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天星,生来就该如此。”
晏星垂如此答道。
夏夜的晚风吹过她和沐长风的面庞。
沐长风单手抛着石头,侧过脸来看她,“小五,你要明白......”
"天星是身份,但不是我必须的选择,师父是想说这个吧?"晏星垂熟练的接话。
升入高空的石头重新落回沐长风的手上,他脸上是难得郑重的神色,“没错,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一样,你不用因为这个身份就一定要走上救世这条路,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我们这些做长辈地撑着。”
这不是沐长风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但晏星垂敏锐的感觉到些许不同。
她正色道:“师父,天地赋予了我救世的使命,它需要我,而我并不畏惧去承担它。”
晏星垂又笑起来,一双杏眼闪闪发亮,“而且我也相信自己能够担得起。”
沐长风脸上郑重的神色散去了,挂上了轻松的笑容,“说得这么自信,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晏星垂犹豫半响,最终还是诚实道:“我还没想好。”
她过去其实有请教过沐长风如何救世这个问题,但沐长风总说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她要自己去找想要走的路,沐长风不能替晏星垂做决定。
无为观的大书房里有很多先贤的书册,里面记录了他们不同的道路,晏星垂经常通过书册中的记载去揣摩学习。
但救世救世,她需要先找到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再来思考解决的方法。
永徽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百姓们好像都生活在他缔造的盛世里,晏星垂找不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那些过去的书册也自然无法回答晏星垂现在的问题。
所以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自己要走的路。
沐长风轻笑,随手将石头放在晏星垂的头上,“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石头啊,你离成为一个合格的天星还差得远呢。”
晏星垂茫然的伸手摸上头顶,把石头拿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格外圆润的石头,没忍住摩挲了两下。
“下山去吧。”
晏星垂抬眼看向沐长风。
沐长风没有看她,他看着山下的灯火,轻声道:“既然山上找不到你要走的路,那就下山去看看吧。”
这是沐长风第一次允许她下山。
晏星垂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师父......”
沐长风回过头来,看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此去艰难险阻,一路艰辛,你要去吗?”
晏星垂从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动摇,她坚定道:“我要去。”
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决心下山的。
沐长风并不为她的回答感到意外,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转身往回走,只有声音飘荡在空气中,“那就去吧。”
晏星垂捧着手中的小石头,回头问他,“师父,那怎样才算成为一个合格的天星?”
沐长风没回头,他摆摆手,“这哪有标准,说不定等你学会哭的时候就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那你现在还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救世的吗?”
程砚卿的声音唤醒了回忆中的晏星垂。
晏星垂一愣,她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天星的身份,再加上她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所以理所当然地做出下山救世的决定。
但现在好像不是这样了,下山后所遇见的人与妖皆在她心中闪过。
火焰的光辉映照在晏星垂的眼眸中,她回答道:“现在是因为我希望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能够生活的更自在一点。”
能够不被外界所扰,不为生计所困,只是自在地追逐,享受这世间的一切。
程砚卿注视着她,眼眸中闪过怀念之色。
程韫玉也在看晏星垂,看她星子一样闪闪发光的眼眸,听她少年志满放下的豪言壮语。
虽然星垂现在还没找到她要走的路,但她始终在找寻的路上,那我呢,我要走的路是什么样的呢?
洞中一时静默下来,晏星垂没有得到回应,视线在程砚卿和程韫玉两人身上转了转。
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注意到晏星垂的视线,程韫玉暂时放下思绪,有些好奇的凑到晏星垂的身边。
“为什么沐前辈说等你学会哭的时候说不定就算迈出第一步了?”
晏星垂单手支着下巴,侧过脸去看程韫玉,“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我不会哭吧。”
程韫玉惊讶道:“不会哭?”
晏星垂颔首,“嗯,我从小到大都没哭过。”
程韫玉:“可是要练成星垂你现在的本领肯定要吃很多苦吧,练功的时候没有哭过吗?”
晏星垂:“嗯,以前练功的时候经常被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们打趴下,有时候还会累得爬不起来,但我没哭过。”
程韫玉又追问:“那和亲朋好友分别时,也没有哭吗?”
晏星垂仔细回想当时和沈知微,还有师兄师姐们分别时的感觉,摇头,“没有。”
程韫玉颇为惊奇,她还从未听闻有人不会哭呢。
她仔细的打量晏星垂的眼睛,“星垂,我可以摸摸你的眼睛吗?”
晏星垂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程韫玉起身靠过去,一双修长的手落在晏星垂的脸上,程韫玉托住晏星垂的下颚,仔细打量她的眼睛。
“星垂平常会觉得眼睛干涉,畏光吗?”
晏星垂眨了眨眼,“不会。”
她意识到程韫玉是怀疑她身体上出了问题,才哭不出来。虽然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但也没拒绝程韫玉的好意,听着程韫玉的指令,配合着检查眼睛。
程韫玉仔细查看过后,坐回原位,有些发愁,星垂的眼睛没有问题,那为什么不会哭呢?
沐前辈的话是否有她没察觉到的深意呢?
她下意识的转头去寻找程砚卿。
程砚卿坐在火堆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们谈话,见程韫玉看过来,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轻轻地摇了摇头。
程韫玉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了,只能回过头,继续和晏星垂讨论。
程砚卿当然明白沐长风所言之意,但有些事的重量不是通过言语就能领会到的,只有经过现实地不断地打磨,才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刻有所感悟。
程砚卿注视着晏星垂,学会哭吗?等她走过布满荆棘又曲折的救世路,硬生生的磨掉身上的石壳时,她怎么可能会不痛?又怎么可能会不哭呢?
要让这样年轻的孩子去走这条救世路,是他们这些长辈的失职啊。
“轰隆。”
洞外响起一声惊雷,暴雨终于落下了。
落雨了。
沈知微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身边传来裴照野喋喋不休地抱怨,“我们一定要去参加那个破宴会吗?我一想到那个王守拙我就来气!”
沈知微无奈,“旷之,我们若是想要抓到这背后的人,自然需要依靠三溪县衙之力。”
裴照野不高兴地坐回到凳子上,瞥了一眼桌上的拜帖,那是王守拙派人送来的,“我知道,但我就是顺不下这口气。”
这是他们来到三溪县的第二日,他们第一日到达时,便住进了沈氏之前在三溪购置的宅院,而后就直奔三溪县衙。
沈氏在三溪县亦有宅院,只是许久未有人住,宅中的仆从只有一位老管家,加上之前他们只准备在三溪停留一日,沈知微便没有领着众人前往。而今探查这失女案,他们需要久留此地,索性便回了沈家别院居住。
凭借裴照野随身携带的圣上手谕,他们顺利调取了关于失女案的全部卷宗记录。不过短短几日,三溪县就又多了几起失女案,令人痛心。
他们花费了一日的功夫去仔细查阅失女案的卷宗,走访了失女案的家属,巡察了频繁发生失女案的几个地点。
最终验证了他们的猜测:这些女童的确是被人给拐走了,而且这背后定是有团伙在作案。
沈知微凝视着桌案上的卷宗,历朝历代都不乏拐卖一类的案件。那些人贩子拐走孩童之后,要么是想办法运到别的州县去卖与旁人做孩子,奴仆,亦或者打断手脚,更改面容,使其沦为行乞工具。
但他们仔细查阅了此地的卷宗,三溪县之前的拐卖丢失案多以男童为主,但不知为何这次却尽是女童。
而且他们探查访问时,还发现了一个古怪之处:三溪县没有流浪乞儿。
他们仔细询问过三溪县的百姓,发现半年多前三溪县是有流浪乞儿的,但现在这些流浪乞儿却都消失了,着实可疑。
裴照野苦大仇深地盯着桌上的请帖,他们昨日去了三溪县衙的刑房调了失女案的卷宗,这王守拙今日就给他们下了拜帖。
他极不情愿去赴宴,但这次的失女案背后定然有一个庞大的拐卖团伙,单凭他和沈知微两人想要查清捉人简直天方夜谭,必须要依靠三溪县衙之力,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还不能和王守拙交恶。
裴照野何曾如此憋屈过?就算那王守拙出身太原王氏,哪又如何?在裴照野心中,他不过是个渎职之人。可现在为了失女案,裴照野还是不得不去与他往来,别提心中有多怄气了。
沈知微看着裴照野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实在好笑。
他起身拍了拍裴照野的肩膀,“收一收表情,我们得去王府赴宴了。”
裴照野撑着桌子站起来,拖长音,“知道了。”
下周二见大家[三花猫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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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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