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非渊问出这句话前，奚行舟还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问题上面哑然失语。
既非功法奥义，亦非经史典籍，楚非渊只是问他想看什么，可他却偏偏连这个都答不上来。
他那些浅薄的认知，说出来恐怕贻笑大方，窘迫地低着头，耳尖蓦然泛起薄红：“我其实不太懂。”
楚非渊只是牵着他的手，继续走在去往后山的石阶上，微雨初霁，空气里还有些淡淡的湿润感：“知道了。”
“其实挺简单的，我也就会两种。”楚非渊顿了顿，声音略带些笑意，“好看的，和更好看的。”
他没有回头，很快又说：“选一个？”
奚行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自作多情，觉得楚非渊在特意迁就他，有些羞怯，声音不大，只够让楚非渊听见：“那要看更好看的那个。”
楚非渊眸中含笑：“我猜也是。”
早已飞远的迟归剑应召回到楚非渊的手中，剑身流动着若有似无的浮光，有种大道至简的美感。
楚非渊起势和缓，恰如此间山风，裹挟着水汽，清冽地吹拂而过。剑势从容和缓，不疾不徐，有浑然天成之意，以点到为止收剑。
缥缈之下，似乎蛰伏着不可窥视、令人心悸的凛冽剑意。
奚行舟想，他只是没有站在楚非渊的对立面上，没有见识到他真正的杀招。
但即便只是这样随意的演示，也确实像楚非渊极简的分类那样，有些好看到不似人间可以得见了。
指剑，也指现在——执剑而立的楚非渊。
“好看么？”刚被他划去人籍的楚非渊问道。
“好看。”奚行舟诚实地点头，其实他没见过世面，好和不好照理来说他也分不清，但楚非渊的剑已经超脱于这个需要评判的范畴了。
只要见过，心里就会出现答案。
“想学么？”楚非渊继续问道。
奚行舟想点头，但依前车之鉴，他想这肯定是另外的价钱。
抿唇不语，看向迟归剑，又看向楚非渊。
就见楚非渊反手将迟归剑横于身前，并没有提什么要求，把迟归剑交到了奚行舟的手上，说道：“试试吧。”
奚行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握住了迟归剑，剑柄处还残留着楚非渊掌心的温度。
“这不是你的本命灵剑吗？”奚行舟迟疑地问道，能这样给他用吗。
“用吧，正因如此，迟归才不会伤到你。”
楚非渊只是这样说道。
随后他又召出了另一把剑，看起来和迟归长得很像，楚非渊神色温和，介绍道：“这是没有迟归之前，我练习用的剑，它也有名字，叫‘没有’。”
“你要这样握剑，才拿得稳。”楚非渊一边手把手地纠正奚行舟用剑的方式，一边和他说这把练习用的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楚非渊初时学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剑，所以领到剑的当下，就给剑取名为“没有”。
然后天天拿着这把剑在师父和师姐面前晃荡，提醒他们，今天的楚非渊也没有自己的本命灵剑。
大概是他和他的剑真的太吵了，师姐在次月就把给他安排本命灵剑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奚行舟边学边听着，迟归剑挥出的时候，忽然一怔，楚非渊那么喜欢剑，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剑了。
久到除了他的徒弟谢昭恒以外，世人好像都已经忘记，星悬宗的宗主，最初也是个轻狂不拘的剑修。
“你的话，倒是不用着急定什么本命灵剑。”楚非渊想，奚行舟见得还太少，尚不足以明确自己最想要、最适合的究竟是什么，等日后都尝试过了，再做抉择也不迟。
楚非渊说道：“你想练的话，迟归就先放你那吧，它比别的剑都好用。”
奚行舟动作一滞，觉得手里的迟归有些烫手。楚非渊还以为他是担心被人认出来：“你放心，你不说的话，没人能认出来这是我的剑，就算是昭恒也没见过迟归。”
奚行舟侧过头看了眼楚非渊，这是好不好用，别人见没见过的问题吗？
这是楚非渊的本命灵剑，临时用用也就算了，长期放他手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可楚非渊都决定了，奚行舟也只能把这事归结成宗主还是太豪横了，豪横到本命灵剑都能轻易外借。
奚行舟不再纠结这些，只是更仔细地学着。楚非渊也没有义务教他这些，或许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但也不知道是真的天赋不好，还是受限于他那破碎的灵核，几遍下来也只是勉强记住了形，不小心还会出错。
楚非渊看过来的时候，更是有些无地自容，不由得小声道：“对、对不起。”
“没关系，慢慢来。”楚非渊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很严厉，收起了他手里用于演示的剑，握上奚行舟的手，重复教了几遍，直到他可以理解为止。
又放手让奚行舟自己回忆回忆，到楚非渊觉得差不多了，让奚行舟把剑收了起来，跟他回观星台休息。
等牵上奚行舟的手，楚非渊才发现这点练习的量对于奚行舟而言或许还是有些偏多了，奚行舟的手热热的，上面却覆盖着一层凉凉的薄汗。
估计早就有些体力不支，还出了一身汗，风一吹黏黏腻腻、冰冰凉凉，恐怕冷得很，却始终一声不吭，直到他说了休息，才敢停下来。
楚非渊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你要是累了，可以提出来，不必这样硬撑着。”
奚行舟迎上楚非渊的目光，又移开，低头看着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怕我要是喊停，你就不教我了。”
“不会。”楚非渊还没说什么，奚行舟就停在原地不走了，楚非渊问道：“怎么了？”
奚行舟心里想，他累，他走不动，实在是得停下来喘两口气，但始终觉得要是把话说出来，就显得有些过分柔弱，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了。
“没事。”奚行舟摇了摇头，又跟了上去，试图扯开话题，“那你下次还教我吗？”
楚非渊说道：“教。”
奚行舟又继续问：“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这回是楚非渊停在原地了，没等奚行舟问，楚非渊就把他抱了起来。
奚行舟这样被他抱着，只能顺势靠在他的胸口，还在想果不其然是得等价交换的时候，楚非渊回了他一句：“有。”
但内容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楚非渊说：“好好照顾自己，别太逞强。”
-
楚非渊抱着奚行舟又来到了灵池。
放奚行舟进去泡着，灵池的水都由灵力凝聚而成，短暂地泡上一会儿，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奚行舟靠着池边，楚非渊伸手就去解他浸了汗水的衣服，适才刚练过剑，池水温热，奚行舟露在外面的皮肤白里透着红，粉嫩的有些秀色可餐。
奚行舟对他宽衣解带的行为不反抗，不挣扎，不制止，就像是一种默许。
“我只是想让你泡得舒服点。”楚非渊的手停在奚行舟腰间的系带上，这一刻他也不确定这话说了是在解释给谁听。
奚行舟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楚非渊的手上，每当他不想看着楚非渊的时候，他的视线就会像现在这样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双修长的指节上。
他轻轻地把手搭在了上面，当指尖相触的那一刻，他听见自己轻声说道：“没关系。”
奚行舟总觉得自己不是太会讲话，因此平时话就不多，这种时候更是话少得可怜。
“这是可以更进一步的意思吗？”楚非渊停顿片刻，问他。
奚行舟本就红润的脸上，又泛起一抹羞愤的红晕，反问道：“你说呢？”
楚非渊回道：“你不明说的话，我想不明白，我脑子不好使。”
奚行舟：……
楚非渊的脑子要是还不好使，那他的脑子算什么？
算他有个脑子？
他不要理楚非渊了。
见奚行舟似乎真的要生气，楚非渊凑过去，仿佛是要在他眉梢落下一个吻，但等贴近了，却只是像耳鬓厮磨的本意一样，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我错了，你别生气。”
奚行舟：……
他这个人一般不和狗上身计较。
“我没生气。”奚行舟简短的回应了一声，但楚非渊的目光仍旧紧紧地锁定在他身上。
奚行舟：……
被他看得有点受不了，仰起头，生涩地吻了上去，又很快分开，权当是表态。
但仅仅只是这样浅尝辄止的亲吻似乎并不能让楚非渊满意，奚行舟本来不太想理会他的无理取闹，但转念一想，楚非渊这些日子对他确实不曾有过一点亏待，甚至好的有些过分，满足一下他的要求也正常，只能再度亲吻过去哄他。
虽然已经在一起亲过好几次了，但奚行舟仍然感到有些拘谨。
他其实也想热情一点的，这样才不会对楚非渊给他送东西这个事情产生什么亏欠感，可实践起来却总是不尽人意。
羞耻感始终占据着上风。
所以每次都比较希望是楚非渊主动，哪怕是强迫他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太喜欢的地方，也觉得还好，大不了想点别的事情走走神，也不会觉得很难受。
但主动起来就完全是两种感觉，说不上来。
只能磕磕绊绊地学着楚非渊吻他的样子，舌尖探出去，触及到楚非渊的唇。
楚非渊配合地张嘴，让他吻进去。奚行舟触碰到他湿润温热的舌尖，很快羞涩地和他纠缠在一起，轻轻地舔舐着。
不过也最多到这个地步，就等楚非渊嫌他吻得不够到位，来接管剩下的。
但今天的楚非渊就只是这样配合着他，一点都没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奚行舟等了会儿，也没等到楚非渊的动作，干脆推开他，舌头退出来，潮湿的唇边牵扯出一根**的银丝来。奚行舟脸颊通红，略带些不解地看向楚非渊。
“你怎么……”奚行舟很想问问楚非渊为什么忽然变反常了，照理说平时进行到这里就该换楚非渊亲他了，怎么这次一点反应都没有。
虽然奚行舟及时闭上了嘴，没把这些小心思宣之于口，但他的这点盘算还是一眼就被楚非渊看了个彻底。楚非渊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无奈来：“你是不是每次都在这里等我呢？”
“我没有。”奚行舟是不可能承认的，他要把锅甩给楚非渊，“是你今天不太正常。”
“我很正常，你要感受下我的反应吗？”楚非渊瞳色漆黑，定定地看着奚行舟，抓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就往水里潜去，直到触及到楚非渊的“反应”。
平时都是意乱情迷，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切地触碰过，奚行舟像是遭到电击一样，慌忙想把手抽走，楚非渊却死死捏着他的手腕不放。
两人无声僵持不下，触感越发清晰明了，还带着灼人的温度。
楚非渊干脆扣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池中平台，堪堪出水的边缘，把奚行舟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在他耳边说道：“先这样安抚一下，然后自己上来好不好。”
不管奚行舟平时怎么想、怎么做的，他今天就是想尝试点不一样的。
奚行舟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到楚非渊究竟想让他怎么做，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我做不好，换一个行不行。”
他说的是大实话，一点不骗人。
但楚非渊打定了主意也不想改，只是低沉着嗓音哄道：“乖，听话。”
“我没有不听你的话。”奚行舟委屈的先给自己辩解了一句，而后说道，“就是，就是师兄等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楚非渊定定地看着奚行舟，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确实是有些对不起昭恒。”还以为楚非渊会良心发现，就此打住。
没想到楚非渊只是叹了一口气，抬手凌空写了一些金色的字符，最后一笔写完，化作流光飞速遁走。
“辛苦昭恒出去买些东西，西市路远，我叫他不必赶路，在外留宿一夜，明日再回。”
做完这些，楚非渊才又看向奚行舟，“现在我们有足够充裕的时间了。”
无责任小剧场：
奚行舟：我赌他忍不了一点！
楚非渊：？
奚行舟：……
楚非渊：……
奚行舟：明日起，戒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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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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