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拿到了那条鱼，还要做出这样的事？
血的腥味在走廊里蔓延开来，沈凝近乎木然地绕开凯瑟琳。
高寒。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人去救高寒。
不待沈凝走到楼梯口……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缓慢的摩擦声猛地从三楼天花板传来！
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正有什么沉重而湿黏的东西，正用不属于人类的方式在天花板上拖行、移动。
沈凝的脚步骤然冻结，他僵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嘎吱”“嘎吱”“嘎吱”……
声音持续不断，灰尘和细小的霉菌随着天花板的颤动簌簌落下。
天花板上，是真的有东西！
沈凝尽量不发出声音，极其缓缓地扭过头看向凯瑟琳。
他想知道，他们头顶的那个东西，会是凯瑟琳的献祭引过来的吗？
凯瑟琳也僵在原地，她的脸因为恐惧和失血苍白得仿佛外面的大雾一样，她死死咬着嘴唇、眼中写满了恐惧。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一道女声轻飘飘地响起。
“救救我……”
“好痛，我好痛啊……”
“混蛋！恶魔！你也在折磨我！”
这个声音……是佐拉的声音。
沈凝心脏骤然一紧，他认出来了，这绝对是佐拉的声音。
可是佐拉不是早就已经……
想到佐拉奇异的死状，沈凝联想到了今天回来路上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的理查德。
同样是死状诡异，理查德今晚回来了，那么佐拉也回来，似乎……也不奇怪？
那“嘎吱”“嘎吱”的木板颤动声不断在沈凝和凯瑟琳的头顶响起。
佐拉的声音依旧不断传来。
“好痛……为什么是我……”
“你是不是知道，才把那些鱼拿给我吃的？”
“救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灰尘不断落下，刺激得沈凝不断眨眼。
嘎吱——
又一声轻响，那东西似乎停了下来，正好悬在沈凝的头顶上方。它投下的阴影将沈凝整个笼罩在内。
沈凝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它到底为什么一直在房顶梭巡？
在窒息与极度的恐惧中，他的大脑反而像过载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它难道看不见我或者凯瑟琳吗？如果能看到应该早早就扑下来了才对。
看不见？
对！就是看不见。
沈凝想起了佐拉的死状，她四肢被扭转到背部，整个人向后对折。
虽然沈凝现在看不见佐拉的姿态，但如果它是用四肢挂在天花板上的，它的脸应该反折在背部正对着天花板！
所以，它视线被自己的躯体挡住了，它真的看不见！
它可能是听到动静、或者是闻到了血腥味，才一直在房顶徘徊。
“嘎吱——”
又一声木板响动，那悬停在沈凝头顶的阴影终于移走了。
沈凝快要窒息了，却也只能尽量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地吸气、呼气。
心跳得快要打破胸膛直接跳出来了。
那现在要怎么呢？跑吗？他距离楼梯口只有几步的距离。
沈凝用余光瞥了眼凯瑟琳。
凯瑟琳满是鲜血的双手举着那条畸形鱼，手臂剧烈颤抖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行，凯瑟琳要坚持不住了。
沈凝顿时陷入了挣扎中。
再这样拖下去，等凯瑟琳坚持不住，佐拉一定会被她吸引，自己就有逃到楼下的时机了……
可是……
一个更冰冷、更恐怖的猜想浮现在沈凝的脑海。
等等，佐拉真的是躯干正面向下、背部向房顶、头反折在背部这样悬挂的吗？
如果，如果正好反过来呢？
如果正好是背部向下，那反折过来的佐拉面部也正好向下，正好俯视着走廊里恐惧的两人……
不，它没有直接杀死两人，沈凝只能将这个恐怖的猜想强压下去。
它到底在找什么？在寻觅什么？
天花板上，“嘎吱”的徘徊声仍在徘徊……
“为什么是我……”
“不该是我，不该是我……”
鱼，那些鱼……
沈凝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想佐拉死前发生过的事。
一道灵光忽然闪现。
约翰？！
理查德死的那晚，约翰莫名失踪，后来又莫名出现在码头上。
那天约翰捕了一网鲜活的鱼。
那天船长史密斯去找莫雷时，在对峙中，莫雷曾经也说过——
“没准她是从约翰那里吃‘鱼’，吃饱了才来我这里的。”
那时候，沈凝还以为那只是莫雷恶意的猜测。
也许那是真的。
所以……佐拉在寻找的，是约翰吗？
沈凝心里还是觉得哪里缺了一块。
不该是她，什么叫不该是她？
等等，那天莫雷也用很多鲜活的鱼交换到了食水住处，莫雷没有渔网，哪里来的那些鲜活的鱼？
如果是莫雷从约翰那里交易、或是抢来了渔获呢？
而且佐拉最后是从莫雷房间倒退出来的，莫雷自己也承认佐拉后半夜去找了她。
如果他在交易完食水住处后，依旧私藏了一部分鲜活的渔获，而他知道那些鱼可能有问题，自己不敢吃所以又给了佐拉？
沈凝决定赌一把。
“莫雷就在一楼。”
头顶的嘎吱声忽然响起，那个不知什么形态挂在天花板上的东西猛地移动到了沈凝的头顶。
浓烈的、腐臭的鱼腥味向着沈凝倾泻而下。
那片停在沈凝头顶的阴影没有移开。
沈凝大致明白了，果然，只是这样还不够。
沈凝沉默地迈开脚步，向着楼梯而去。
他每走一步，头顶的天花板就传来“嘎吱”一声响，脚步声和那诡异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沈凝加快脚步，径直来到了一楼莫雷的房间前，伸手敲了敲门。
“莫雷。”
门内没有动静，沈凝不由得加大了力度。
“莫雷！”
另一边，莫雷在房间内翻了个身，他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此时正被一块破布包裹着。
见鬼！
莫雷一点也不想打开门。
前一个晚上，莫雷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知道有什么在寻找他。
他多少也猜到了。
那个女人死了也就死了，为什么还能回来？
莫雷握紧了斧子，翻身而起走到门板旁边，举起了斧子冷冷注视着门板。
献祭……昨晚他献祭了两根手指才能活到现在。
莫雷在心中谋算着，如果那个亚洲人敢闯进来，正好一斧子看下他的头，将他的命献祭给海神。
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莫雷眼中凶光毕露。
沈凝在敲门无果后，他能感觉得到自己背后的恶臭和鱼腥味越来越浓重。
“好痛……好痛啊……”
佐拉的哀嚎在他背后响起，像是致命的铃声催促着他。
沈凝咬了咬牙，这栋房子里的门都只是薄薄一层木板，强行破门应该不难。
但问题是……莫雷现在真的在房间里吗？
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沈凝第一次在心中祈求了起来……
如果，如果那个什么海神真的存在，祈求莫雷真的能被佐拉找到吧。
在他这么想的瞬间，不待沈凝动作，他面前那扇薄薄的木门忽然自行打开。
站在门侧举着斧头的莫雷和沈凝对上视线，时间仿佛停止了片刻，两人眼中是同样的疑惑。
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捂住了沈凝嘴，强硬地将他拉到了门框旁的角落里。
沈凝刚想挣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嘘。”
沈凝身体一僵，他侧头，正好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霍……霍华德？
沈凝被霍华德捂着嘴，半抱着压在怀里。
霍华德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沈凝往那边看去。
沈凝转回视线，刚好看到——
一只四肢着地、背部正对着地面、头颅紧贴在后背上的扭曲怪物。
洞开的房门后，反应过来的莫雷想要关门，却怎么也拉不动那薄薄的门板。
莫雷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就奔向窗户。
他刚迈出一步，身体就猛地僵在原地。
“不……”
“不不不不！”
“不要——不要！！！”
房门外，佐拉四肢和躯干的关节咔咔作响，她的一条手臂向身体一侧探去，整个关节不合常理地扭曲翻转，带动着原本反折在背部的上半身朝向了上方。
随着它的动作，莫雷的关节不受控制地向着反方向折去。
“啊啊啊啊！”
“不！！！”
角落里，沈凝注视着这一幕，快要无法呼吸了。
霍华德这时牵着他的手臂，带着他向二楼走去。
他们每走一步，都踩在莫雷的惨叫声中。
霍华德脚步轻快得，仿佛不是在恐怖现场，而是响着轻快圆舞曲的舞会现场。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栋建筑，莫雷绝望而疯狂地嚎叫着：
“海神！我向你祈祷！”
“我献上我的四肢！我要活下去！”
“求求您了！”
“不！”
踏上通向二楼的楼梯，鬼使神差一般，沈凝又一次瞥向一楼。
他也再一次见到了佐拉正向着天花板的脸。
那张脸依旧定格在死去的那一刻，惨白的面容狰狞扭曲，怒张的双眼里除了怨恨与绝望，还多了一点讥笑。
似乎是在笑莫雷的不自量力。
沈凝看到，莫雷的头颅忽然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动，向着肩膀一侧偏去……
“不——”
绝望的他发出了最后的哀嚎。
咔、咔嚓……
他的头旋转了一周，回到了原本的方位。
沈凝也在这时被霍华德带着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
房屋内，再次归于死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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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扭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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