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工,可以出发了吗?”副驾驶座的男人回头问道。
后座的女人盯着车窗外什么都没有说,一直注视着的那个人进入研究所,背影消失才牵扯她嘴角向上弯了些。
徐倾砚点点头,“麻烦了,开车吧。”
她最后看了眼车窗外,余庭森进入了研究所,他去工作了。
今天早早出发不过是为了能一早就看到他的身影。
徐倾砚眼里余庭森已经痊愈。
她知道那过程一定很痛苦,但那是那时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再后来的五年里每每想起,都恨自己能力不够无法找另一个借口能帮他平静接受。
当年离开,徐倾砚也相信余庭森有接受那些话的承受力,他也一定会恢复。
得了吧徐倾砚。
她在心里鄙视自己,不要夸自己了。就算他没有这样承受力,你还是会那样做。
因为你的心就是那样“自私”的。
在那时候,你为了你的理想,可以不择手段,谁都不认。
徐倾砚再也没说话,目光又移向了窗外。
小男孩拉着妈妈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手指着某串红红的大果哭着,妈妈无奈地摇摇头给她买了下来。
庭森这么大的时候不喜欢糖葫芦,他觉得糖霜太锋利了,会划破口腔。
骑车的男孩好像上学要迟到了,偏偏差点撞到一辆小轿车,刺耳的鸣笛声里少年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又飞快踩着踏板离开。
庭森大学的时候买过一辆自行车用来上课,但还是有两次迟到。后来觉得不如学校的共享电动车跑得快,遂闲置,毕业时卖给了学弟。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斑马线两端各个年龄的、各种工作的、来自各地的人都在等待倒计时。
飞驰而过的街景全都让徐倾砚在心底一遍遍后悔,她不该在会议厅与他视线相撞后还待在那里,她应该逃跑。
不该和他搭话,那之后见到的任何一人一物全都有了余庭森的影子。
她应该等,等到某一天“光闪”两个字可以从她嘴中说出,就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可是,那又要到何时?
“徐工,到了。”驾驶座上的人与徐倾砚在内视镜相视一眼,“请你出来后到我们指定的地点等待。”
“嗯,我明白。”徐倾砚轻应,今天不过是离开“光闪”研究所后一次正常的思想汇报,不过如此森严她早已习惯。
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请进。”
徐倾砚却没有动。
从下车走到这里,她的脑海、眼前是那些曾经站在她身边的人,那些篝火与歌声,那些绚丽的白光,那些从空中飘洒下的碎片,那些痛苦的死胡同,那些为生命逝去流下的泪,那些因为听到“成功”后在紧紧相拥中夹杂的抽泣……
“徐工?”耳机里的人提醒她。
徐倾砚打开门走了进去。
即使是小学同班,余庭森也没有和徐倾砚坐过同桌。
此时上课的徐倾砚全神贯注,活脱一个老师心里的标准好学生。
余庭森以为徐倾砚上课一直都是这样严肃的,所以他从不找徐倾砚说话,就算真的有什么憋不住的想法,也是写小纸条。
纸条被胳膊下压着的手指怯怯推过去,戳一戳旁边人的胳膊,眼神示意。
然后徐倾砚就会低头仔细看着纸条,全然不管老师在讲什么了,拔笔写下回答再继续上课。
天知道余庭森看她直接不听课去读小纸条时有多害怕:完了!别让老师发现这个好学生没在听课,然后牵连我啊!
直到,那个数学老师进来。
和余庭森高一的那个谢顶数学老师相差甚远,这位男老师头发茂密,戴着眼镜,脚踩时尚篮球鞋,穿着紧身牛仔裤,上面居然搭了一件墨蓝色西装。
其实这身打扮要是全靠文字叙述,余庭森读完估计会直接晕过去,太土了!
但应该是因为这位老师年轻、长得高、腿细,那件短西装只衬得他腰身好看。
不过余庭森还是认为,看顺眼是因为那双好看的篮球鞋。那很贵的,他知道。
数学老师自我介绍:“我姓罗,大家叫我罗老师就好。我刚从清华大学数学科学系毕业没多久,因为读完数学硕士所以自认高中数学掌握得不错,于是来到汉莱高中教大家。”
罗老师推了推眼镜,看向在座的同学,又看向某一位同学。
就是这一眼,让余庭森发现他看向的是徐倾砚。
得到徐倾砚的眼神回复,罗老师笑得更加柔和。
余庭森觉得他的发型像灌篮高手里的仙道彰,不过因为这是学校,所以他的发尖还是比仙道彰矮了些。
可他为什么看向徐倾砚会笑呢?
这问题余庭森想了一节课,好奇心像电磁干扰一样让他无法专心听讲,庆幸的是他还是在听课的时候积极做了对抗。
这位罗老师还真有两把刷子,讲得细致生动,甚至引用一些脱俗的笑话让大家记住知识点。
也是,要不人家是顶尖大学的呢。
下课铃响,罗老师走下讲台,径直走向了徐倾砚。
徐倾砚立刻站起来,两人就像朋友那样面对面交谈,余庭森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关系这么好?
也没听徐倾砚说她有个清华上学的亲戚啊?
“太好了倾砚,我终于能教你了。”
这话听得余庭森更懵了。
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
电磁干扰已经彻底成了电磁暴,别管了,整个地球村都已被席卷!
就这样夹在中间等徐倾砚说完“老师再见”余庭森再也忍不住问:“徐倾砚,你和罗老师之前就认识吗?”
徐倾砚点头,“我之前问过罗老师好几次数学题,他觉得我很好学,所以对我印象深刻。”说起这段记忆,她眼里出现崇拜,“罗老师的数学学得太好了,讲得也太好了!”
这部分评价余庭森插不上嘴,而且徐倾砚说得没错,罗老师教得是真好。
“感觉那个罗老师还挺潮的。”他随口一说,指了指罗老师离开的后门,他身上的香水味好像还没散尽。
一句话引来徐倾砚的极力赞同,她使劲点头,“是的,罗老师平常最爱打架子鼓听摇滚乐。”
“风湿犯了……”
徐倾砚的数学和物理确实学得不错,数学好到月考年排第一,物理年排第七,总成绩年级排名第十三。
这已经够好的了吧?换成余庭森,他都要高兴晕过去了!拽成二五八万,横着走路。
杀千刀的徐倾砚竟然还愁眉苦脸地叹气,说自己物理退步了。
在余庭森心里这和装货有什么区别?
这也太装了!
高一的时候余庭森可没有像徐倾砚那样在背后偷偷打听别人成绩,所以他不知道徐倾砚年级排名如何,现在体会到后他便开始施行自己的预谋。
“徐倾砚,数学作业帮我写一下。”
“徐倾砚,物理作业帮我写一下。”
徐倾砚照做不误,对她来说也就是顺手的事。
但是写就写吧,写的时候还要提问是怎么回事?
“安培左手定则你比画一下。”
“闭合电路欧姆定律背一下。”
“你看看这个电压表连接对不对?”
“正弦函数诱导公式是什么?”
“平面向量……”
“好了徐倾砚!”趴在桌上想睡觉的余庭森忍无可忍,弹起来夺过练习册,“你这还是替我写作业吗?题全靠我解答了,你光是动手写个答案!”
“有错吗?”徐倾砚无辜眨眼,“你不是让我替你写吗?”
……
余庭森真想一把推开这个“装货”。
“不用你了我自己写!”
即使再不耐烦,遇到不会的题他还是得凑过去:“徐倾砚,你看看这道题吧,这么简单肯定难不住你的。”
徐倾砚咳咳嗓子,“简单的题啊……”拿过练习册读完题就一笑,“那余庭森怎么不会写?”
“徐倾砚你少嚣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余庭森恶狠狠说完还是得求徐倾砚讲解。
余庭森以为徐倾砚这样好的人身边也全是好人。
结果竟然不是。
他因为上课打盹被徐倾砚课间提溜到教室外清醒,刘承菲也站在走廊里吹风。
“你上课打瞌睡了?”她随口问了问,眼皮还在打架,昨晚真不该熬夜看小说!
“对,我困死了。”余庭森和她一样撑在走廊围墙上打盹。他死活想不明白,昨晚和徐倾砚一样睡得挺早啊,怎么她那么清醒?!
“那个身材不错。”
“那个胸大。”
“那个长得白,还瘦,脸还可以……”
“她有对象没?”
“恶心。”徐倾砚翻了个白眼,就像旁边有两只令人作呕的大蟑螂。
余庭森没听清,但应该不是对他而是对那边站着的两个男生说的。
不过没等他张口追问,就听见旁边的某个男生讥笑着走到他身边,“余庭森,你长得也挺漂亮的。尤其你眼睛下的那颗泪痣。哎哟,给哥看得心疼的。”
那男生说着居然伸手向余庭森的脸摸去,余庭森厌恶地向后缩,徐倾砚直接拍掉了那只手,眼神阴鸷,“别动他。”
手被打了,即使平日与徐倾砚表面关系不错,那男生面子上也挂不住,“什么意思?你个女生还护男生呢?余庭森是你包养的小白脸?”
这随口就来的造谣,让徐倾砚无语,“你膀/胱连着大脑和嘴?一张口就离不开黄和臭?”
余庭森愣了,这就是徐倾砚骂人吗?
“你至于吗?我也没干什么啊!”那男生被说急了,一下就扬起了手。
站在徐倾砚前面的余庭森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表现一下?“你手也脏。”余庭森一把推开他,眼里是恨不得再剜他几刀的厌恶。
男生后退几步嗤笑,“得,那我也没惹你吧徐倾砚,你平白无故说一句惹我干嘛?”
徐倾砚啧了声,“你有时间怎么不和其他男生比比长短?是因为自卑吗?”
男生不依不饶,转头向余庭森贱笑,“那你过来,哥和你比,给徐倾砚看看。”
余庭森冷眼,“垃圾不配入徐倾砚的眼,赶紧滚!”
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余庭森迅速按住徐倾砚有力的胳膊,盯着她使劲摇头。
不能冲动啊徐倾砚!跟这种人打架被训话也太不值得了!
徐倾砚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恢复了理智,只能哼哧一声收回手。
“哎哟哟!”那男生转向笑得同样下三烂的同伴,“我现在觉得余庭森更有意思。”
余庭森的大手捏篮球一样捏住他的头,“没脑子就去医院求医生装一个。”语气平稳阴冷,手指因情绪而加大力度,男生疼得喊出了声。
徐倾砚站在一边,想法和余庭森一样。
她和那个男生平常就是表面同学关系,没必要维护,也一直都不屑将这种下水道的货色放在眼里。
余庭森知道徐倾砚是优等生,不怎么多说话,在学校像个老好人一样,谁找她帮忙她都会搭把手,所以和同学的关系都挺好。
但刘承菲可不是,她上去就开喷:“你真是纯有病,男凝还有理了?跟个原始动物一样不知羞耻!”
男生揉了揉脸,指着三个人,“老子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们计较!”仰起头自认神气地离开了。
刘承菲气得牙根痒,平均成绩这么好的班里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人!
哦!考得好不代表人是正常人!
她还在低声咒骂,“徐倾砚,你干嘛和那种烂人也保持表面关系?”
“……习惯了。”徐倾砚还能怎么说?她从初中开始一直玩得好的就是刘承菲。
“我也反对你和那种人保持表面关系!凭什么对人家女生指指点点?还说什么他能撑船,我看他是能撑死!还不跟我计较,真打架我还能怕他不成?他算个屁!有本事现在来,放学后出了校门就约架!”
徐倾砚和刘承菲连忙拦住激动的余庭森,真要打架还是算了,不值得。
余庭森还是这样,一有情绪就像只应激的兔子到处乱踹。
徐倾砚只站在他身边低着头笑,她知道如果这时候给余庭森讲道理一定是火上浇油。
余庭森生气的时候不听任何道理。
余庭森什么都说,就是从来不说那样的脏话。
这是徐倾砚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友情的喜欢。
“你和余庭森从小一起玩,他一直是这样……活泼?”放学后,刘承菲陪徐倾砚等余庭森值日结束。
徐倾砚摇头,望着教室里准备关灯锁门的人,“不是,他以前不怎么说话的。”
一句话带起的回忆让徐倾砚瞬间愣了。
余庭森以前一直不爱在外面多说话的,是的就是像现在的自己这样。
啊!
徐倾砚,你想起来了吗!
这一切的改变就是在十四岁。
年还没过完的那场大雪,你独自在外面乱转,鼻子冻得通红。你无力敲开余庭森的家门,站在余庭森门前,声音抖得碎了一地,发胀的眼睛又要落泪。
余庭森惊慌无措,你知道他的表情是因为你头顶与肩上的落雪而起。
徐倾砚,你落汤鸡一样地站在余庭森门前,对他说:“余庭森,我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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