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聘齐抱着一堆丁零当啷的东西挤到秦裴漪身边,“老师您好厉害!”
聘齐眼中全是崇拜的看着秦裴漪。
“那是,也不看看你老师我是谁。”秦裴漪抱胸,得意的笑起来。
“没想到老师您除了锻造上天赋异禀,于武学上亦是颇有天资!”聘齐说着,有点失落起来:“也是,比起努力,天赋确实很重要……”
“我看你怕不是被元止戈带坏了,”秦裴漪敲敲聘齐的脑袋,“整天想些杂七杂八的。”
“天赋固然重要,但因为天赋而放弃努力也是难成的,”秦裴漪接过自己的外套和一堆饰品,“你老师从还是个不到膝盖的孩子时开始学习,一能够到冶炼台就开始学习,有失败有成功,别看你老师我现在所出皆为天阶,都是背后堆的无数废弃材料练出来的。”
秦裴漪披上外套,一边带着饰品一边絮絮叨叨的:“不要害怕自己炼出废品,失败是为成功做地基,没了地基,连房子都盖不起来何谈名匠?”
秦裴漪戴好装饰的肩链:“况且,老师在这里,别害怕,你身后永远有人支持你。”
聘齐眼泪汪汪的看着秦裴漪,突然一把抱上去。
秦裴漪被自家学生这一抱懵了一会。
“老师!”聘齐比秦裴漪矮一点,埋在秦裴漪肩膀声音闷闷的:“聘齐能遇到您这样好的老师真是三生有幸。”
“好了好了,”秦裴漪失笑,拍拍聘齐肩膀,“年纪比我都大了就别哭鼻子了。”
聘齐松开,眼眶微红。
“走了,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诞辰吧?老师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去看看合不合你心意。”秦裴漪带着聘齐去到冶炼室。
一大块东西,上边盖了层黑布,秦裴漪拉着人走到一旁,捏起一角塞到聘齐手中。
“三——二——一——掀!”
聘齐跟着秦裴漪的话掀开。
一个崭新的器人蜷缩在地上。
聘齐眼睛瞪大:“老老老师……这……这……太贵重了!”
“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秦裴漪拍拍器人:“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最新款的呢。”
“……喜欢。”
聘齐可太喜欢了,他眼馋器人好久了,一直奈何器人的造价太贵了,能让他拆着练手的只有一个素机,功能少的基本没有,他一直都想有一个自己的。
秦裴漪将控制器扔给聘齐。
“对了,以后这个器人的升级也交给你了,是拆还是改全随你折腾。”
聘齐接连不断的好消息砸的头昏脑胀的。
“什么……我?真的吗?”
“那不然呢?”秦裴漪抱胸,“你以后是要当西洲巧工阁主的,总得提前熟悉一下自己的东西。”
聘齐一下子从从天而降的惊喜中清醒了。
“老师……我……”聘齐嗫嚅。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秦裴漪走到器人旁边,“师父也年纪大了,该找个继承人了。”
“……”
也是,秦裴漪是个凡人,顶破天不过百年就走了,他不一样,他是仙人,而且天赋能力也是老师亲口承认的仅此于他的。
还是烛炎的徒孙,于情于理,继承人都应该是他也只能是他。
只是,秦裴漪这样突然的撕开人尽皆知的秘密,到底还是让人有点难受。
“相信自己,老师看好你,”秦裴漪回身,拍拍聘齐的肩膀:“但是,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聘齐看着快哭出来了。
“欸别趴我肩膀上哭了啊,”秦裴漪看着聘齐转身想抱他的样子,迅速扭了下身子避开:“我这外套可是天蚕丝做的老贵了。”
聘齐被老师这一下插科打诨逗的又哭又笑的,原本悲伤的情绪消散不见。
晚饭。
“听说你今天赶了几个匠人?”荆牧芜开口问道。
“对,他们欺负聘齐,我看不过去教训了下,赶下山去了。”
“挺好,我过去处理时聘齐还跟我告状,他们确实做的过分,”荆牧芜夹了一筷子菜放秦裴漪碗里:“你天天要么呆冶炼室里,要么我房间自己房间库房三点一线,要不是聘齐时不时过去找你,他们都快忘了你这个阁主了,也没建立些阁主的威严。”
“那不是还有聘齐吗?”秦裴漪说:“我能当多久的阁主?以后不还是聘齐的位子?再说了,树立威信这个师父也没教过我,我怎么教人呀?”
“聘齐性子软,你这好歹比他还硬点,要不你就照着自己的性子培养下他?”
“得了吧,我这性子?恐怕我走了之后聘齐得被人唾沫星子淹死,不是我自恋,聘齐本来天赋能力就逊色于我,有了珠玉在前,他要是模仿了我却比我差,那些人会怎么指聘齐的脊梁骨?”
“也是,”荆牧芜说。
“要不你去教教?你是洲主,他未来也是洲主,这不是专业对口吗?”
“我也教不了多少,”荆牧芜说:“我自己这个峰主当的都不称职,教坏了聘齐就不好了。”
“不过你放宽心,”荆牧芜安抚道,“今日一事,杀鸡儆猴,羿月巧工阁内暂时不会有心思不正的人了,咱们时间还长,好好教导聘齐,实在不行还可以将他送去烛炎那里,观摩学习下,聘齐跟你一样,学什么都快。”
秦裴漪叹了口气,把荆牧芜夹过来的菜塞嘴里嚼:“但愿吧,还是早点成长起来好。”
倒是没否认荆牧芜说得跟他一样好学这点。
他想收回那句话。
秦裴漪看着漏洞百出的新器人升级图,怀疑自己大概是睡蒙了。
不对呀这是我教的吗?秦裴漪疑惑,秦裴漪不解。
聘齐在一边低头站着,时不时撇一眼秦裴漪的神色。
秦裴漪的眉毛皱的快打结了。
“聘齐啊,”秦裴漪终于放心图纸,语重心长的说:“以后在外闯出祸来,他人问起你的师门,别报我的名字。”
聘齐装鹌鹑。
“你在工造方面对我毫无威胁,但在师育方面却能让我身败名裂。”秦裴漪拿笔把出错地方都画出来:“拿回去改。”
聘鹌鹑接过图纸出去了。
正好碰到过来探班的荆牧芜。
“裴漪又凶你了?”荆牧芜一看聘齐神色就知道。
聘鹌鹑:“没有没有,是我的问题,没画好……师母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俩了。”
聘鹌鹑赶紧离开,生怕打扰俩人的独处空间。
荆牧芜进门,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画图的秦裴漪。
秦裴漪头发上除了从不离身的那根簪子外又别了几根笔,华丽的外套大袖被襻膊束起来,手腕上那些丁零当啷的饰品取下来放在桌子旁。
“你怎么来了?”秦裴漪听到声音,抬头惊讶的问道。
“过来散散心。”
因为他私开库房的事,那群老东西又蠢蠢欲动了,他不得不抽出时间来处理。
或许是他温和了这么些年,重生之后又一直为了蝣粟一事奔忙,让这群老东西都忘了之前的事了。
看那群老东西无能狂怒,原本算是他前半生和前世那枯燥的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不过现在再看到,倒是有些烦了。
“我这里有什么好散心的?”秦裴漪疑惑。
秦裴漪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全是不解,跟歪头的小狐狸似的。
“温香软玉啊。”荆牧芜笑着说。
“什么温香——”
秦裴漪反应过来了。
不过,经过之前的大风大浪,和荆牧芜老是逗他的经历,这次倒是红的少了,只耳朵尖跟熟虾一样。
“那看样子是我占便宜了。”
甚至还有心思调戏回去。
在秦裴漪之前,仙门的第一美人是荆牧芜。
他虽然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但也听到侍人讨论过,知道现在他反倒成了炙手可热的名字。
第一美人改成俩人了,他跟荆牧芜。
荆牧芜跟秦裴漪是两种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风格。
毒牡丹,冷月昙。
一个是妖艳的让人不敢直视,生怕一眼就被蛊惑被吃了魂魄,一个是高洁的让人不敢仰望,怕被明月的冷光灼伤。
两种风格的极端。
荆牧芜失笑,被那群老东西败坏的心情又好起来,伸手捏捏秦裴漪红红的耳尖。
有点烫,又有点软,倒真好像小狐狸的耳朵,一按松开手就弹回来。
两人站在一起,好像小狐狸咬下月亮陪自己玩似的。
不过月亮十分乐意。
秦裴漪低头继续画图纸,荆牧芜就在秦裴漪工作室里逛起来,拿了几本书翻开起来。
秦裴漪的图纸意外的没有想象中匠人图纸的繁琐晦涩,线条清晰流畅,没有密密麻麻的标注,虽然看不懂,但很赏心悦目。
“好看吧?”秦裴漪跟头顶上长了眼一样,头也没抬就知道荆牧芜在看自己的图纸:“从后边翻是聘齐交上来的课业。”
荆牧芜翻过去,看到了聘齐画的图纸。
颇有几分秦裴漪的真传,简洁清晰,赏心悦目,只不过因为到底还年轻,比起秦裴漪来说,还是有些繁杂。
“怎么样?”秦裴漪放下笔,扭头看荆牧芜:“我教的学生。”
“厉害,”荆牧芜不吝夸奖,“线条流畅,标识清晰,有你的影子。”
“要是我座下的习业医师能画成这样就好了。”荆牧芜感叹道。
“……”秦裴漪之前好奇翻看过荆牧芜手底下的医师画的人骨图。
不能说难看吧,只能说没眼看,线叠线的,只能看出来初具人形。
“没事,说不定以后你也能找到跟我家聘齐一样的好学生呢。”秦裴漪拍拍荆牧芜肩膀,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式。
“你家聘齐?”荆牧芜说:“你叫的倒是亲切。”
秦裴漪愣了下,突然笑出来:“师母还吃学生的醋吗?”
师母这种称呼,莫名让人联想到人间的“孩他爹”“孩他娘”这种称呼,没有什么暧昧粘腻,却让人心里一动,好像自然而然的将他划进范围中。
默认是一家人了。
人间。
骤为站在鼓楼顶,俯视底下熙熙攘攘的人流。
倒是繁华。
只可惜,马上就要没了。
血涂阵,亡生者,生亡者。
血涂阵的恐怖,并不在于能杀死多少人。
这只是它再不值一提的能力,巧工阁的**中也有很多大杀阵,但在血涂阵面前也不过如此。
或许不应该叫阵。
那是直接在人间改造一个“轮回”。
扭曲的,轮回。
活人不再是活人,死人也不再是死人。
介于生死之中的。
怪物。
这就是蝣粟的能力。
复生亡者。
没有灵魂的亡者。
被扭曲的规则异化的尸体,扭动着在生人间。
他记忆犹新。
一身红衣的男人,为了吓跑一个紧跟着他脚跟的小怪物,刺破手指,让小怪物得以窥见冰山一角。
男人将指尖那一抹红色,抹到了抓过来的人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么凄厉的尖叫。
活着的人身上生长出人头,骨骼从内脏中刺出来,无数张各异的脸全生长在一个人身上,从腰部开始,撕开整个上半身,无数条脊骨凭空长出来。
幼小的孩子被吓的瘫坐在地上。
人树走到他面前,停下步子。
“现在呢?”男人的声音从人树后边传过来:“还要跟着我吗?”
孩子僵硬的点头。
“呵。”一声讽刺的轻笑。
人树瞬间出手,指甲尖利,朝孩子脸上抓去。
孩子下意识的闭上眼,迎接自己的死亡。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孩子睁开眼。
人树的腰上一条红线,整个上半身失衡,朝后倒下去,激起一地尘土。
隔着尘土,孩子看到了那一抹红色。
“害怕为什么不跑?”人树倒地的声音很大,让男人的声音有些失真。
孩子摇头,眼里还缀了水色:“你救了我,我就要跟着你。”
男人没有说话,一时间两人之间只有坟一样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起身,走到孩子身边。
就这样,骤为被收养了。
骤为管这叫收养。
要是让仙门知道了,肯定会言之凿凿的认为他是被蝣粟折磨的精神不正常了癫了。
骤为也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他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想找出证据,证明蝣粟确实对他跟别人待遇不一样的证据。
连蝣粟对他的那些惩罚都成为他摇摇欲坠的理由。
他是长命鬼物,享有无尽的生命与永远无法毁灭的身体,那些惩罚对他除了疼之外,没有任何威胁意味。
他兀的想起之前处决的一个乎尔池的背叛者。
“你有什么可嚣张的?”叛徒看着他,狂妄着嘲讽:“一条狗罢了!”
确实如此。
他只是蝣粟养的最好用的一条狗。
因为蝣粟还需要他这个乎尔池的首领当他的刀,所以他能活着。
“摆尾乞怜的狗!”叛徒兀的笑起来,“骤为,你知道你看起来像个什么东西吗?”
他不想知道。
长链缠上叛徒的身体,链子尽头在他的手中。
高台上,是千面人树的塑像,万千人面俯视着行刑。
铁链收紧,叛徒的笑声大起来。
“被抛弃的狗!”叛徒目眦欲裂的瞪着骤为,“就算长命鬼物就怎样?蝣粟想扔就扔的畜生!以为自己能让祂多看几眼吗?做梦!你就是个——”
肉暴出来的声音,血喷出来,溅到骤为脸上。
骤为松开链子。
肉泥在地上流动,没榨完全的内脏还在动,红的白的混着。
那又怎样?
只要蝣粟现在还需要他。
他就是祂最忠心的恶狗。
而现在,恶狗只不过听从命令罢了。
骤为拿出白瓷小瓶,拔开塞子,微微倾斜。
红色从瓶中流出。
“滴答——”
血流落到屋檐上,像有生命力一样聚成一团。
他垂眼看着红色。
“万面慈树,”他一字一顿,缓慢的念动:“长生不古。肉苦身难,永困其安。唯我慈木,渡身八苦。唯我白骨,九难渡无。”
话音一落,血流蠕动起来,兀的分散成无数小滴,从屋檐上滴下,消失。
骤为起身,俯视着城池的土地。
一个和血涂阵完全一样的阵浮现。
骤为将瓶子收起来。
场景布置好了,只等角上台,他只需要静待佳音。
今天难得的没什么事,早早下班。
秦裴漪在荆牧芜那蹭饭多了,养的长了肉,荆牧芜于是有了个新爱好,喜欢捏他的脸。
“黏糊的爱侣,快进到什么时候结契。”这是过来玩的元止戈对两人的锐评。
然后被荆牧芜撵去跟聘齐吃饭,撅着能挂油壶的嘴走了。
然后下午要回去时跟聘齐依依不舍的道别。
前些日子阁里的事比较多,以至于秦裴漪好久没在睡前看书陶冶情操了,现在终于闲下来,躺床上盖好被子,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本书来。
书的封面平平无奇。
不对呀?这是他的书吗?他怎么没印象呀?秦裴漪翻看着书的正反面,疑惑着。
书脊上有点折痕,像是被人用力扔过。
秦裴漪疑惑的翻开书。
猛的扣上。
再看一眼。
哗的扣上。
秦裴漪感觉自己快蒸熟了。
这这这竟是……!
秦裴漪感觉手上的书烫的他拿不住,赶紧拉开抽屉塞进去,把自己塞被窝里。
一片黑色中,没起到冷静的作用,反倒热的让人心绪更乱了。
许久,秦裴漪被闷的满头大汗,从被窝里掀开一个小口透气。
脸通红通红的。
甚至比除夕那天还红。
良久,被窝顾涌出来秦裴漪憋红的脸。
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朝柜子那里看。
能进他房间偷偷放这种书的用脚想也知道是谁。
只是……
秦裴漪嘤呜一声,这也太羞耻了。
房间里,床上的被窝生物翻来覆去顾涌了大半夜,直到快子时才从里边伸出一只手,快速的把书拖进被子。
血涂阵重现人间这一消息不过一日就传遍整个仙门,四洲洲主紧急商讨此事。
荆牧芜一瞬间脑子嗡的一声。
怎么会这么快……
不可能啊……
明明前世不是这个时候的……
“荆牧芜,荆牧芜?”一声清亮的女音将走神的荆牧芜叫醒。
荆牧芜抬头望过去。
一身劲装的年轻女人收起手,疑惑的看着他,身后的剑昭示着她的身份。
流潇锦,于第一次蝣粟战乱中力尽而亡,接任宗主元止戈。
“荆峰主,从刚才起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另一道女音传过来,一身青衣的女人担忧的看着他。
雀霖铃,于第一次蝣粟战乱中穿胸死亡,接任者暂无,百年后由符虞接任。
“荆峰主,大敌当前,不可分神呀。”一道男音过来,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皱眉看着他。
烛炎,于第二次蝣粟战乱中与骤为同归于尽,接任者聘齐破颅而亡。
而现在,荆牧芜手中只有两个可以作为砝码的人。
秦裴漪与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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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变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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