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不宜开战,朕料想西蛮动手的最佳时机,便是来年开春。
即便如此,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是非常紧迫。
只是朕苦恼如何打发左恒王一行人,他们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副誓要将公主迎回西蛮的架势。
朕只好与他们虚与委蛇。
不过这样也好,左恒王属步宇一派,他不在西蛮,方便步妍和萧菁菁行动。
朕昨日已与几位朝中重臣商议好了对策,今日召来了顾朝雪与几位将军。
“若是开战,我们第一步计划便是夺下平淮城。”
朕指着桌案上的凛国地图,对众人说。
朕没忘记开战的原因是什么。
顾将军摩挲着下巴,道:“平淮易守难攻,若是能拿下,对我军确有极大利益。”
新晋的兵部尚书是在兵部待了十几年的老人,他指出疑点:“可如今平淮城还是西蛮人管辖,我们要如何能在不惊动西蛮的情况下拿下?”
朕道:“这个无妨,朕已经派了御政司副使,由他来接应我们。”
“那……”
顾朝雪打断兵部尚书的话:“我们就是要惊动西蛮,这场战争才能顺利开战。”
众人皆看向他,顾朝雪勾起唇角:“是西蛮想要开战,如今平淮城大多是西蛮人,只要我们稍稍制造一点摩擦,西蛮必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宣战,我们也就能顺理成章地以止乱为由,拿下平淮。”
闻言,朕笑道:“正是如此。”
还得是你啊,狡猾得让朕心安。
“只要拿下平淮城,剩下的事情便好办了,朕会调多半的兵力紧随其后,届时,还要由各位将军出力,击退西蛮。”
朕站起身来朝众将作揖,他们连忙站起身:“愿为陛下效鞍马之劳!”
*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掺了冷风砸在脸上刺骨般的凉。
朕抖掉一身寒气进了漱潇殿,轻罗流萤立马拿了暖手炉和热汤迎了上来。
朕喝了口热汤,打了个寒颤,总算缓了过来。
眼看着接近年关,留给朕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朕正思索着要怎么在短时间内做到胜算更大一些,殿内摇曳的烛火突然熄了。
朕:?
朕迟疑地开口:“轻罗,烛火怎么熄了?”
无人应答。
朕:??
有些诡异。
朕摸索着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难道西蛮先发制人,派杀手来行刺了?
不能吧?
朕的暗卫和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
朕咽了一口唾沫,刚想抬脚往外走,黑暗中便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朕的手臂。
朕:!!
朕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却被人捂住了眼睛。
“殿下,别睁眼。”
不是,这么黑跟闭眼有什么区别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朕也不慌张了,反而任由他捂着,嘴上打趣道:“江大人深更半夜闯进朕的寝殿,这孤男寡男的,不太好吧?”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笑,下一秒,江礼的声音淹没在更大的声音中。
“皇兄生辰快乐!”
“陛下生辰快乐,圣体安康。”
与此同时,江礼松开了朕。
漱潇殿内灯火通明,朕睁开眼睛,看到阿宁,顾朝雪,纪蕊他们站在朕的面前,笑意盈盈。
朕回头,江礼在朕的身后。
朕惊讶得不知要说什么:“今日是朕的生辰?”
阿宁嘻嘻笑道:“自然,皇兄竟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说着,递上了自己为朕准备的生辰礼。
朕接过,是一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龙,小小的一个,十分可爱,一点霸气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朕笑道:“多谢阿宁。”
顾朝雪大冬天也摇着折扇,他道:“这些日子没时间去寻别的宝贝,我们便送陛下一张布防图。”
他拿出图纸,上面详细地画出了军队的分布以及训练计划。
朕有些感动,将士们在这寒冬腊月依旧保持高强度的练兵。
朕对江礼道:“户部要多拨些银子给将军,给士兵们多添件冬衣。”
“是。”
顾朝雪又道:“陛下千万别感动太早,臣还有一物要献给陛下。”
说完,他与江礼同时让开,露出了身后一口大箱子。
“这是……”
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朕无比惊讶。
迎着朕震惊的目光,顾朝雪道:“这些东西是臣与江兄一起置办的,有了这些,此战必能取胜!”
朕连连点头,又感动了:“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为了瞒住左恒王,不得不小心,朕也向各州府衙传了密信,他们也都密秘防备了起来。”
朕顿了顿,接着道:“等开了春,西蛮那边应该也按不住了。”
顾朝雪看得非常开:“那正好,士兵们摩拳擦掌,已经等不及了,不能让他们的辛苦白废。”
“没错。”
其余人附和道。
朕看了看他们,心中生起无限暖意。
雨渐渐小了起来,阴暗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雪。
江礼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他给了朕一个纸包:“殿下尝尝,虽然不是桂花糖,但也不错。”
朕接过,送走了江礼。
想起阿宁的话,不禁有些感慨。
朕从前最爱过生辰了,如今却连日子都忘了。
凛国的京城下了厚厚一层雪。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本以为是好兆头,可没想到来年开春,却发生了一件让朕始料未及的事。
“荒唐!”
朕让一道折子摔在众大臣面身,他们齐齐下跪,高呼‘陛下息怒’。
纪丞相道:“坊间传闻多为不实,陛下息怒啊!”
朕厉声道:“这等捕风捉影之事必定是有心人传播,给朕查!”
“是。”
朕是女子的事情可以是任何时候被发现,但绝对不能是现在。
忽然想起如今仍旧在京城的左恒王等人,朕下了道旨意给顾朝雪,让他以京城有人故意制造恐慌为由,带御林军将他们围了起来,名为保护,实为圈禁。
若京城因为这件事情大乱,到时必定顾不上他们。
顾朝雪速度很快,晌午便带来了消息。
“是一些京城的地痞流氓先传起来的,但问他们是何人指使的,却都支支吾吾,没人知道。”
见朕支着脑袋作头疼状,顾朝雪又道:“现在坊间都已经流传开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
他看了朕一眼,声音降了几分,继续道:“就好像,陛下真的是女子。”
朕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他们都传了些什么,说给朕听听。”
顾朝雪想了想,有样学样道:“他们说,陛下身量小,声音也不似男子粗犷,又说陛下登基至今,皇后未立,就连后宫中也没一个人,还说陛下平日里与男子走得颇为亲近,再加上陛下降生之时,太上皇说的那句无心之语……”
什么无心之语?
朕苦苦回想,终于想起父皇曾在朕出生的当日向朝中大臣问出的一句:
国运可能由女子兴盛?
顾朝雪显然也听闻了,轻咳一声,总结道:“总而言之,都是说陛下并非男子,不应继成大统。”
朕听完,久久未言。
“知道了,你下去吧。”
朕挥挥手,让顾朝雪下去。
顾朝雪在原地呆了片刻,却没离开。
朕抬头看他,他却道:“这件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陛下要如何应对?”
朕感觉自己的眉心都要被自己揉红了:“下旨,对传播谣言者,严惩不贷。”
大战在即,却出了这等乱子,必有人从中作梗。
思来想去,朕传来大理寺少卿,让他暗中查探此事。
*
“怪不得陛下下旨将一夫一妻制列入律法,又允许女子进入学堂学习,甚至允许她们参加科考,一字一句全是为她们女人考虑,原来她自己就是个娘们儿!”
“我们的国君怎么能是一个女人,女人怎么治国?柳家无人了吗!”
可不是吗?除了朕,母后膝下便只有阿宁,父皇又没有其他妃子。
这些传闻愈演愈烈,那些百姓似被蒙蔽多年如今终得醒悟。
他们禁止女子上街,甚至拆了女子私塾,只为了将驱使女子的权利重新掌控在手中。
他们上街游行,反抗孝德帝,就连朝堂中的大臣也在折子中隐隐逼问朕的身份。
京城中传得这般激烈,父皇母后听闻后心疼不已,召了朕与阿宁去寿安宫。
母后看着朕眼下的乌青,爱怜地用手轻抚朕的脑袋,心疼道:“皇儿受苦了。”
朕摇头道:“儿臣不苦。”
母后不忍,收回手擦了擦微红的眼角,转头便对父皇骂道:“都是你,你看你出的什么歪主意,非要让锦儿当皇帝,锦儿从小到大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今日还要这般遭人唾弃!”
朕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母后啊,其实朕从小到大过得还可以,吃穿用度什么都不愁,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像朕从小是在贫民窟长大的?
父皇在母后面前一惯是没什么威严的,他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皇位给外人继承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不顾阿宁惊掉的下巴。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朕,结结巴巴道:“皇,皇兄,你,你其实是,是……”
她‘是’了半天,终于‘是’了出来:“你其实是我皇姐?!”
朕看她的样子,知道是瞒不住了,只得无奈道:“没错,朕是你皇姐。”
听到朕亲口承认,阿宁后退了半步,用恍然大悟的语气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朕听得一头雾水,刚想问她怪不得什么,只见阿宁猛地敲了一下自己,道:“我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就说皇兄怎么会无缘无故穿我裙子!”
朕:…………
回忆得很好,下次别回忆了。
父皇母后闻言,也不吵了,转过头齐刷刷看着朕。
朕轻咳一声,否认道:“那什么,朕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朕说的是实话啊,本来朕就不是男人,穿个裙子怎么了!
父皇拉过朕与阿宁的手,双目慈爱地看向我们:“锦儿,宁儿,朕当年与你们这样的名字,便是希望你们二人今生能锦绣安宁。”
说着,父皇又叹了口气,道:“可没想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朕安慰道:“父皇不用担心,儿臣既然当初坐在了这个位置,就必然会有这一天。”
“这个位置,只能是朕来坐。”
此事在京城传了没两天,那些无故受累的女子自发组合起来,反抗自己受到的不公。
他们上街对立,有的连生意都不做了。
这还了得??
眼下这么下去,外敌还没入侵,内部便瓦解了,朕派御林军和禁军,才勉强止了这场闹剧。
若说这等流言对谁没有影响的话,那非江礼莫属了。
他表现得太正常了,正常到让朕都有些不正常了。
江礼拿出信件,对朕公办公事道:“殿下,御政司副史传信,说西蛮大军蠢蠢欲动,已出了启国,在距离平淮七十里外安营扎寨。”
闻言,朕恨得牙痒痒。
启国定与西蛮勾结,给了他们方便。
朕严肃起来:“粮草在路上了吗?”
江礼道:“还有几日便到了。”
“好,朕要下一道圣旨。”
对于一件无法收场的事,自然需要一件更大的事才能压制。
若激化矛盾是解决矛盾的最好方式。
那转移矛盾便是解决矛盾的缓兵之计。
事急从权,目前朕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朕对大臣和百姓们的质疑一应不回复,只是对他们称,西蛮即将要攻打凛国,除非我们以公主换休战,并且还会将平淮城归还给我们。
这下,凛国上下都不吭声了。
毕竟过了这么久的安生日子,谁也不想打仗。
若是一个公主能换来天下太平,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于是,他们一个个来到宫门前请愿,求朕以大局为重,用公主换太平。
朕站在城墙之下,俯视着他们。
看似凌驾于百姓之上,可朕又何尝不受制于他们。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的请求一声高过一声,朕感觉自己肩上的重担一日比一日重。
他们都是朕的子民。
不论朕是不是男子,只要朕的身体里流着柳家的血,那朕便有义务守护他们。
于是,朕朗声道:“三日之后,昭元公主离京,入西蛮和亲。”
三日,粮草足够运到了。
此战,避无可避。
好像整本书里都没怎么下雨,留着番外下(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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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朕掉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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