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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云山出新流(柒)

门外呼叫、兵戈、拼杀声,传入门内,只剩下寂静,蜡泪滴落也能清晰可闻的寂静。

黑暗中,并无一人闯出。

无人见处,少姜面上的惊惶褪去,褪成清明淡漠的白,她撑手,站直身子,跛着腿,跨过满地无声的尸体与血泊,慢慢往回走。走过烛台一座又一座,幢幢的、不知名的影子交替掠过她的脸庞。

最后,她在自己牢室前停住,弓腰去捡地上的钥匙串。走入牢内,“咔”地一声,捏合铜锁,把钥匙高抛,“哗”地自窗中抛出。贴着那一小方月光,她掸了掸衣裳,静静坐下。

牢外的情状,她一无所知,现在,还不到选边的时候。若是黄庭教胜了,这囹圄她早晚能脱出;若是州衙胜了,她不曾逃走,也还有交涉的余地。

*

崔宜赶到州衙时,已是下半夜。

刺史府外,火把高擎,里三层、外三层地护绕,全是披坚执锐的兵士。崔宜禀明身份,兵士仍把枪戟交叠一撞,“当啷”一声,迫她离开。询问府中情状,无人相答;又绕府一周,东南西北的门都长闭,门外更是重兵把守。把来意讲了一遍又一遍,仍是无一处允她通行。无计可施,她只得把眼光投向州衙大门,袖手等待。

直到天明,街尽头隐隐有马蹄声,滚滚闷雷,转眼便逼近。蛋壳青的天穹下,领头者玄色里衣,银衫紫披,耳下坠红石,驰马而来,宛如宝刀出鞘,身后冲天烟尘,随行十余骑,个个夭矫英健。

一众人于州衙门外勒马,马前蹄高扬,落如惊雷。

有人高声报:“义安戍主到!”兵卒两列分开,州衙中迎出牙门偏将,向大步走来的辛拓抱拳行礼,正要把他向门内引,却见这戍主身边凑来个青衣的女冠。他颇是为难:“戍主,这位……”

辛拓瞥见崔宜,崔宜也忙向他行一礼,正要讲出薛惇之事,却听他向牙门偏将道:“她与我是一道的。”

随辛拓一入州衙,崔宜不禁皱紧了眉:室中、庭内,尸横遍地,血直淌到她脚下。有兵士正把住尸体两条腿,拖去墙根下排列。尸身有府兵打扮的,也有头扎帻巾、身披草甲的,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牙门偏将兀自向辛拓讲明昨夜情状,道:“……这些个贼子扮作贩夫走卒,贿赂城门守将,把刀兵藏在货件中,偷运入城,又于昨夜突袭州衙,实在防不胜防。但毕竟是乌合之众,不过半个时辰,便尽数为府兵所荡平,只零星逃出几人,如今,府兵已关闭城门,挨家挨户搜寻藏匿者……”

草甲尸身犹死还紧攥长刀,兵卒拖动中,尸体手臂磕上砖石,当啷一声,长刀应声而落。崔宜上前,弓腰拾起,柄上残血滑不溜手,很快浸湿她伤手上缠绕的布条。把刀刃翻覆地看,终于,目光落在刃与锷的衔接处,她不禁咬紧牙齿,喉底又泛出血腥气。

上面,两弧刻痕括成一片柳叶,细长流顺,宛约如眉眼。薛惇那侍女断裂的刀刃上,也有如此一枚柳叶。

薛惇,他潜入荆州的目的,远不止拜谒紫薇观。

“是薛惇,”把刀呈给辛拓,她紧着脸,道,“这伙贼子与薛惇有勾结。将军应当尽快封锁边境,以防此贼逃逸。”

“薛惇?难道是……”牙门偏将皱眉思索。

“吴地益州刺史,薛惇薛子季,”辛拓接过刀,面上一改往常隔岸观火的松慢,变得凝重而厌憎,“这厮不知在哪儿打了洞,竟钻进荆州地域中来了。”

薛惇居然已是益州刺史——崔宜极少留心吴国时政,不曾想,三年而已,这薛惇竟从布衣之身,一跃坐上了刺史的权位。

牙门偏将看辛拓面色,不由惴惴:“戍主,这……”辛拓身后属官道:“戍主已下令严守各处要塞,若薛子季还在荆州地界,必定插翅难飞。”

步入刺史府中,触目也尽是狼藉。厢房门户洞开一扇半扇,窗纱豁开几尺长的刀口,空气中,浓重的硫磺味迟迟不去。阿那两个姊妹粗绾发髻,把簿册点府中的人数。仆从缩头缩肩,面上惊惶未褪,被点过,便先后散去,里外收拾府邸。

入得正厅,素屏前,贺兰夫人身披外衣,横案而坐,刺史则往来地踱步,一见辛拓,忍不住把袖遮面,愧道:“州衙不防,惨遭贼人劫掠,戍主见笑。”

贺兰抬眼,目光扫过辛拓,又扫过崔宜,目中怒气隐隐,有如刀割,她沉声道:“二位可知,衙吏从活捉的贼子中拷问出了什么?”

瞥一眼辛拓,崔宜心中不安:贺兰夫人即便知晓乃薛惇所为,也不该向着自己与辛拓发怒。

“贼子说,”贺兰把手指笃笃地叩打长案,“他们为教中天师所率——‘天师’……何处的‘天师’?据我所知,偌大的荆州,也只有黄庭如此称呼教中贼首!”

与薛惇勾结的,竟是黄庭教!“咚”地心猛跳一下,向暗处陷去,崔宜浑身发冷:自己为少姜所托,求州衙为寻常黄庭教众网开一面,最终拖得这十天半月,竟给了黄庭勾结薛惇的空隙,以致州衙遭袭么?少姜会不会也早已……与薛惇合谋?

辛拓倒还镇定,把手中草甲尸身的长刀递与刺史,道:“为防黄庭作乱,我与上一任刺史商议,严治冶铁之业。寻常人能取得的,顶多是长锹铁斧一类的农器,若私自熔铸,也绝对淬不出如此精良的刀刃。”又把手指轻点刃上柳叶:“这一处饰文,向来只镌在益州刺史薛惇府上私兵所配刀剑上。”

“益州刺史薛惇?”刺史接过长刀详看,又瞥一眼崔宜,“某听闻,此人在兄长薛子伯死后,颇得吴国皇帝器重。”

薛子伯死了?那个在朝堂上无意之中助了她的尚书令,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了么?崔宜有些恍惚。

“不过,此人与我北荆州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昨夜之前,州衙也未截知任何风声。若能获知更多实据,许能上报朝廷,问罪南吴。”

崔宜闻言,跨步上前,向刺史与贺兰团团作个揖,道:“师门遣我拜谒贵府,正为此事。”顿一顿,她想,师傅半月之前便吩咐师姊筑造木台,定然早就得知薛惇是偷偷遁入。虽然想不通众妙的作为,崔宜仍隐去这一节:“昨日,薛惇遽然造访紫薇观,师门不知他乃私自窜入,待他逃走之后,方才查明。若使君与夫人欲要上报,紫薇观全数弟子皆可作证。”

刺史看一眼妻子,唤来主簿撰写文书,贺兰则把目光冷投向辛拓:“黄庭是我荆州界内之事,戍主鞭长莫及,情有可原。可薛惇此贼又不曾生得肉翅,他越界而来,还资给黄庭众匪以刀剑,戍主身居义安,手握三万重兵,竟然一丁点也未曾觉察?”

这话训得着实难听了,崔宜不由替身边人捏了一把冷汗,只盼他不要为此动怒。扬眼去瞧,年轻的戍主轻嗤一声,似要有话反驳,可许是又细想了一番,发觉无话可驳,只得拧眉去问属官:“薛惇入荆的事,什么时候能查明?”

属官不知从何处掏了面帕子在抹汗,低声道:“不知啊,戍主……这临行前才吩咐下去,应当还要等上一两日罢?”

僵持之际,厅外忽有人来报,铁甲兜鍪,是戍兵打扮。得令入内,来者快步上厅,向辛拓双手奉上插羽的信件,道:“戍主,这是梁州递来的急件。”

辛拓即拆即阅,愈看,眉皱得愈紧,待目光扫过末尾,他把信件递还戍兵,道:“你去呈给使君夫人看一看。”又向主簿道:“请借阁下笔墨一用。”

主簿正奋笔疾书,一时被打断,抬头茫然道:“戍主要笔墨何用?”

辛拓冷笑一声:“隔壁老儿戍边不力,我写封羽檄去骂他。”

不必读看信件,崔宜已明白大半:梁州东通荆州,下接益州,义安不曾发觉薛惇踪迹,许是薛惇绕过荆州边防,自梁州入境。

从紫薇观去往梁州东境,快马加鞭,也需两日,辛拓吩咐属官,令义安留守偏将即刻调兵前往荆、梁二州接壤处,与梁州戍兵会合,务必要把薛惇堵在冯国境内,等来日由两国帝王发落。

刺史府上,政令与军令一道接一道向外传递,众人络绎奔忙之中,崔宜想:究竟所为何事,薛惇甘冒如此奇险潜入冯国?三年前,他也是费尽心机,想要占去她北行的位置,向紫薇观中送人。处心积虑,总该不会只是为了向众妙师傅求一支签文罢?

“夫人!”两道高声的唤,往来兵吏中,阿那双姝忽疾奔入厅,待到跟前,崔宜只见两人发髻凌乱,面上汗珠细布,惶恐焦急之色溢于言表,“雉儿、雉儿不见了!”

贺兰夫人一惊,撑案而起,跨出几步,问道:“府内都搜遍了?”

崔宜吓得握紧了拳,忙跟上前,要听详细,刺史与辛拓听到动静,也都拗头看来。

阿那姊妹喘息不定,仆跪在贺兰脚下,嗓音发抖:“照看雉儿的那人说,昨夜府上遇袭,他将雉儿藏在榻下,自去紧闭了房门,守在门口,但因府中喧闹,不曾留意屋中动静。等贼人伏诛,他绕去榻边,要唤雉儿出来,不料那榻下已空无一人。一抬眼,见窗纱上老大一个破洞,窗棂上更是有刀剑劈砍之痕,想来是歹人从窗中跃入,掳走了雉儿……”

贺兰皱眉道:“这是何时的事?为何不见报?”

双姝战战答说:“那人惟恐夫人怪罪,生了侥幸之心,没有声张,而是自去府上搜寻雉儿踪迹。府上人心不稳,无人发觉他的异样,直到天明,我两个清点府上人数,此人隐瞒不住,这才不得已吐露。”

听罢,崔宜深吸一口气,贺兰更是脚下踉跄一下,把手去支额头,道:“去传唤牙门将,快!”又叫起阿那姊妹:“你们两个,也跟去追查——”

“居士,”焦灼之中,崔宜赶先一步站出,向贺兰夫人道,“若雉儿当真为黄庭所劫,径直追寻反而误事。”

贺兰抬手止住正要赶出厅外的双姝,向她看来:“尊驾有何高见?”

“俘掳孩童,要么是勒索赎钱,要么是威胁逼迫,以便置换人质,无论何种,都须得有地方藏匿。黄庭在荆州窝巢遍布,居士若要尽快查出,何不去问知晓内情的人?”

“尊驾是说——”

“胡少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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