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备专业素养的午间新闻主播语气仍然平稳,但视频里炫目的白光和瞬间化为灰烬的目标一下让食堂沸腾了。
贺峰和余庭森今天中午没抢到好位置,既看不清电视上播的什么,也听不清人群在吵什么。
“快看手机!”
乍起的吵闹声里余庭森听清了一句话。
什么光闪?
手机上爆红的热搜第一条:我国自主研发可控核聚变激光武器“光闪”正式投入军事使用!
他听见贺峰低声念:“‘光闪’这一任务已经蛰伏了六年之久,军方于今日早晨八点钟向世界发布这条消息。”
余庭森继续吃饭,只是在听新闻而已。
“哎庭森,这里面还有我们激光所的事情呢!”贺峰兴奋地将手机递到余庭森面前,“你看,网上公布的消息显示,‘光闪’是核能所在六年前主持研发的,第二年激光所也加入了。”
激光武器当然需要激光所了。
余庭森点点头没在意。
“做得真快啊,五年就能做出来……”贺峰还在翻着消息,低声赞叹。
余庭森也赞同,五年确实足够长,什么都能在这时间里被孕育。
徐倾砚在疑惑里打开家门。
她不明白为什么“光闪”的实战能力现在就会被爆出来,不应该在一个月后吗?
看到门口换下的鞋子,她一怔,抬头见到客厅一片暖光,她闻到熟悉的饭香味。
妈妈回来了!
“妈!”徐倾砚欣喜叫道,厨房里的人围着围裙探出脑袋。
“回来啦!倾倾。”乔佳上前抱住五年不见的女儿,“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声音逐渐哽咽。
当年离家时徐倾砚对所有人都撒了谎,说自己是出国交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熟知女儿心思的母亲,一眼看穿了谎言,“倾倾,不论去哪里,保护好自己。”
于是现在徐倾砚坐在妈妈身边,明明一张口就想诉苦,却第一次感受到有苦难言,不知从何说起。
吃饭的动作遮掩了所有未说出口的真相,“对不起妈妈,这些年让你一个人……”
时间还没有到。
她必须继续忍耐。
乔佳不想过问,就连一进门看到多年未见的孩子,都只是默声拥抱任眼泪流淌。在确定女儿没有受伤后,她就安心了。
“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呢?我不问。”徐倾砚的头发被妈妈抚顺,“还以为你会为那些工作剪短发呢。”
一句话让徐倾砚震惊抬头,所以妈妈早就能猜到了吗?!
乔佳看着女儿的眼睛点头,四目相对里尽是母女间知晓的暗语,“倾倾,你什么都不用说。”
会议室外就能听到主任和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贺峰敲敲门,小组的人全部走了进去。
“我来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们这个任务小组的组员。”
穿着别所制服的研究员转过来和余庭森所在的组员一一握手,他标准的职业笑刚放下,就撞上了她身后另一个女人直勾勾的视线。
出于礼貌,余庭森点头微笑,对方才大梦初醒地急忙点了点头。
会议桌上余庭森坐在她的对面,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偶尔对视。
这次的任务是关于光闪的一些后续工作。光闪从研发以来的定位一直是机载激光武器,经过六年实现后现在的任务是将其改造,适用于太空部署。
余庭森这才明白,原来对面的人曾参与过“光闪”激光部分的研发。他顿时汗毛竖起,那段埋名的峥嵘岁月于谁都是值得世人敬佩的徽章。
于是此时,再与那个女人对视,余庭森的紧张完全消失了。
但她不再看向他,而是在本子上记录。
走出会议室,余庭森听到主任在说还需要开大会,说什么这件事要尽快进行。
这些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要加班,要很忙了。
余庭森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听贺峰他们在聊什么。撞到人听到对方道歉的声音他才恢复过来,急忙开口:“不好意思!”
是刚刚坐在对面的人,她看到是余庭森也安静了,在静默对视几秒后,她终于自我介绍:“您好,我是董苒。”
徐倾砚知道董苒今天来了所里,本身她也想去,顺便还能见到曾经的同事。可她今天也有任务,是与数据科学院确定光闪太空部署方案的数学模型。
在幻灯片前演讲的人是尚存希,这报告在开会前她就与数科院联系订正多次。
徐倾砚觉得现在都不用再看手里的报告,她相信尚存希的能力,也相信自己。这一定是最正确、最合适的。
会议结束,和同事一起确认无误后,徐倾砚在合同上签了名。她起身与尚存希握手,“感谢数科院,感谢尚组长。”
“您言重了,徐副主任。”尚存希握手,回以同样的微笑。
余庭森一出研究所就认出了尚存希的车。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车窗摇下,流出里面缓缓的音乐声。
“等我?还是等徐倾砚?”
尚存希失笑,“我等徐倾砚出来告诉她,我觊觎你的前男友吗?”
余庭森抿了抿嘴,“存希,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尚存希听话闭了嘴,下车靠在车门上盯着余庭森那张隐藏情绪的脸,“要旧情复燃了?”
他摇头,“怎么可能?”
苦笑的语气,像一只淋雨小狗。
尚存希抓狂,他越是这样展现脆弱,她就越想撬开他的嘴巴。
“那我不是还有机会吗?”
“存希。”余庭森低头看着尚存希,说得认真,“我不会再恋爱。”
听这话的人于心不忍,“你不必如此惩罚自己,你有很多选择,就算你不选我,你的人生还有那么久……”
“谢谢你尚存希。”点名道姓足够有界限了,“谢谢你这些年常常照顾我。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这些年我回答得足够清楚,也从未给过你模糊的回应,不是吗?”
心中怒意气笑了尚存希,这五年余庭森还真是一次机会都没给过她。
哪怕是当年趁他喝醉想吻他,都被他推开了。
喝得那么醉,一句话都说不清,坐在地上都没力气起来,推开她的手绵软无力,还要不停念叨:“不可以,我不爱你”。
“好。那作为朋友,我想去吃火锅了,朋友去不去?”
像是积郁的乌云瞬间散去,余庭森终于笑着点头,“必须去!”
季节已入初冬,徐倾砚一个人在外面无目的地开车漫游。
她想不起上一次这样毫无顾虑出门是什么时候,远得像是她从未经历过。
冬夜街上没什么行人。
眼前巨大的蓝色指示牌提醒徐倾砚,此刻她来到了东平理工大学的门口——这是余庭森的大学。
是某一个夏天她曾在浏览器上搜了又搜的学校,从宿舍到食堂和教学楼,再到老师,图书馆,学校的湖…恨不得在互联网上把学校扒个底朝天。
正门很气派,学校里面也很大。学校里有很多花坛,春天漂亮。
他们曾在这条路上一起散步,在路灯的暗处吻别……
刺耳的车鸣划破回忆的宁静,学校只有门卫室亮着一盏。
徐倾砚看着眼前呵出的白雾慢慢向四周扩散再消失,她准备拐向另一个方向绕回家。
脑海里回忆的大学生活还未结束,窗后熟悉的脸让徐倾砚不想扭动方向盘。
余庭森笑着和眼前的人在聊她不知道的话题,屋外零点的温度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吃饭的热情。
此时的徐倾砚对时间的流逝毫无知觉,她看着空盘子被撤下,满载的新盘子换上。
目光移到余庭森对面的人,她呼吸慢了一秒。
是个女人。
是那个帮他搬家,带他走的女人吗?
她想要走近,去看清那个人是谁。
但双腿不听使唤,它们遵从心意告诉她:她没有那个勇气。
走近就有被发现的风险,走近就有听到不想面对的事实的风险。
徐倾砚从车门的凹槽处摸出一盒拆封的水果香烟,只拿出过一支,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在抽到第五支时,余庭森出来了,他回头笑着将手里的围巾递给女人,和她向同辆车走去。
有什么变了吗?
徐倾砚认为自己的心没有变,余庭森的发型也没有变,他的声音也没变,那他的心变了吗?
为什么?
就因为当年说的那些假话?他的爱就这么不堪一击?
细想生出的怒气化作重重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她冷面启动车,保持距离跟了上去。
徐倾砚不允许自己再去幻想那辆车里会不会发生什么。
疯了。
这一刻没出意外就感谢红绿灯和她遵守交通法的最后一丝理智吧!
克制自己坐在车里记住余庭森在哪个小区门口下车、又走向了哪一个单元门,让徐倾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可敬的忍者。
那个人没有和他一起下车,他们只是透过车窗道别。
但此刻,那辆车被她逼停了。
徐倾砚下车站在车前,冷眼盯着那车窗后的驾驶座,里面的人也很快开门下来。
“徐倾砚?”
熟悉的声音切断了徐倾砚溢于言表的愠怒。
她看着短发女人向自己走来,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虽然她未听清。
“……我以为你忙得只能和我在工作上见面呢。”
“尚存希?”徐倾砚看清那张脸后即使有些不解,也依然冷声,“你和庭森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无法在余庭森这件事上保持冷静。
尚存希耸肩,“如你所见,我在追求余庭森。”语气像是开玩笑。
徐倾砚以为自己幻听了,好笑地咳了声。
想起很久远的以前,她确实说过自己对余庭森一见钟情。
那时的徐倾砚还以为是真的玩笑,在尚存希认真表现出来后,她第一次对危机感有了认知。
“原来跟在后面的车是你的。”冷风乍起,尚存希双手环胸,打量了一番徐倾砚。
她离开了很久,她们多年不见。此时的她穿着风衣倚在车前,一如既往不可向迩。
“是我。”徐倾砚抬眸看了眼站直的尚存希。想去展现自己的主权,又想起现在早就没资格了。
“他住在一栋四楼右手边。”
自己问和被告知可不是一种感觉,徐倾砚微微眯眼,她明显熟知路线的口气就像是在向自己炫耀。
“我确实去过。但现在你更需要不是吗?还是说你更愿意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尚存希说完就转身打算回车里。
“那我应该对你这几年的照顾说声谢谢?”
尚存希勾了勾嘴角,“不必。”她甚至未回头,“庭森不是还没有和你复合吗?所以你没有感谢的权利。”
她坐进驾驶座里点头的笑让徐倾砚觉得刺眼。
终于敲开了那扇门,失控的忮忌成了滔天海啸。
余庭森连她的名字都来不及叫出,撕咬的痛感混在唇间的血腥味里。
徐倾砚自己也没想到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会直接攥过他的衣领吻上去,血味在口腔弥散的刹那,她庆幸自己下车前漱了口。
余庭森被禁锢在玄关一角,明明清醒却手指蜷缩无力推开。
因为他如此贪恋此刻,这些年他幻想了多少次她会来找自己。
好久没和她接吻了,羞耻的回应让余庭森不敢睁眼。
他不想在家里也像个正人君子一样理性,就让这次做他的奖励,去做些会被清醒后看不起自己的事情。
直到混乱结束,徐倾砚的嘴唇沾着他的血迹,舌尖卷过全部吞入腹中。
“为什么要和别人在一起?”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让她得以机会吻过那颗泪痣。
她想要捏痛余庭森的肩膀,一路上徐倾砚愤怒难掩,计划中在风暴过后看他流泪说自己没有,却没能这样做。
又是因为亏欠?
儿时的错意早已不再能束缚她,这些年的隔阂让她难以想象自己该如何弥补。
“余庭森,你怎么能让别人告诉我你的住址?”本是为了这个吻而捧着他脖子的手在这一秒力度加大。
他看不清她眼里是愤怒还是眼泪,可是他狠心吗?
徐倾砚,是你认为所有的错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啊……
“倾砚,如果我还能这样叫你,请你冷静下来。”余庭森轻轻推开徐倾砚仍不敢面对她。睡衣被刚刚的纠缠扯开几粒纽扣,发红的脖颈与锁骨都在控诉徐倾砚刚刚全无理智的行为。
在她走进小区时就无影无踪的理性终于回笼。
他沙哑的声音像有声的引诱,徐倾砚迈出一步得到的是他保护自己的后退。
指尖的痛楚让她缩回了伸在半空的手,“庭森,对不起。”理智回笼也只说出了这样一句。
原来五年真的有这么久。
久到沧海桑田,世界变迁,她再也无法找到那条回到他身边的路。
“错早在以前就犯下了,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所以你不必再为过去道歉。”余庭森还是没抬起头,眼泪无声滴落的同时他藏住嗓子想要发出的抽噎声,“这么晚了,请回去吧。”
再不走,她和那些强迫别人的败类又有何区别?
像个疯子一样出现,又像个疯子一样离开。
只有一人的街道通向徐倾砚不在乎的远方,方向盘无法为她指明该向何处。
她早该明白的,默声的长久思念早已让她的骨骼变成沉甸的铅,沉入湖底,泡在过去的安然里。
让他回到自己身边再也不会轻松如从前。
夏天的错误只是被收进了柜子里在无光处生锈,只要有人想要打开,它就带着所有怨气出现,从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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