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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娃娃

床上的被子极不情愿的动弹着,好像裹了条活泼的蛇一样。

扭了好一会也没见里面的人露出真容来。

门外有敲门声。

“裴漪?你醒了吗?”

被子跟个被吓到了的猫似的,猛地一掀,露出睡的稀里糊涂的人形。

衣服歪的颠三倒四,脸上还带着睡蒙了压出来的印子。

眼睛傻不愣登的眨巴眨巴,等待精神回应。

回应完毕,秦裴漪哗一声站起来,第一次动作那么快的洗漱穿衣。

荆牧芜听到里面惊天动地的动静,反应过来这是秦裴漪刚醒在收拾自己。

倒是个小懒蛋,怕是烛炎惯出来的坏毛病。

荆牧芜转身下楼拿餐食,等上来时,就看到已经收拾好的秦裴漪站着自己房门,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秦裴漪喜欢穿红衣,还爱戴一身丁零当啷的饰品,只不过眼下因为匆忙,只有红衣在身上,头发胡乱的扎起来,倒是满身少年味,完全不像是三十多的人了。

“秦哥早上好啊……”元止戈打着哈欠探出头,看着依着门框的秦裴漪,“哟,今天倒是朴素。”

元止戈睡眼惺忪的,审美倒是一点没丢:“朴素也好看,俗话说得好,脸在江山在,漂亮不怕穿麻袋。”

“醒了?”荆牧芜被元止戈那句俗语给逗笑了,抬手给了他一个弹指,“就算是休息日也不要赖床,对身体不好。”

元止戈呲牙咧嘴:“哎呀我身体强,恢复的过来。”

“既然都醒了,就先吃饭,再商讨一下那妇人的去向。”

元止戈一听有吃的,立马呲着个笑过去了。

荆牧芜看向秦裴漪:“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都买了份。”

“太麻烦你了……”秦裴漪说着,脸又有点泛红的意思。

“下来吃吧。”

“嗯。”

秦裴漪转身关上门,荆牧芜眼尖的看到了房间椅子上挂的大毳。

下摆仍是被刮烂的样子。

“你的衣服……”荆牧芜犹豫着开口,“需要我帮你缝补吗?”

“嗯?这个就不必麻烦了,没必要。”

“没必要?”

“换一条就好了,反正也没多少钱,比缝补省事多了。”

荆牧芜闭上嘴。

巧工阁不愧是四洲最财大气粗的那个。

吃完饭,三人敲敲妇人的门,得到允许后进来。

“现在感觉身体如何?”荆牧芜给妇人把脉。

“还好,恩公,我……您们能带我离开这里吗?去哪都行,只要离开这里就行。”妇人说。

“那你要不要去仙门,正好你父亲不也是仙人吗?”元止戈问。

荆牧芜放下妇人的手:“或许不可,仙门歧视凡人,况且她年岁已高,怕是受的刁难不比人间少。”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位亲身经历过仙人歧视的凡人。

要不是秦裴漪天赋高,硬生生凭天赋压那些人一头,还有烛炎撑腰,可即便如此,从那些胆敢在万造大典上使些不干不净的情况来看,以前受到的排挤恐怕更严重。

秦裴漪点点头说:“依我看,如今她也恢复神志了,要不送去一处咸少人迹的山中休养生息?我记得巧工阁内新研制了些机械可以做些撒扫事物。”

“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去是留全看你。”秦裴漪扭头对妇人说。

妇人犹豫了一会:“只要离开这里就好,去哪里都行。”

秦裴漪:“行,你也没多少行礼,收拾收拾,我们送——”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原本平静的气氛。

元止戈身先士卒冲下楼,稳住慌张的小二,荆牧芜紧随其后,最后才是秦裴漪。

小二腿都软了,元止戈扶着,身上沾了不少血,一声腥气浓到让人反胃。

“死——死人啦!”小二哆哆嗦嗦的指着房间:“都是血!!”

荆牧芜顺着小二的目光看去。

一片红色,烈到几乎快具象化的血腥气冲击过来,带着惨烈的视角攻击。

经过一夜的暴露,血已经凝固了,还有些像肉泥一样的东西,骨头碎成一段段的,混着红的白的,十分瘆人。

“颜色变化的不多,”荆牧芜一眼就看出情况了,“时间不长,小心凶手可能还在附近。”

元止戈拔剑,喝退向涌过来看热闹的人群。

荆牧芜挽起袖子,想进去看看情况。

“嘶——”

一踏进门,浑身的骨头都冷了下来,快被遗忘的痛苦瞬间席卷而来,荆牧芜眼神立马认真起来。

房间里残余的威压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蝣粟。

可这时间分明还没到前世的时间。

荆牧芜只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一半。

一种再无法把握,脱离控制的感觉缠住心脏,绞紧。

蝣粟提前出现了。

甚至。

祂知道自己就在这里,故意留下的痕迹。

蝣粟的恐怖他已经经历过两次,在规则产物下,再强大的仙人也不过一介尘埃,他亲眼目睹了这最终那一战中,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是怎么扭曲成为怪异的血肉恶物的。

头连着胳膊,腿连着肋骨。

人被打碎,随意的拼接成怪物,脸上还带着死前的恐怖与痛苦。

数以万计的仙人扑上去,却只是飞萤扑火,被曾经的朋友撕开,然后拼接成新的怪物。

杀不死,斩不灭。

蝣粟是杀不死的怪物。

哪怕成了碎肉,也能从那堆碎肉中复活。

无法战胜,不可直视的规则化身。

荆牧芜兀的想起前世看到的蝣粟。

没有人形,一颗庞大的血肉之树上,密密麻麻的人脸,如同神明,俯瞰着负隅顽抗的人群。

没有人能拦住蝣粟。

肩膀上传来触感,轻柔却粘腻,带着浓烈的疼痛。

铛——

剑出鞘,刃架上来人的脖子。

来人一脸错愕。

“你……你没事吧?”秦裴漪结结巴巴的开口,被剑架着脖子。

他看荆牧芜死盯着那滩血肉,以为是发现什么了,拍拍荆牧芜的肩膀,却看到他像是被自己这一下吓到了,整个人猛的一哆嗦,一下子就把剑架过来了。

秦裴漪这么一问,终于把荆牧芜的神志拉回来了。

荆牧芜感觉自己实在是草木皆兵了。

刚才秦裴漪拍他肩膀那一瞬间,或许是因为这里蝣粟的气息太浓烈了,他一瞬间将秦裴漪当成蝣粟了,身体比脑子反应快,拔剑应对。

“百星。”秦裴漪召出百星,想效仿上次找凶手,却被荆牧芜拦下来。

“不必了,白费力气,”荆牧芜回头看着秦裴漪的眼睛,“是蝣粟。”

秦裴漪猛的扭头看向屋里那堆肉,死死瞪着。

“蝣——粟——”秦裴漪一字一顿的重复。

百星的金环转动速度突然快起来,浮到秦裴漪的脸庞,无根火招出他的侧脸。

那个造成一切的源头。

那天的夜很明亮,母亲冰冷的身体抱着他,血渗透了他的衣服,烈火燃到天际,比天上的月亮还明亮,房梁在烈火中形变,轰然倒下来,溅起火花。

母亲抱着他,跑的越来越慢。

从母亲的肩膀上,他看到了身后的场景。

失去生息的身体在高温的火焰中扭曲形变,像跳一场诡异的舞。

乎尔池的人手起刀落,又是一具尸体倒下。

血流到他的脚下。

一条断裂的房梁挡在脚下,母亲被绊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母亲无力的推了他一下。

跑。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看得见口型。

他一直跑一直跑,不敢回头看,直到体力不支,被一节枯木绊倒在地,像母亲一样再也挣扎着起不来。

他活下来了。

也只活下来了他一个。

然后,仙门的人抱住他,那场大火终于灭了。

乎尔池就是蝣粟的刀。

他恨乎尔池,更恨蝣粟。

葬母之恨,永世不敢忘也。

后来,师父问他为什么选择锻造,他看着烧的热烈的炉子,像那场贯通天地的大火。

“我的寿命有限,但我的造物可以代替我活下去,直到乎尔池消失,蝣粟消失,他们会替我看到那天。”他看着师父,语气坚定。

秦裴漪深吸一口气,把金环安回去。

“蝣粟手段残忍,这位道友……”荆牧芜摇摇头,“好好收敛尸骨,送回仙门埋葬吧。”

三人将那人的尸身收好,是卜星监的人,秦裴漪放了飞鸢,通知卜星监。

三人上楼,却看到一群人都堵住妇人的房门口。

“开门!!死标子开门!!!”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砰砰的拍着门,声音很大。

“你们是什么人?”元止戈喝声道。

领头人看都没看元止戈一眼,照样拍门骂人。

“我说,”秦裴漪本就因为蝣粟一事不开心,正好碰上这群人撞上枪口,“你们,是什么人?”

背后秦裴漪的视线带着一股诡异的阴冷,落在领头的背上,像恶鬼趴在人肩膀上虎视眈眈,领头的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终于回头看向三人。

“这女人是我们少主的人,你们想干嘛?强抢民女吗?”

秦裴漪挑眉,声音里带了压抑的火气:“强抢民女?好大一顶锅扣下来,谁才是强抢民女的人,你们少主是脑子被挖了忘了吗?”

领头人怒道:“你们几个外地人知道什么?赶紧让开,不然连你们一起抓住!”

秦裴漪被气笑了:“不过一个县令,好大的官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呢,要抓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你!口气不小!兄弟们给我上!”

秦裴漪反应迅速,侧身躲过剑,抬手一把攥住那人的手腕,咔的一声,手腕软绵绵的垂下去,秦裴漪接过他手中的剑,回身直指领头的脖子。

“来一批打一批,”秦裴漪眼神冰冷的看着领头,“我看你们知县就喜欢打架是吧?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领头的脖子一凉,瞬间不敢动了,看着秦裴漪的眼睛。

过于阴冷了,像毒蛇一样窥伺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领头的好像在秦裴漪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红光。

领头到底只是一个没见过多少血的普通人,被秦裴漪一吓,原本嚣张的气焰下去一半。

秦裴漪看着领头人害怕了,也有意退步:“回去告诉你们少主,这女人我护着,想抢人?先过了我这关。”

“你你你!”领头的被刚才秦裴漪那一副样子吓得没了胆子,哆哆嗦嗦的放狠话:“别太嚣张!等着!”

领头的转身跑了,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切,欺软怕硬的家伙!”元止戈朝那一行人屁滚尿流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头朝一脸佩服的看着秦裴漪:“哇!刚才秦哥你气势好强啊!”

荆牧芜拍拍秦裴漪的肩膀:“仙门禁止伤害凡人,你别气冲上头。”

秦裴漪扔了剑,叉腰道:“我吓唬他们而已,师父禁止我杀人,说我身上的杀恶业太重,再造孽的话恐怕会魂飞魄散。”

元止戈疑惑:“杀恶业重?可秦哥你看着不像啊?”

荆牧芜有些怔愣,看着秦裴漪。

秦裴漪也不解:“对呀,我也疑惑,按理来说我应该一生命运凄惨,可是没有。”

元止戈还想说什么,就被荆牧芜打断。

“先送那妇人离开吧,继续在这里他们估计会纠缠不休。”

“也对,”元止戈道,“我知道一处僻静地方,以前历练时发现的,就安置在那里吧。”

三人连忙带着妇人离开这里,安顿好妇人,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马上就是大小年,三人都没什么事,经常一起跑出去玩。

晚上的巧工阁,只有机械运作的声音。

抱着衣服的侍女匆匆走着,一个没抬头,差点跟人碰上。

“抱歉抱歉!你没——少主?”

侍女惊讶的看着男人。

男人顿了一下,手臂动了动,好像将什么东西放回去了,转身看着侍女。

“这大晚上的,您这是在干什么?”侍女好奇道。

“……”

“冶炼室里太热了。”

有些僵硬的语调,男人站在树下,上半张脸埋在阴影中,看不见神色。

侍女不疑有它:“晚上风大,少主还是少出来好了,您是凡人,体质不同于仙人。”

“……嗯。”

侍女还着急洗衣服,匆匆走了。

男人看着侍女走远了,朝前一步,整个人暴露在月色中。

瞳色红的不正常,像刽去了片血肉一样。

垂下的袖子里,肉枝蠕动着,卷着匕首。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黑色中落下一个男人,恭敬的站在男人身边。

蝣粟撇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就朝阁门处过去了。

骤为乖乖的跟着,像影子一样。

蝣粟没走大路,虽然更便捷,却选了走人迹罕至的小路。

一身衣服用的都是华贵的料子,小路上不少经年累月的枯枝,一路下来,划出了不少细密的破洞。

“什么声音?”岔路口,巡逻的侍卫警惕道。

蝣粟眼神一冷,立马朝后一退,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骤为,退到阴影中。

“这里,声音好像是从这边过来的。”另一个声音传过来,交错的脚步声转了几圈,突然朝两人藏身的地方逼近。

骤为下意识的想朝前走,被蝣粟拽到身后。

抬手凌空一点。

那两个侍卫顿时停下脚步,如同被控制的傀儡,僵硬的转身离开。

阴影下走出一片红色衣角。

秦裴漪喜华丽。

蝣粟摘下衣服上最后一件饰品。

终于不再丁零当啷了。

两人走到门口,蝣粟拿出牌子,门开了。

妇人缝补完最后一件衣服,灭了灯,打算休息,却没想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妇人点灯开门。

“啊!!!”妇人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瞪着眼,瞳孔扩到整个眼珠都是黑色的,身上各处都是缝合的痕迹,边缘还渗着红色,死死的盯着眼前人。

是一具人皮娃娃。

脚步声,红衣逶迤在地,像泼了盆血。

“别害怕呀,”轻柔的,熟悉的声音,眼下却尽是诡异,“你爹生前,可是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呢。”

妇人瞬间抬头瞪着眼前的人。

“知道你父亲生前遭受了什么吗?”男人笑眯眯的,伸手一根根手指算计着。

“仙人的生命力就是顽强,活剥皮,水滴刑,绞刑,头骨都滴穿了还活着呢,”男人兀的轻笑起来,似乎想起了开心的事。

“难得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能从这些中撑下来的人呢,”男人突然又垂下眼,假惺惺的装出难过的样子,“只可惜呀,天不遂人愿咯。”

妇人死死瞪着男人。

“他死了。”男人看着妇人绝望的眼神,笑眯眯的说。

“我……谁杀的?谁杀了他!?”妇人眼眶红了。

“你猜猜,是谁杀的他?他又是怎么死的?”

男人伸手,妇人下意识的朝后退,却惊恐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手腕脚腕上俱已缠上了细细的枝条,禁锢住她的所有行动。

“咔的一声,”男人摸着自己的脖子,轻轻朝前一推。

头掉下来了。

妇人瞪大了眼睛,张嘴要喊却被身后的人捂着,只能呜呜的说话。

身子将头捧起来,头上的眼睛还看着她。

“就这样死了呢。”

枝条松开她。

妇人眼睛死盯着男人。

“我猜,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对吗?”

男人突然轻声笑起来。

“为了好玩呀。”

妇人目眦欲裂。

啪的一声,妇人竟然硬生生争断了手腕上的枝条,猛的一咬捂着自己的嘴的手。

“嘶!”手吃痛回缩,被咬着撕下来一大块肉,血淋淋的。

“秦裴漪!衣冠禽兽!你不怕报应吗?!”

“秦裴漪”看着妇人咬伤手之后脸上的笑立马淡了几分,听到妇人愤怒的质问,突然笑出了声。

“报应?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直不起腰。

“报应,好久没听见有人这样骂我了呢,倒是稀奇呀。”

妇人恨恨的瞪着男人,眼神刀一样捅过去。

“秦裴漪”脸上的笑扩大。

“你个禽兽!不得好死!”妇人破口大骂。

“不得好死?”男人挑了挑眉,“哈哈哈——骤为,你听到了吗?她竟然说我不得好死哈哈哈……”

骤为从阴影中走出,手上的伤口已然愈合完全。

“你混账!我杀了你!”妇人眼睛一撇,突然扑过去抓过菜刀,割断脚腕上的枝条,朝“秦裴漪”砍过去。

“秦裴漪”连动都没动,任由妇人那一刀砍过来,如同削竹子,将人斜着劈成两半。

刀砍到骨头上,被骨缝卡住,一时间拔不出来。

血溅到妇人脸上,妇人大口喘着气,害怕的看着自己拿着刀的手。

她杀人了。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妇人立马松开手。

“害怕什么呀。”

妇人低头。

一颗头在地上,与她对视。

那张艳丽的鬼一样的脸笑眯眯的看着她。

“手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呢。”

手兀的被攥住,无法挣脱,强硬的被攥着放回刀柄上。

“看好了哟,”无头的上半身倾斜下来,“应该这样。”

手被攥着,顺着劈开的方向划下去。

切肉的绵软手感,血泼出来,染红了她的手。

“秦裴漪”松开手。

整个上半身朝后折着掉下去,露出肉骨的截面。

上半身掉在地上。

却没有跟着倒下。

横截面的肉蠕动着。

妇人跌坐在地,看着眼前悚人的一幕。

人被异化成植物,亦或是植物成了人,红通通的肉虫子一样扭动着,从截面蔓延开。

像砍断的树疯狂生长。

枝叶伸展开,将门口透进来的仅剩的光罩的严实。

树皮皱巴,忽的像扁下去的人皮,扭动着。

睁开眼。

密密麻麻的看着她。

“鬼……”妇人踉跄着朝后退。

“鬼……鬼啊!”妇人惨叫起来。

万千只眼睛瞬间齐刷刷的看向妇人。

“别吵呀。”男女老少的声音混在一起,共同开口,万人齐声。

“鬼?哪有鬼啊,都是人呢,”千面人树的中央,巨大的红瞳俯视着妇人。

人就是鬼,鬼就是人呀。”

百世积怨,万世积杀。

后土遗腹,度化怨苦。

“我活的好苦啊,”千面人树上的人脸突然哭起来,万人齐声杂乱起来,“人间悲苦,恶人逍遥自在,善人八苦九难。”

“不渡善人,不渡善人,鬼门不渡善人,只渡恶鬼。”

“离开此间吧,离开此间吧,世间唯有死亡最公平,离开这恶浊的人间吧。”

千面人树的枝条动起来。

妇人已经吓得僵在原地。

枝条朝妇人劈下来。

妇人闭上眼受死。

“呲喇——”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血肉刺穿的声音。

妇人睁开眼。

树上的红瞳被那条枝条刺穿,血滴滴答答的。

剑出鞘声,一直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男人突然动了。

红瞳瞪大,看着刺穿自己的枝条。

骤为急冲上前,借着千面人树的其他枝条跳到最顶,朝那条刺穿眼睛的枝条砍下去。

断蟒掉下来,尾段抽搐着。

骤为落到断蟒上,手起刀落,拔了出来。

红瞳被瞳出血窟窿,淋漓到地上。

妇人见内杠起来,立马起身想跑。

没跑几步,胸口瞬间一凉。

一柄剑穿破她的胸口。

骤为落地,拔出剑。

妇人倒地,挣扎了几下,就没了生息。

骤为站在千面人树旁,仰头看着蝣粟。

千面人树的枝条朝回收,聚合成为人形。

“咳……”

蝣粟扑腾一声跪地,一手撑着上半身,捂着唇,却依旧拦不住不断朝外涌的血。

“尊——”

“闭嘴。”蝣粟闭上眼,咬牙说。

那小畜生倒是顽固。

要不是他还需要这个身份……

“咳咳——”蝣粟佝偻下身子呕出一大口血,混着些内脏碎片。

没人能伤到他。

但却没包括他自己。

蝣粟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身边兀的出现一柄镰刀,撑着起身。

手指尖燃起微火,蝣粟朝妇人的房间一甩手将指尖业火扔过去。

很快就燃烧起来,红艳的火光映在蝣粟那张惨白的脸上,像恶鬼一样。

这身份玩起来倒是有意思。

蝣粟站直身体看向远处。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他看中的猎物。

正好,快过年了,也添添喜气。

禁止路易十六行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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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娃娃(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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