爷为老张换好寿衣,联系殡仪馆连夜将遗体接走。

若想多留几日,要将遗体存放在冷藏柜中,但洛小心不忍让老张死后还要受冻,便决定等到早晨七点直接火化。

洛小心守着老张的尸体一直到天亮,从开始的茫然所措、痛苦无助,到后来竟然也能慢慢的平静下来。最后看着老张被工作人员推走时,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前追了几步,落在地上的眼泪很快又被踩在脚下。

管家怕他情绪失控,轻轻将人拦住。

殡仪馆内通风不畅,洛小心又开始喘不过气,便独自踱到室外。

仰头望去,烟囱里飘出的白烟正缓缓升腾,渐渐融进云层。

他朝天空伸手虚虚的抓了一下,什么也没有留住。

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看来是假的,或许变成云,也说不定。

“想买块哪里的墓地?我这边挑了几个,选一下呢。”管家跟了过来,打开手机相册,递给了小少爷。

洛小心没有看,他扯了下嘴角,说:“你这身打扮,和卖墓地的中介还真像。”

能开玩笑,看来好点了,管家松了口气,他很怕小少爷的心脏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要是出了事,他还不得被小老板五马分尸啊。

“不用了,我手里的钱不够买墓地的。”洛小心依旧仰头看天,但没有再哭。

老张有他这样的孙子,估计到了地底下也抬不起头,活着的时候他没让老张享到福,死了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没关系,我来付就行。”管家说。

“买墓地的钱也是你卖纸盒子赚的吗?”

管家被噎了一下,轻叹道:“其实你没必要在钱上和洛川计较。”

“可是他就喜欢用钱拿捏我。”

两人回想起许多往事,一时相顾无言。

洛小心留意到殡仪馆有寄存骨灰的地方,他之前参加化学竞赛赢回来的奖金还有一些,这笔钱还是能付得起的。

不知为何惜字如金的洛小心还跟管家多嘴解释自己这么做,是想等着以后有钱了再给老张买块好的墓地。

“嗯,我明白。”管家了然的笑笑。

察觉到小心思被精明的老人一眼看透,洛小心不自然的把视线又挪回了烟囱上。

将老张的骨灰安放进柜子以后,洛小心掏出手帕把那个朴素的盒子反复擦拭良久,才轻轻关上柜门。他深深鞠了两躬,依依不舍地转身。

管家扶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别回头,往外走。”

“老张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吗?”洛小心颤抖着声音问。

“是的,”管家到底没忍心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跟小少爷讲什么“人都会死,看开点”这种废话,“你肯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接受这件事,如果想老张了,我就陪你过来看他,要是你嫌我这个老头子烦,我偷偷帮你联系江医生,让他过来陪你。”

洛小心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没说什么。

两人又回到老张租的小屋子,想整理一下遗物,结果刚进院子就碰见了房东儿子,他不像自己的亲爹那样好说话,能容忍一个又一个的流浪汉死在自家院子里。好不容易熬到老张咽了气,就迫不及待借口重建,把其他租客也都赶走了,反正指望这些人也赚不了多少钱。

这里对洛小心的意义终究不一样,他试着和那位满脸横肉的男人商量,能不能给他点时间,他去筹钱,把这栋房子买下来。

男人回头看了眼寒酸至极的破房子,又从上到下扫了洛小心一圈,爽快答应了。毕竟这年头,能碰上钱多犯傻的主儿可不容易。

但这是北京,哪怕是郊区的破平房,也不是连墓地都买不起的洛小心可以负担的。

总不能去找江参借吧,虽然洛小心知道只要他开口,对方一定会给,但老张之前看病吃药的钱,大部分都是江参出的,他实在张不开嘴了。

思来想去,他发现只能去找洛川要钱,不过大概率会遭点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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