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裴漪身体不适合久站,早早回房间休息,留下荆牧芜等人挡酒。
房间里点了灯,窗台上模仿人间的样式点了红烛。
男人坐在窗前,脸被烛光映的朦胧,缓慢的,不太熟练的拆下身上的饰品。
摘下最后一枚戒指后,男人抬头看向镜子。
灯光很足,红烛的光像是陪衬,镜面映射出男人那张脸,在烛光下看着自己。
明明瞳孔还是黑色,却没有一点人应该拥有的温度,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慢条斯理的拿起手帕,擦去脸上提气色的胭脂,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起来。
眼睛眉稍比年轻时多了些细纹,眼睛有些混沌,唇色也没有以前红了,脸颊的肉塌下去一点,有些气血不足的样子。
红衣褪下,身上只一件白色单衣。
比起从前,像一副褪色的美人画。
蝣粟抬手,摸上秦裴漪这张脸。
倒是稀奇的感觉。
他没见过这张脸老去的样子。
“秦哥!”
有人在拍门。
“啧。”蝣粟皱眉起身去开门。
“秦哥!秦——”
元止戈趴门口喊人,门猛的打开一个踉跄差点掉人怀里。
没等他跟人撞上,来人猛的一推反倒让他立正了。
元止戈感觉天旋地转的,伸手扣住门框。
“不去跟你荆哥喝个痛快,跑我这里来干嘛?”来人叉腰道。
元止戈满身酒气,明显喝迷糊了,挠着头咧出一个极其傻气的笑。
“秦哥你怎么出来了?”元止戈跟完全不知道是他拍门把人喊出来的似的。
“……”
蝣粟忍着动手拧断对方脖子的想法。
“……不是你拍门喊我出来的吗?”
元止戈挠挠头:“唉?是哦。”
“你喝多了,你师父呢?”
“我没醉!”元止戈大声嚷嚷,“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喝趴了好几个!”
蝣粟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嗯嗯嗯,厉害厉害,回去休息吧。”
“我不!秦哥!咱俩喝一杯!”元止戈又伸手抓他,被躲过去。
“我年纪大,你就别折腾我了。”
蝣粟垂下手,盖住蔓延下的肉藤。。
“……”元止戈一下子不做声了,眼神迷迷瞪瞪的看着蝣粟。
蝣粟攥紧拳,忍着元止戈的视线。
“唉,秦哥……”元止戈突然感叹一声,开始悲春伤秋。
“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喝上你跟荆哥的喜酒……没想到这么快就……”
又来。
蝣粟攥的骨节发白。
要不是分刀,他何至于委屈在这里,受这些罪。
等分刀融合了……
他必要仙门血流成河。
“你先——”
“元少主!”
聘齐作为秦裴漪的学生,今天也穿的喜庆不少,匆匆朝这边赶过来。
“哎呀老师,元少主在您这里呀!”聘齐把元止戈从门框上撕下来:“元少主他今天晚上喝多了发酒疯呢,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蝣粟弯起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聘齐:“下次别让他喝这么多了。”
“今天是老师您大喜的日子,元少主一开心就喝多了。”
“挺好的,开心就好,”蝣粟看着睡过去的元止戈,“毕竟,以后可就难说咯。”
聘齐疑惑的抬头看着秦裴漪。
蝣粟侧脸,两人对上视线。
蝣粟歪头一笑。
聘齐突然感觉浑身发毛,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明明……
老师跟平常一样的……
“我先带元少主回去了。”聘齐找借口想离开,不知为何,明明一切毫无不妥,他却有一种被水鬼攀上肩膀的惊悚感,浑身上下所以毛孔都张开,冷气钻进去。
“行,回去吧,我的小徒弟。”
蝣粟勾唇一笑,转身回了房间。
聘齐浑身炸开。
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更浓重了。
好像下一刻就会从影子中绕出来,缠上他的脖子。
诡异,实在太诡异了。
这还是老师第一次叫他小徒弟,平常都是叫大名,偶尔犯贱会夹着嗓子喊聘齐齐聘少主,但如此亲昵的叫他小徒弟还是第一次。
可是……
他并未从秦裴漪身上感觉到任何邪祟附体的气息。
想来也没有什么邪祟能逃过重重封锁附体秦裴漪还能让周围人毫无感觉。
为了仪式完美举行,四洲都派了侍卫过来,况且各洲的头部都在这里,就是蝣粟也难进来。
所以可能性都排除了。
除非……
有东西……早就和老师融为一体了。
不可能。
聘齐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如果真这样,荆峰主肯定会发现,两人朝夕相处,哪怕一丁点不对都逃不过荆峰主的眼睛。
可是……
万一那东西能绕过荆牧芜呢……
或者……
根本就没在荆牧芜面前出现过……
能绕过一洲之主的……
他兀的想起荆牧芜抱着秦裴漪从凡间回来那件事。
乎尔池的首领骤为。
确实有可以与一洲之主抗衡的能力。
甚至……
聘齐猛的一哆嗦。
不可能……不可能……
祂想要进来,完全可以开门见山,以祂的能力,屠尽仙门也不过时间问题,没必要藏在一个凡人身上,甚至忍受跟男人成亲。
大概是他多想了。
聘齐心有余悸的看着房间的窗户,带着喝晕过去的元止戈离开。
蝣粟听到聘齐渐渐远去消失的脚步声,手上的肉藤退下。
蝣粟坐在椅子上,依着扶手闭上眼。
不久后。
“笃笃笃——”
秦裴漪猛的睁开眼。
老了就是容易困。秦裴漪心中感叹道,甩了下发麻的手臂,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烛炎和雀霖铃。
“怎么了师父先师?”睡意还是很浓,秦裴漪尽力撑开自己的眼皮。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俩作为长辈,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烛炎递将手中那一框子东西递过去。
“这个是可以传讯的金牌,这个是能伤人的暗器,这个是……”
“师父……”秦裴漪无奈,“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烛炎瞪他一眼。
“等你在荆牧芜这边受委屈了就能用到了,”烛炎道:“以后有什么委屈就跟我俩说,就是隔了千山万水也把你接回去,还有以后想回家了就回来,你的房间师父永远留着,什么时候回来都能住。”
烛炎絮絮叨叨一大堆,都是对自家小徒弟的不放心。
“呐,这是我新给你画的护身符,”雀霖铃拉起秦裴漪的手把东西放上去,“受了委屈就跟我说,干娘替你出头。”雀霖铃抬手摸摸秦裴漪的头。
想当年,烛炎才抱回来时还是个不到她膝盖的小豆丁,雀霖铃想起秦裴漪小时候,一时间有些唏嘘。
怎么忽然就高到需要她抬手才能摸到的大人了?又怎么忽然就比他们还老了?
“嗯,”秦裴漪接下东西,“师父先师,你们放心,牧芜对我很好的。”
“牧芜牧芜天天就知道你的牧芜,有了道侣忘了长辈是不是?”烛炎吹胡子瞪眼。
雀霖铃给了烛炎一拐肘:“孩子喜欢就行了你在这叨叨什么?大喜的日子快说点好听的。”
烛炎一脸不乐意:“他敢欺负你就跟我俩说,我劲儿大能揍人,你干娘会下蛊。”
“天天胡说八道嘴上没点好屁,”雀霖铃反驳:“卜星监是卜算卜算,下个屁蛊!”
“哎呀反正差不多意思,我一个粗人又不懂这些那些的。”
“不懂就别乱说。”
眼看着两人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秦裴漪打了个哈欠。
从小到大这种场面他见过不少次了,小时候还想着劝一下,后来长大了就纯看心情了。
反正俩人打不起来。
“我俩没什么事了,快去睡觉吧,”雀霖铃看到秦裴漪打哈欠,推着烛炎离开了,“眼睛快眯成阴爻了,”转头又跟烛炎互相指责起来:“你说你明天能怎么的?偏要大晚上打扰孩子……”
俩人互相埋怨着远去。
经过雀霖铃两人这一折腾,秦裴漪也彻底清醒了,回房间窝在床上,拉开抽屉翻出本书来想着看看。
是之前荆牧芜塞他抽屉里的那本,侍人把他房间的柜子原封不动的搬过来了。
秦裴漪叹了口气放下书。
正好荆牧芜进来听到了。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荆牧芜背身关上门,笑道。
“哎你回来了?他们没灌你酒吧?”
“没,都灌给止戈和聘齐了,”荆牧芜坐到床边,“刚才过来时看到了烛阁主和雀先师。”
“嗯,担心我送了些东西。”秦裴漪说着,扭身拿起那本书,“对了,这个,拿回去吧。”
荆牧芜看到书时一愣。
“我年纪大了,荆峰主就别折腾我了。”秦裴漪笑道:“不然到时候散架了,还得荆峰主拼回来。”
荆牧芜抿嘴,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些,乖乖接过书收起来。
红烛帐暖,这两人却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只是换好衣服,规规矩矩的躺进一张被子里。
一夜安眠。
第二天起床,秦裴漪照旧赖床,荆牧芜都收拾好了,回头一看秦裴漪才爬起来。
“嘶——哎呀年纪大了就是不方便。”秦裴漪摸着自己发疼的肩膀,绾发绾的没以前那么顺利了。
“我来吧。”荆牧芜接过发簪和梳子,替秦裴漪绾发,荆牧芜顺着头上的穴位梳发,力度适中。
“还是身边有个人好呀,能帮忙梳头盘发。”秦裴漪感叹道,“可惜就是白头发戴簪不大好看,哎你们羿月峰有没有那种能将头发染黑的东西?”
“有,你要用吗?”
“还真有啊?那要是用了,新长出来的头发也是黑色吗?”
“很遗憾,不是。”
“那就算了,到时候上边白下边黑的太难看了。”
“白头发一冒出来就染掉就行了。”
“那也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发饰不戴就不戴吧,这个能戴上就好。”秦裴漪指指荆牧芜手中的发簪。
发簪平平无奇,属于掉大街上都没人捡的款式,虽然跟秦裴漪以往华丽的风格不相搭,秦裴漪却很是宝贝,几乎随时随地都带着从不离身。
偶尔会在上面坠上符箓铜钱,但更多时候是埋在其他发饰下边。
“这个发簪……你很珍惜。”
“……”秦裴漪顿了下:“因为它真的很重要。”
“这是我娘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荆牧芜拢起手指。
“我父亲没的早,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我八岁生辰那天,娘亲没攒下多少钱买礼物,就把她的娘亲——也就是我的祖母——做的发簪给了我。”
“然后,一个月后,乎尔池就来了。”
秦裴漪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讲述的是另一个人的经历。
“娘亲为了保护我死了,生前也没什么财产,留下的只有这根发簪。”
荆牧芜听着心里隐隐的疼。
一个才八岁的孩子,看着相依为命的母亲死在面前……
裴漪那时候,很害怕吧……
“师父收养我之后,也是用这根发簪,替我娘亲补上了她没赶上的,我的成人礼。”
因为卜星监的建议,秦裴漪的成人礼办的很是粗糙。
雀霖铃和烛炎作为长辈是必须到场的,只请了几个心腹。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即便宴客少,但仪式也一个不落。
加冠前,烛炎问秦裴漪:“今天你是你生辰和加冠礼,你有什么心愿吗?”
“……”秦裴漪沉默了一会,突然从袖子里拿出发簪。
“加冠礼可以用这个吗?”
他看着烛炎:“娘亲还没见过我长大后的样子呢。”
“那娘亲希望少游长大成为什么样的人呀?”
“娘亲希望呀……少游可以成为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每天开心的人,一个……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人,少游想成为什么样就成为什么样,少游变成什么样娘亲都喜欢。”
“那少游要成为能保护娘亲的人!”
“娘亲希望少游不要背负什么责任长大,成为必须要做什么的大人,娘亲想少游自由自在,永远没有烦心事。”
柔软的头尾和槐花头油香味。
暖融融怀抱,像太阳一样暖和。
看到那支发簪时,烛炎认真起来,点头接过发簪,领着秦裴漪走到历任阁主殿内。
接过梳子,为自家小徒弟加冠。
烛炎动作轻柔,跟他以往的匠人风格完全相反,将发簪插到冠中。
礼成。
秦裴漪终于长大了。
传堂风吹过,撩起秦裴漪鬓边一缕碎发,像女人隔着岁月轻抚着自己的孩子。
“娘亲……少游长大了……”
秦裴漪轻声呢喃,仿佛怕惊扰了风。
风铃轻响。
烛炎向历任阁主牌位行礼,带着秦裴漪走到门口。
天地广阔。
“少游,你的母亲很开心。”烛炎轻声道。
秦裴漪垂下眼。
烛炎面向天地拱手。
这个他从尸山血海里抱回来的孩子,他从小豆丁养到大的孩子。
他向秦母立誓。
幺儿在他这里,永远是幺儿。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丢下幺儿。
人少,东西也就相应的缩减,反正大家都关系不错,也都是秦裴漪长辈,就亲自下厨做饭。
秦裴漪本想过去帮忙,被雀霖铃摁住。
“你就安稳的坐着吧,今天可是你的成人礼,主角忙来忙去的那叫什么?”雀霖铃摸摸秦裴漪的头。
秦裴漪只得坐在位子上。
“呐,礼物。”雀霖铃拿出一张符箓和铜钱来,挂到发簪上,“能避鬼驱邪,有了它,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它还在,你就不会受那些鬼物的侵扰。”
“干娘永远在你身后,无论你将来走到哪里,害怕就回头看,干娘永远保护你。”雀霖铃伸手将秦裴漪抱进怀中。
秦裴漪眼眶微红。
“别哭,今天可是好日子,你长大了,秦母也很欣慰,笑一下。”雀霖铃捏着秦裴漪嘴角向上。
秦裴漪扁着嘴极力抑制哭意,扁鸭子嘴被雀霖铃捏着向上,又怪又好笑。
雀霖铃噗呲一声笑出来。
“裴漪你好像个扁豆。”
秦裴漪被带着想象了下自己扁豆的嘴,又哭又笑的。
“行了行了,”烛炎把最后一道菜放桌子上,“幺儿本来就皮薄你还逗孩子,过来吃饭。”
“对呀,小少主来尝尝我新学的拔丝山药。”一个卜星监的夹起菜放到秦裴漪碗里。
“还有这个,我炒的蛋。”一个巧工阁匠人把盘子推到秦裴漪旁边。
来的长辈都是心腹,看着秦裴漪长大的,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豆丁都很喜欢。
在一片热闹的氛围中,秦裴漪成人了。
荆牧芜沉默着。
他对于秦母的认识,是一个会因为自家孩子梦游而给他取个很贴切的小名的母亲。
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秦裴漪的头发,认真的盘起头发,插上发簪。
“以后有我,”荆牧芜说:“我给你绾一辈子的头发。”
秦裴漪愣了下,点头:“好,你给我绾一辈子的头发。”
荆牧芜低下头,额头抵上秦裴漪的额头,没有半分暧昧,只是最普通的亲昵。
温度从荆牧芜的额头传到温度稍低的秦裴漪额头上。
暖融融的,像母亲的发尾,像槐花香,像太阳。
“带我去见见她吧。”荆牧芜小声呢喃。
“……好。”
秦裴漪小声回应。
娘亲,少游,长大了。
娘亲。
母亲。
我的母亲。
我的,抛弃我的母亲。
蝣粟冷眼看着两人亲昵。
母亲。他想。
我应该是恨你的。
后土司中秦氏。
秦裴漪带着荆牧芜去见秦氏。
大半年没过来,院子长了些杂草。
“娘亲,少游回来了。”
“原来是这里……”荆牧芜喃喃道。
“怎么了?”秦裴漪回头看他。
“我去鬼界时路过这里,顺着你之前留下的脚印找到这里,只是当时没进去。”
秦裴漪兀的笑起来:“那娘亲早见过你了。”
两人进去,收拾好东西,清理了杂草。
来到院中的坟堆旁边,摆上东西点上香,秦裴漪席地而坐,荆牧芜也跟着坐下。
“娘亲,看我带谁回来了。”秦裴漪拉着荆牧芜的手,朝坟说话。
“见过岳母。”荆牧芜对着秦母行了一礼。
“娘,少游长大了,也成婚了,除了没有孩子,人生算圆满了。”
秦裴漪拿过两个酒杯倒上酒,递给荆牧芜一杯。
“在我们人间,要喝了交杯酒才算成婚。”秦裴漪笑道。
荆牧芜点点头,伸手挽住秦裴漪的手臂,一仰头将酒饮下。
秦裴漪被荆牧芜干脆利落的动作怔了下,紧接着也喝下自己那份。
纸钱在盆中燃烧,时不时飞起带着火星的灰。
荆牧芜伸手去投纸钱时,原本平静的火突然爆了一小声,火苗蹿高了点,微烫的照了下荆牧芜的手,却没有伤到半分。
“我们人间有个说法,”秦裴漪也看到了,开口:“火焰是亡人的手掌,因为阴阳相隔,亡人的触碰对生人是禁忌,所以他们的触摸才那么疼。”
秦裴漪拿火钳拨弄了下纸钱说着话,火焰也撩过他的手指,没有留下伤。
秦裴漪说:“娘亲怕伤到咱俩。”
祭拜完秦母,烧完纸钱,两人准备回仙门。
荆牧芜回头看了眼,突然想起后院那个后土庙。
“后院的后土庙,你之前去过?”
秦裴漪扭头看他。
“去了,想把剩下的纸钱香处理掉,看到坏了的神像就放弃走了。”
“你过去时后土像就已经坏了?”
“对。”
荆牧芜不疑有他,两人离开了。
男人扶着门框,捂着胸口,疼的眉头紧锁。
“咳——”男人突然捂着唇咳嗽了声,摊开手,掌心是一片红色。
跟眼睛一样的颜色。
蝣粟起身,朝后土庙过去。
那就是他的“母亲”。
后土。
他对后土没什么印象。
婴儿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母亲的眼睛,是无尽的业火。
世人喊着后土遗腹,看着他,期待着他能想后土一样,无怨无悔的渡化生灵的怨气。
他望着熊熊燃烧的业火。
他当然害怕。
但是,如果他能做到,母亲是不是就能看到他?
他咬咬牙,为了那一丝可能,任万载的怨怼积于此身。
于是,业火烧身,不得解脱。
于是,万载轮回,遍尝苦泪。
于是,身布人面,肉染赤衣。
直到再也无法洗去。
于是,于是……
无数张眼睛和脸看着人们。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残留的星点印象中,后土慈悲的看向人间。
他模仿着残余的母亲的样子,慈悲的看向人。
无人回应。
千面人树,蝣粟。
他们恐惧厌恶他。
分刀持镰刀,站在人间。
红衣玄铃。
这是他的半身,他撕下一半的血肉与灵魂,铸成分刀。
“天道为誓,”分刀举起手,正色道,对面是乌压压一群仙人,“我绝不会损伤天道链一分一毫。”
天上遥远的传来雷声,天道誓成立。
“现在,你们终于信了吗?”分刀歪头,笑的很是开朗。
“这……”众人面面相觑,面上的警惕消下去了一些。
分刀脸上的笑容扩大。
有人收起兵器。
忽的,听到分刀一声轻笑。
“哎呀,你们信了呀。”
分刀笑眯眯的说。
无数骨手刹那破土而出,箍住人们的脚腕。
镰刀转了个花,分刀歪着头,笑的十分开心,像个孩子:“恶鬼的话你们也信。”
镰刀劈过,巨大的血片顺着刀锋过去,顷刻就收割了一大片头颅。
仙人举刀,却为时已晚。
分刀的实力不可小觑,不过短短几刻,就能杀穿层层围猎的仙门。
顶着重重天罚雷,肉身一遍遍被劈烧成灰,却不过顷刻恢复。
只身一人,闯到重重包围着的天道链旁边。
然后,一刀砍断。
蝣粟踹开门,庙内尘灰飞扬。
镰刀浮现。
蝣粟:巳南桶甄鹅心[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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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娘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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