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意外了大家，我遇到了余庭森。
他真是我目前人生里最大的意外。
我以前一直对这些“青春荷尔蒙悸动”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我会喜欢谁。
至少我一直认为我的人生应该就是考上好大学，然后继续学数学这样的。
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站在人流不断的走廊，在我将会每天进入的教室门口。
他摇摇手和我打招呼，对我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余庭森。”
他白白净净的，栗色的头发微微卷起。我一下就记住了，他左眼下睫毛尾处有一颗小小的棕色泪痣。
真不知道那一刻为什么动了想了解这个名字由来的心思，甚至忽视了他身边站着的徐倾砚。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就像电脑卡机只在亮着光，“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余庭森粲然一笑，“取自苏东坡先生的‘洞庭青草渺无际，天柱紫盖森欲动’。我姐姐叫青渺。”
原来是这首诗……
我干巴巴地说，我叫尚存希。是一个有希望的人。
他又笑了，笑得真好看。
那颗泪痣跟着笑面起伏，“哇，一听就是个特别好的名字。”
可我觉得他在笑我的尴尬。
这份尴尬完全是因为我看得入迷。
我数学这么好，但绝不可能算出一见钟情的概率。
我一直认为这种事情在地球上发生的概率太小太小了，虽然那些文学告诉我还是会发生的。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竟会砸在我头上。
太玄幻了！！！
我怎么意识到我喜欢他的呢？
是我那天的目不转睛，再是在那一刻开始我居然会对他产生幻想。
幻想他能走在我身边，幻想我和他一起上下学，一起学数学。
与朋友一起玩，聊到她们暗恋的男生时，我见到了女孩子最娇柔的一面。
那一刻，我觉得朋友单纯得像天使。
现在轮到我了。
但是那种情况果然还是因人而异的，我好像展现不出那样温情的一面。
我还是好惊讶，因为余庭森……余庭森挺好的，我找不出缺点。
可能因为我们接触时间太少了吧。
我计划以后多接触接触他……
等等！等等！
这是高三！
高三又怎么了？
我能自己找到平衡点。
我自认自己和徐倾砚的冷静与理智相当，只是比她多了些活泼。
据我所知，高三的时候徐倾砚也有人追，我不认识那个男生，只知道有人来托同学要徐倾砚的联系方式。
当然是被她拒绝了。
徐倾砚对此件事毫不在意。
我也曾这样，但那时候完全是因为我对这些感情没兴趣。
而徐倾砚……我做了最坏的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余庭森。
我私心地希望不要是。
徐倾砚确实是一个我很欣赏的人，我想和她做好朋友，而不是成为情敌。
这些想法告诉我的那些好朋友时，她们说，如果徐倾砚不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我还会这样想吗？
我真的花了半个多小时去思考这件事。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我不知道。
没发生的事情、没体验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将自己放入那一条支线？
过好已有人生线的都是凤毛麟角了啊。
这就是我现在有的人生，我想把它过好。
在去参加高联比赛的前一天下午，我确定徐倾砚对余庭森怀有一些友谊之外的感情。
她告诉我笔记本里的四叶草是余庭森专门去为她找的。
我当然听得出，她是在告诉我，她在余庭森心里有多特殊。
难过是肯定有的。
在那一秒我也产生了讨厌的情绪。
这件事已经向我证明余庭森很看重徐倾砚。
我很喜欢余庭森，我想要挖掘我们的共性，使我们彼此欣赏。
可我又为何要去竞争一个本就有所属的位置呢？
既然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不再越界打扰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尊重他们的方式。
我同样觉得在这方面“竞争”有些搞笑。
这种竞争，让我获得不了任何名利。
拿到和余庭森交往的权利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后来我想，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对余庭森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
而且在那一刻，我满心都是第二天高联比赛，我巴不得徐倾砚突然冒出一句她认为可能会考的题型。
我们在小区门口聊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我又帮她理清了一种题型的考法。
徐倾砚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一说就懂。
她和我在这方面是同路人，我真心认为，我们真的很适合做好朋友。
我希望我能拿到省一，再进入CMO （就是那个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我也曾梦寐以求过）的培训。
这是我从接触培训开始最想得到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相信徐倾砚和我一样。
不过我们的不同也在这上面了，徐倾砚说她很了解自己的水平，她走不前了。
而我呢，我还在幻想。
我自然知道自己的数学能力也是有限的，我的实力也确实不如谭皓文。
我知道，他一定能拿到省一。
可是存爱说了，体验就好。
所以我还是对自己充满幻想。
而且，我的名字就是存有希望啊！
然而，那天考完出来我就知道结果了。
就像我说的，我在数学这件事上对自己的成绩预估从未出错。
我大概只能得到一个省二。
徐倾砚走在我身后，我们出来后就想直接回家。
我没问她考得怎么样，只问了一句：“你作业写完了没？”
“还没。”徐倾砚伸了个懒腰，脸上是终于解放的笑，“打算回去先吃一顿麦当劳。”
不能再赞同了，我回去也要吃顿好的。
没走多远，我就看到谭皓文跑了过来。
他是找徐倾砚的。
那些数学好的人好像都是典型的“理科长相”，谭皓文倒是干干净净的。
“徐倾砚！”他停下，满眼欣喜，再转过来和我打招呼。
我想说兄弟考完不要问成绩。
他果然也没问。
“现在考完了，你可以和我约会吗？”
我傻了。
徐倾砚也傻了。
“不好意思，不可以。”徐倾砚还是很快给出了回答，“你之前说的话我有认真考虑。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不能比这再多。我也不认为我们很合适。”
我终于在谭皓文那张脸上看到了失落与失败。
“好，好吧……谢谢你。那我们就做朋友吧。”谭皓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客观地说，谭皓文的条件很好。
但人还真不是能面面俱到的啊。
好了别管这个男的了。
我急忙插嘴：“那我们呢？”我喜上眉梢，追问徐倾砚：“我们也是朋友吗？”
“当然了！”徐倾砚眯眼笑着挽起我的胳膊，“要不要一起去吃麦当劳？”
我开心疯了！
我就知道我能和徐倾砚玩到一起！
“去去去！必须去！”我像只啄木鸟疯狂点头。
“能带个我吗？”谭皓文小心翼翼地问。
“作为朋友，当然可以。”
徐倾砚是这样回答的。
于是我也没想到，那天下午我们三个在麦当劳里的话还挺多的。
聊了很多数学，唯独没有这次考试。
我问谭皓文有什么打算，他说自己应该可以拿到省一然后参加CMO拿到金牌后进入国家集训队，再保送去读大学。
以他的实力这样说挺正常的，我点了点头，完全相信他能做到。
“我想去北大。”
嗯？
我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但我不想被他发现。
“去数院？”我装作漫不经心。
他点头。
如我所料，我真拿到了省二。
出乎意料的是，培训时我认识的那些人里除了谭皓文，曲芷也拿到了省一！她也将进入CMO的培训！
真为她高兴！
我见过她的努力，也见过她陷入自我怀疑。
她确实应该走到那里去的。
升旗仪式那天，我和徐倾砚在全校面前被表彰为优秀学生。
看着台下那么多人为我们鼓掌，我有些胆怯，手指不停扣着证书的边缘。
我怎么瞄到徐倾砚一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
徐倾砚，你怎么做到稳如老狗的啊！
高三的时候存爱到退休年龄了。
她打算把这一年的时间拿来陪我，于是她在汉莱对面租下了一个店铺卖馄饨。
生意一直很好，我觉得这是必然的。存爱做什么饭都好吃。
所以在班里某个男生对我以挑衅的口气说话时，我实在是为那些美味的馄饨感到惋惜。
真可怜，怎么就进了这种货色的肚子。
存爱的那些成绩加起来压死他都不足为奇。但我懒得和他浪费口舌，时间对高三的我来说最重要。
任由他去胡编乱造吧，以后总会有人教训他的。
但我没想到这个人是徐倾砚。
不知道徐倾砚是否知道这件事，可当我听到同桌告诉我，那个男生去问徐倾砚他不会的题，却被冷眼相待时我觉得好解气。
“真蠢，都这时候了，这种题还是不会。吃那么多饭也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你这样的成绩就不要整天妄想超过别人了。”
同桌告诉我这些话都是徐倾砚说的。
她们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徐倾砚说这样的话呢。”
听到这句话，我在心里暗自开心。
“我以为徐倾砚一直都是那种冷淡，对除了余庭森之外的其他人和事都没反应呢。”
原来徐倾砚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吗？
原来……大家都能看出来她和余庭森之间关系好得过分。
我很感谢徐倾砚为我说话，即使我没去求证。
那时候，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讨厌这个男生才有动力考第一的。
但我也没时间解释。
只是碰巧那时的我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可以拿到班级第一了。
早起背书，日夜计算果然没有辜负我。
在下一次的月考中，我拿到了班级第一、年级排名第二的好成绩。
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年级排名如此靠前！
我本来估计应该是前十，大概第五六名的样子。
看着后黑板张贴的榜单，我兴奋得想在教室疯狂大跳大叫！
耳边及时响起存爱的话，我忍住了。
我找到宇文老师，想看看汉莱高中部去年高考第一名这个时候的成绩。
宇文老师告诉我，那个人高三的月考成绩没有我高。
去年汉莱理科的第一名考去了浙江大学。
第二名去了上海交通大学。
虽然这样说有损公德，但我确实被鼓励到。
我想，我真的可以充满信心地冲击北大了。
选高三的元旦联欢会表白，是我想解决的最后一件事。
我觉得这个事情做完，心里的躁动就平息了，我将朝着北京大学前进。
我告诉余庭森，初见那天我心中所想，我想要他与我一起努力，一起去北京。
如果他同意，我会很开心。
如果他拒绝，我会很清静。
数学培养我对自己的预判再次灵验，他拒绝了我。
而且在那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徐倾砚的敌意。
我很难过，也终于明白，“情敌”里那个“敌”字都包含什么。
走廊的风很冷，真的很冷。
双脚与零度的地面粘在一起，我站在那儿隔着窗户看教室里的徐倾砚，脑海里不断回忆我们曾经拥有的快乐时光。
我想起，她曾在别人面前挽住我的胳膊。
我想起，她曾在那么多人面前对曾伤害我的人回以恶语。
我想，这些以后可能都会离我远去了。
我用自己最后的乐观向她耸肩，以告诉她我不会妨碍你与他的感情。
不愿面对的那道视线仍然没有消失。
我看到余庭森走到徐倾砚面前，她才收回了目光。
她眼里的警惕化为了一片温柔的湖。
怎么会这么明显。
怎么会被我全部看到。
剩下的节目我再也没有心思欣赏。
不知道在走廊站了多久，直到大家都相继回教室合照，我才挪着步子走了回去。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我的眼泪流向了下一年。
我再也不能在课间那样轻松地去徐倾砚身边，和她聊天。
也不能再去接近余庭森，不能再和他好好说话，不能再去探究他喜欢什么东西，喜欢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打算……
我甚至在想，或许早在我之前给余庭森送零食的时候，徐倾砚是不是就已经对我怀有那样的敌意？
在地球度过的十八年里我从未打过如此败仗。
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也失去了喜欢的人。
我把这件事归于“青春期的伤痛与成长”，因为只有这样的借口才能安慰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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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无穷维空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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