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景凡接上了电话。
“廖队,打听过了,李璇一向成绩很好,家庭背景不错,有几个闲钱,在学校里有个小团体,就你之前说的那几个,她们会联合班里人搞冷暴力,向和徐智一样孤僻、家境又不好的学生施压。”蒋不知——局里在廖队之下的的蒋副队,被廖景凡一手教上来的。
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廖队,其实我觉得,这事儿算不上太大。李璇是有点贼心,但没胆的那种人。前些日子,就徐智被堵厕所那事,她们在厕所门口站了一个课间,徐智也没出来。兰德附高怎么说也是重高,闹出这事不好看,给她们吃了个处分。她们安分老长时间了。”
廖景凡回道,“需要我纠正你的三观吗?冷暴力也是暴力,你不是当事人,没资格评价受害者从施暴者那受到的伤害。”
“对不起,廖队。”蒋不知态度良好,立马认错,又继续说道,“我问了她们案发当天的事,李璇是走读的,住在学校东边两三公里的高档小区楼。她每天会有司机来接,但据她同学说,司机是她们家管家,年龄有点大,开得慢,会迟两到三分钟,李璇经常吐槽这个。既然临江工厂与她家背道而驰,那难道凶手在这两三分钟内,把她这个花季大姑娘绑走了?”
“学校门口太张扬,除非……她是自己向西走的。”
蒋不知回忆起盘问小团体中的黄婧时,那人坐在椅子上,极力否认她们对徐智的欺凌行为。当问起李璇在当天有什么异常状况时,她抿了抿唇,瞥向桌面,“她早上好像说,周五晚上看见什么劲爆的事,打算确认确认再告诉我们。”
“劲爆的事?”廖景凡眉心一跳。
“不知道是什么,因为李璇没告诉任何人。”
“行,你那边还有收获吗?”
“没了,就到这。”
电话挂了。
他准备收拾收拾,得亲自去一趟兰德附高。次日清晨,他带上徐智开车去了市局,没想到周若莹一大早就在市局里整理案件了。
队里的白板已经被一堆照片、一大串文字填满了。
周若莹正抓着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手中的笔,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周围出现了两个人。廖景凡拍了拍面前的桌子,周若莹如梦初醒,立即起身,“廖队”。她又看到其身后的徐智,比对了墙上的照片,“廖队,这是——”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但这之前需不需要看看刘含晴教授给她作的心理报告?”
“廖队,是,是我着急了。”她准备离开。
“等等,周若莹,你带过第二起案子,再跟进一下。虽然时间过了很久,但只要有更多的线索,凶手的心理侧写会更完整。带上季睿扬吧。他脑袋灵光,作你的副手。”
“是。”她拾起公文包前往下巡区。
廖景凡有意无意地挡住白板上的内容,徐智其实也并不想去看。他从办公室里拿起几份档案,正巧孙立正也在里面。他连同小孙和小徐一并捎进车里,开往兰德附高。
廖景凡其人,本是有车一族,可个人爱好是开摩托,平时出外勤光棍一条,来无影去无踪。可前日带徐智回家时,忽地一想徐智已经是高中生了,摩托带人违法,不能知法犯罪。
于是就导致了孙立正一右,徐智一左并排坐的尴尬局面。
孙立正:“呃,小姑娘,那个,你们学校你觉得怎么样啊?”
徐智:“挺好的。”
孙立正:“嗯……那你……你家里……”
徐智:“挺好的。”
……一时无言。
所幸廖景凡的油门在可控范围内踩了最大,不然孙立正和徐智可能要石化在此了。
兰德附高占地三百亩,学校因为建设在城西,面积非常大。学校呈对称分布,迎面是教师办公室,中轴线上是校长专用办公室。左右分别为实验楼和教学楼。中央是一个圆形花坛,装了三个框,号称“三重门”。
小孙和廖景凡出示了警察证,保安在这两天的调查中自然也明白了什么,方要引着他们去校长办公室,忽然看见徐智:“呀,小徐,你怎么跟着警察来了?这两天你都没来学校,刘老师打你爸电话也没应……”
徐智抿抿唇,似乎正在想措辞。
“不用带了,刘德琴老师在哪?”廖景凡摆了摆手。
保安看了看智慧校园,“刘老师在上课,不过还有两分钟就要下课了。在高三九班,右转四又二分之一楼,就小徐的班。”
小孙眨了眨眼,“二分之一楼?这什么东西?”
“咱也不是搞建筑的,我刚来这个学校时,也觉得怪呢!习惯了也还好。”看向徐智。
“我带你们去吧。”她开口。
教学校一共有五个口子可以上去,其中左右四个口子只能上整楼,只有中间这个可以上二分之一楼。
“到了。”下课铃声已然响起,刘老师看起来有一番大事业要干,讲得物我合一。手上的试卷,板上的笔记,老师小蜜蜂的劣质声音,让毕业十余年的廖景风狠狠体验了一把重返青春。
有个男生胆子大的,看见门外两个便衣男人与徐智,感叹真是救星,调高音量喊着:“刘老师,有人找你!”
“这道题为什么选 A 呢……嗯?张琦,你干嘛?哪有人?”转身一看,黑白加蓝底照片的警察证赫然映在眼前。
“这……我自修课再来讲。”
刘德琴终于取下了她的小蜜蜂,放下了满是红笔笔记的试卷,走到门口,“警官,我们去值班室讲吧。”侧身一瞥,发现徐智就站在二人之后,“徐智,你已旷课……”又望了望两个便衣警察,心中了然徐智应该也牵扯其中了。
“刘老师,李璇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孙立正直入主题。值班室里五把椅子,左三右二,廖、孙坐了左,刘老师坐在了右,徐智生生不愿坐,站在后面,垂首顿足看地板,廖景凡也不强求。侧身耳语,“要是不舒服就走好了。”
李璇“小霸王”的行为,班主任怎么着也该听到点风声,可前面一直不管不顾,要么是认为小打小闹,要么是纵容庇护。
徐智点了点头,不说话。
“李璇啊,”刘德琴扶了扶眼镜,“小姑娘挺聪明的,可人……也是可怜,家里没人教,跑学校组小团体欺负人了,她那处分还是我开的,不管怎样,也是可恨。”
“哦?”廖景凡问,“可是她不是长期霸凌他人吗?怎么是最近开的处分?”
刘德琴又扶了下眼镜,“这……孩子们小打小闹也不少。不少他们这个年纪的,关系要好的还会骂来骂去呢……我们也很难界定。”
廖景凡敲了两下桌子,转移了话题:“3月26日,李璇有什么特别的行为吗?”
刘德琴思索了一会,“没什么区别,她一向很活泼,那天上课也很积极。她是走读,每天十点下晚自习,第一个就走出门了,那天我正好值班。”
孙立正问:“你知道她到校门口的时间吗?”
刘德琴:“这……不清楚,估计也就两三分钟?”
廖景凡了然,这块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和徐智小声说了两句话,让她先走了。等他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他开口:“你对徐智什么看法?”
“嗯?”她皱了皱眉,“她成绩不错,中上游,数学差点,其它挺均衡,人很孤僻,不太爱讲话,我们学校也知道她家里困难,所以也挺关照她的。”
她试探地问了问,“请问警官,徐智是犯了什么事吗?”
“不方便透露。”廖景凡回,“李璇和徐智的关系怎样?”
“这两个……平时没见她们怎么相处。”
“能详细说说李璇处分一事吗?”
“可以,起因是……”
徐智幽幽地走在走廊上,扶着栏杆,像往常一样看风景,即使面前并没有诗和远方,只有遮盖月光的高耸教学楼,但比起身后永远压抑着的教室,这儿是唯一能让她喘口气的地方了。她不想返回教室,前段时间课程紧排让她头晕转向,在廖景凡家中休息了两日,没有成堆的试卷,没有色厉内荏的班主任,没有被学校按死的——平行班与重点班的阶级,那黑白灰三色的房子,竟让她品味出一点温柔与舒适。
“徐智,你这两天怎么了?”张琦鬼头鬼脑地走来。
“我……”徐智一愣。她其实并不擅长社交,奈何不了自来熟的人来找她。
男生的眼睛,澄澈明亮,像没有杂质的蒸馏水,映得她自惭形秽。在张琦直愣愣地注视下,她缓缓开口,“嗯……我涉入了一起案子,不好透露……”
“啊?徐智,还有三个月,不对,两个月多,这关头,唉……”张琦兀自担忧起来了,“你这事严重吗?”
张琦是在她分班后,第一个找她说话的人。这个男生成绩中游,但性格活泼,活成了一朵“交际花”。他曾口出狂言,“没有我交不了的朋友”,他确实是热心肠——不过徐智接受不了。
“嗯……应该算是严重吧……”她回想起早上在厅里看到的白板,一桩桩案件,错综复来。但也就见了一瞬,她怕她看了案件详情不合规矩。
“那你回来,我来给你补课!”男生好像下定了决心,又似想到了什么。“可是你成绩比我好多了……我把你找刘瑶补课,她成绩好。”
徐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张琦拉住她挥舞的手臂,“这是我一点心意,你不接受我就生气喽。”
徐智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廖景凡接到了蒋不知的电话,故意喊了声,“喂,蒋警官。”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便宜的无线耳机,就接一个,蒋不知知道他在外头,也放缓了声音。“廖队,这附近监控全调出来了。”
他不置可否,走出值班室。
“和你说的基本一致,李璇自己向西走的。兰德附高门口及交叉路段拍到了她鬼鬼祟祟地经过了宏福酒店南段路口的监控,然后就没拍到了,从22:02到22:05,可观察行踪。”
“但是,徐智也是向西走的,22:05在校门口出现了。22:10到22:53不知所踪。22:53在临江西路交兰新路路口拍到了,她趔趄着向临江西路冲去。”
他打字发给蒋不知,“李璇这么快?”
“呃,是的,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几乎是跑着西行的。”
“然后凌晨1:35,你开摩托经过把徐智带走了。”
“还有一点,猫条封口上查出了徐智的指纹。”
在那时,廖景凡鬼使神差地向教室看去,张琦正在与徐智拉扯。
“廖队,私认为吧,可能还是要把徐智带来一趟,她已经不是可疑人物了,指纹出现了,已涉及嫌疑人了,又加上李璇长期欺凌她,她动机充分……”
廖景凡皱了皱眉,“我知道了。”
上课铃声恰好响起,张琦松开了她的手,“徐智,我先回去上课了!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啊!”他小跑进了教室。
徐智走向廖景凡,讪讪地开口,“你们谈好了吗?”
“还没,不过……”他得先想想怎么和青春期大姑娘谈话。
“呃,那是是我的同学,人很好,但是太热情了,我,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二人异口同声。
徐智一愣。
廖景凡倒是舒展了眉头,“看来我和你还挺有默契的。”
“这样啊,你书什么的带一点,包的话,”他将手边的公文包打开,把几份档案拿走,“你先用这个捎捎,不行的话我帮你拿。我们还要谈谈,待会儿要回市局,你……可能要在市局待几天。”
她抿了抿唇,收下了他递来的公文包。她也不知该从何去想是刘德琴说了什么,还是有什么证据,她只知道,跟着面前这个男人去走,那条路大概是通的。
她凑近告诉廖景凡一件事,随即走回了教室,廖景凡也再进值班室。
孙立正眼睛瞪得像铜铃,手上的笔是能记就记,那刘老师一副气定神闲——看出来没什么信息。
廖景凡坐回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刘老师,听说您收了不少礼物啊。”
她那张不动声色的脸,终于如重重冰裂开了一条缝。
“这……哪来的礼物,警官,可,可别开玩笑……”她讪然开口。
“需要向您的学生,以及同办公室的老师那再询问一遍吗?”廖景凡眯了眯眼睛。压低声线,似笑非笑地看她。
“行,行,我说,我说……李璇家境比较好,成绩也不错,待人也客气。她一直有欺负他人的行为,只是事情没闹大,徐智之前找我说了好几次,我也就敷衍过去,后来她就不来找我了。上次,是她们几个弄到旷课了,语文陈老师又是年级组长,抓纪律抓得严,出来找了会人,发现李璇、黄婧、赵雪欣几个在厕所门口气急败坏,又听到徐智在里面哆嗦,陈老师生气了,上完课就把我拉去开处分了。”
廖景凡的神色越来越冷,孙立正立马问,“在这之后,还有发生类似的事吗?”
她摇头,“那天是3月18日,在那之后没听到发生这样的事了。”
廖景凡收拾收拾文档,“差不多了,小孙,整理一下。”随后看向刘德琴。“多谢老师配合了,至于收礼的事,我们另外算。”
刘德琴惊了,“别啊,警察同志,我可以把礼物退回去的!”
廖景凡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时发现徐智拿着一叠书和欲要把公文包挤爆的一刀试卷,傻愣愣地站在门口。
他笑了笑,揽走她手里的书,“走吧。”
“好。”她点点头。
警局。
廖景凡叩了叩江锦的桌面,示意江锦先去审讯室里坐着,江锦点点头,对徐智说:“小姑娘,东西先放一下,放廖队桌上也行,我们先去里面坐坐,有些事想问你。”
徐智放下包,望了眼廖景凡,跟江锦走了,孙立正也一同去了。
蒋不知已经找好位置,坐在廖景凡办公室里了,“廖队,你这重返青春了?”
只见廖景凡左手一个满载的公文包,右手一摞书,倒像是赶上饭点的餐馆服务员。他把东西放下,“刚去了一趟高中,确实重返了。”
周若莹带着季睿扬也到了办公室,廖景凡挑挑眉,“正好,我们开会。”
季睿扬手拿大叠资料,忽地站起来,“廖队!”
蒋不知摆了摆手,“年轻人,我知道你很急,但先别急。”
她指了指白板,原是她将周若莹写的那块挪进来了,“小周警官写得挺好的,咱用用。”
“第一起案件时间过长,现在也查不出什么了。我们从档案来看,美人鱼死在水里,真是……”
“死者张翠怜,Z省人,外来务工人士,据调查,她在H市没什么认识的人,在江北大饭店做了近十八年工,从服务员到表演人员,只花了两年,她与丈夫、儿子在H市相依为伴。她丈夫好赌,几乎是无业游民。那么问题来了。”
她在白板上画出一条杠,“三个人,‘美人鱼’表演一月五千工资,加上赌鬼丈夫和10岁的儿子,她哪来的钱?”
季睿扬弹起,“她丈夫在档案中有记录。他支支吾吾地说:‘张翠怜是搞中介的。’”
“中介……”廖景凡蹙了蹙眉。
“下一个,死者傅熠,从小在三江村长大。先记着,待会要考。”蒋不知颇有一番考前老师划知识点的气势,“他读书挺好,在三江村无人不知,毕业后工作还时常回到家乡造福一方,几乎没什么招人恨的点。但是他在名牌大学毕业后的两年,没有找工作,往返于城乡间,他家人是外地务工人士,家境属实一般。可又有同乡称,那两年他为人慷慨。”
她转了转笔,“我觉得小吴写的这个是对的,‘凶器自备’是个很好的切入点,直中要害。”
季睿扬都愣住了,“蒋副队,您这思维也太跳脱了吧?”
她笑,“我不说是让你们查啊,坐下。”
“这三起案子中,水缸是饭店原有的,玻璃是工厂现取的,仅水云苑的水箱是凭空出现的,这势必是早有准备。”周若莹补道。
“周若莹说得对,工厂的玻璃胶等装备应该也是Ta自备的,可以作为切入点。”
“第二起案子,李璇一个非传统的小太妹,生活背景、人际关系简单。我实在想不明白,她一个每天两点一线的学生能得罪什么人,而且这个人还用这么有‘仪式感’的手法把她杀死。”蒋不知不解。
“会不会是模仿作案?”季睿扬提问。
“不可能。”周若莹喃喃自语,后又意识到失态。“这三起案子,第一,案子影响没那么大;第二,石头细枝末节,除了本人谁能这么清楚?”
廖景凡开口,“周若莹说的有道理,但先别臆断,主要调查方向还是定在连环杀人犯。”
蒋不知点点头,“另外,这个目前唯一的可能目击者,徐智,也很蹊跷。她和之前的被害人傅熠同属三江村,不过,徐智出生时他十七岁。住得离徐智家仅一屋之隔。徐智的生母不明,几乎是一片空白。”
季睿扬问,“上学不是要有出生证明什么的,没有生母身份信息,她怎么上的学。”
“2003年三江村搬迁至山脚,进行户口调查。当时徐智3岁,生母已不知所踪,他父亲称其看不上穷乡僻壤,卷钱跑了,登记的人估计也见惯了,放松了证件办理。”蒋不知回道。
“不对,徐智和我说的不同,她说她父亲告诉她,母亲掉河里淹死了。因其父一直不让她去扫墓,徐智与他有所芥蒂,认为是她父亲害死她母亲的。”
季睿扬回,“如果是当爹的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有个薄情妈呢?这也挺合理的,因为跑了,所以没墓。”
蒋不知在徐智照片左方写下“生母”又写上小一号字体的“溺死”、“出走”,打上问号。
“另外一点就是,徐智生父徐丰有于今日溺水死亡。”
廖景凡一震,"什么?"
这个重磅消息让大家都大吃一惊。
“今早四点,三江巷农贩赵丰年正准备上摊骑电瓶车路过河边,发现一具浮尸,泡得不算久,巨人观不算明显。赵丰年报警了,他指认死者为徐丰有,从当局上报到市局,法医还在解剖。初步了解,他死亡时间在3月28日,即今早凌晨一点左右,死前喝了不少酒……廖队,看我干嘛,我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这案子转市局了。”
“民警的同志先看过了,屋子里没有入室抢劫的痕迹。”
廖景凡雷厉风行,“周若莹,季睿扬跟我去一趟三江巷,蒋不知你留这观察徐智情绪,她父亲的死讯……等我下指示再告诉她。”
“行,等电话。”蒋不知收起玩笑的面孔,走进审讯室。
汇江湖。
从临江东路环线开到兰新路与三江巷交口有一个监控,沿河行走,不远处是汇江湖——由汇江山上流下的临江,沿江及北方澄江汇聚而成,
岸边围了不少人,几个民警站在一边疏通人群,湖边也拉起了警戒线。
廖景凡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辛苦了,你们先走吧。”
民警中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正了正帽檐。“不辛苦!”他对接道,“这儿鱼龙混杂,也防碍你们调查,我们让民众往后捎捎。”
“也行。小伙子,你叫什么?”
“孔同李。”他说完就去劝导村民了。
“乡亲们!要真的关注这件事就散了,让这边专业的刑警大哥来查!别堵在这了,干自己的活去吧!”小伙子高喊着。
廖景凡眯了眯眼,看见一个神色慌张、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中年男性正欲随大流走了。他从人群中闪过,拍了拍那人的肩。
那人怔然自语道,“明明昨晚刚喝酒打牌过,怎么早上就死了呢?”他拍拍脑袋,昨夜的洒看起来还没醒。
廖景凡笑笑,“要不我们走一趟?”
人潮退去,方才的热闻归为平静,连续好几天的雨让地上散发着一股潮湿与腐烂的气息。
那中年男子名叫吕丰连,据村里人讲道,他是个混日子的。原先他家在村里还算阔的,他爹给他弄来个老婆。后来从山上搬下来,他家那个活就倒了,吕丰连爹娘去世后,他就在村附近工地找个职,三天晒网两天捕鱼。平日就是和徐丰有喝酒,或者再找村里几个混混打牌。
他妻子从屋内走出来,脸上的斑一块一块的,头发泛黄,手上端出来一碗解酒汤,仔细一看那手粗糙得很,指甲也长,上面是黄棕污秽,总而言之,看起来比吕丰连年纪还大。
他妻子瑟瑟开口,一直垂眸不敢看人,“里边,里边坐。”
吕丰连一手接过汤,喝下去,忽而皱起眉,“好你个臭娘们,那么难喝给谁呢!”随即又挥手,他妻子下意识往后一躲,廖景凡拦住他的手。
季睿扬出示了警察证,“别乱动,我们是警察。”
他妻子把门开得更宽了些,廖景凡押着吕丰连进去。
这么一来吕丰连酒都吓醒了,看了他妻子一眼,他妻子垂头一声不吭,随着一行警员进入室内。
里面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几个酒瓶被堆放在角落。房子整体约等于毛坯房,但收拾得还挺干净的。
廖景凡问:“你刚刚说,昨晚刚喝酒打牌是什么意思?”
吕丰连打马虎眼,“没有,什么喝酒打牌,警官你听错了。”
季睿扬故意在他面前按拳,发出指节碰撞的声音,恶狠狠地盯着他。
吕丰连看一下季睿扬,又看一下廖景凡,“我说,我说。”
……
另一头,周若莹和随行来的几位警员在现场勘察,孔同李留下带他们熟悉地形。“这边是9号也就是赵丰年他家。那边是10号,原本有个出人头地的年轻人,可是命不好,只剩老两口了。”
“出人头地?请问这个年轻人叫什么?”周若莹心中已有猜测。
“傅熠,还年轻得很,可惜。”
周若莹点点头,不说话。
“喏,那边是12号,就是徐丰有家。”
一个装修好似上世纪古董毛坯房的毛坯房,孔同李已经喊人开锁。一进门,一股酒气袭来,人好像泡在75%的乙醇里彻底消毒了。
“他有个女儿来着,还没通知。”
把他们带到,孔同李就走了。
桌子摆在房子中央,放了五把塑料椅。在桌子上放了三个酒瓶,走进厨房,里头还晾了三个碗,看来是洗干净挂好的,七只筷子也置入其中,垃圾桶中丢了五六个酒瓶。
破旧凳子旁,是两张遗照和牌位,看上去大概是徐丰有父亲及母亲,其母亲死于2010年,父亲去世就比较早了,大概是徐丰有二十岁左右。周若莹用相机拍下几张照片。牌位右边是主卧,应该是徐丰有住地,阳台朝西,十分闷热,酒气熏天,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插了十几支烟。屋内陈设简单,衣柜内只挂了几件衣服。阳台上有几件徐智的校服。
主卧左侧是洗手间,没什么有效信息。不久,廖景凡来了,随他们探察现场。
廖景凡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徐智的房间。里面物件整整齐齐,没有很多小女孩的装饰品,只有床头一只装满槐花的罐子和一只玩偶小羊。书桌上,书被摆放至一侧,很大量但也很雅观。一部二手手机平静地躺在桌上。
他用戴手套的手打开手机,一条欠费通知映入眼帘。接着是锁屏,应该是某个动漫人物。手机没有密码,一划就开,壁纸是她与一棵槐花树的自拍。
他没有再继续看了,转身问鉴识人员,“这个手机你们查了没问题就还给她本人吧。”
“行。”
她的房间很简单。也没有什么调查的必要。廖景凡把调查结果同步了一下。
周若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提出了不少疑问,“根据这里的烟味.徐丰有应该昨晚回过家。那些烟就只剩个蒂了,看起来他挺节省的。鉴识同志检验,里头一个碗洗得比其它两个早得多,也佐证了,他从那位……"
“吕丰连。”廖景凡补道。
“对。从吕丰连家中喝完酒,他回过家。那五把椅子也很可疑,破椅子前放了几个酒瓶。他归来后又喝了不少洒,垃圾桶里的酒瓶和桌子上的,都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包括厨房洗干净的筷子。”
“最大的疑问在于,喝了这么多酒的中年男性,能有心思洗碗筷?”
季睿扬连忙说道,“这还有一点,虽然吕丰连不记得徐丰有是几点走的,但他妻子说道,是十点开始喝的,估摸两小时,重返家中就算他十二点。可他一点多就死了,哪来的醒酒时间洗碗筷?”
“你说得对,所以这起案件不能直接定为意外。”廖景凡说。
“我也这么认为。”周若莹点头。
廖景凡又看了一眼那烟灰缸,摇了摇头,“你看这几支,颜色更新,而且牌子价格比旁边贵了四五倍。”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回家之后,有人拜访了他?”
警局。
徐智脊背挺直,肌肉高度紧张地坐着。江锦笑着说:“小姑娘放松点,我们这不吃人。”
蒋不知蹙了蹙眉,转头看向江锦。江锦学的是犯罪心理学,这两年作为高新人才进来的,她大概、也许、可能可以判断徐智心理状况吧。蒋不知想着。
江锦叹了口气,转而又恢复和善的笑容,“小徐啊,我们也没什么事要跟你说,你放松,讲点学校里或者生活上的事吧。”
徐智缄默。
江锦薅了把头发,深呼吸道:“我俩把作业搬进来,你先好好复习吧。”
徐智抬头看向她,“不,不用,你们问吧。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蒋不知长舒一口气,随即问道,“你与李璇的关系如何?”
“她长期霸凌我。而且不只我,还有其他家境不好的同学。我很讨厌她。”
“她长期霸凌你与他人,有多少人知道?他人中,谁受到伤害最大?”
“班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吧……只不过他们不敢说,怕成为下一个。他人……不清楚,她给我们的痛苦……”她有点说不下去了。
“行,那么你知道,李璇在前日,也就是你被廖队捡到的那天,”江锦满怀忧虑地看了徐智一眼,拦了一下越来越激动的蒋不知。蒋不知与她对视了一眼,还是说道,“溺死在工厂的水缸里了吗?”
徐智忽地脸色发白,紧接着也坐不住了,颤抖着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水,水!水……”她开始捂住耳朵,那双眼睛里满是惊恐,“猫,猫,人,水泥……”
“她在水里看着我,看着我……”不久,声音便消失了。
“蒋不知!快打120!我去找张医生!”
场面失去了控制。
有一张周若莹整理案件关系图,有一张学校地图,有一张三江村地形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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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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