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前的青石广场被月华浸染,两道身影如墨色游龙缠斗。
霍烶云先发制人,青锋剑化作寒芒直奔面门,衣袂带起的劲风卷得枪缨飘动。
姜芷漪足尖轻点,乌木枪杆横架胸前,"当啷"一声脆响震碎夜的寂静,火星在银质面具上迸溅如星。
"好!"观战群臣中爆发出喝彩。
霍烶云仗着剑走轻灵,身形在对手周身游弋,剑锋如毒蛇吐信,专攻要害。
姜芷漪却如扎根大地的苍松,每一次格挡都带着千钧之力,突然枪尖一抖,龙脊长枪化作蛟龙腾空,枪缨如血色云霞罩向霍烶云咽喉。
兵器相撞的轰鸣中,霍烶云后背渗出冷汗。
他终于惊觉自己犯下大错——眼前少年看似单薄,出招却暗含巧劲,长枪横扫时带起的罡风,竟将三丈外的宫灯都吹得剧烈摇晃。
更可怕的是对方招招连绵不绝,枪影如暴雨倾盆,逼得他只能被动防守。
"看招!"霍烶云突然变招,剑尖直取面具系带。
姜芷漪唇角勾起冷笑,在剑锋触及面具的刹那,枪杆如灵蛇般刁钻上扬,枪尖直指他空门大开的腹部。
霍烶云仓促回防,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五步,玄甲擦着地面划出火星。
广场上顿时响起抽气声。姜芷漪得势不饶人,长枪舞出漫天寒星,每一招都暗含十几种变化。
霍烶云只觉眼前银光闪烁,根本看不清枪尖轨迹,"当"地一声,青锋剑被挑飞半空,紧接着小腹传来剧痛,整个人狼狈跌坐在地。
"你......"霍烶云撑着地面抬头,正对上对方面具下闪烁的笑意。
姜芷漪收腿,压低声音道:"你才是夜叉。"
说罢,便退回瑞武帝身前。
瑞武帝抚掌大笑:"霍烶风,你可要来试试?"
霍烶风望着场中意气风发的身影,暗暗摇头。
方才那番缠斗,他已看出对方枪法融合了霍家绝学与沙场实战,就算亲自上阵也无胜算。
"陛下慧眼如炬,此人必能不负重托。"他躬身行礼,余光瞥见霍烶云挠着头起身,耳尖通红。
瑞武帝满意地点头,冕旒随着动作轻晃:"既如此,霍止即日起统领远征军!谁敢刁难,便是与朕作对!"
群臣望着帝王威严的神色,纷纷俯首称是。
姜芷漪与瑞武帝交换了个眼神,抱拳行礼:
"末将告退!"
转身时,长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恍若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鎏金宫灯突然摇晃,姜芷漪如鬼魅般出现在霍烶云身侧。
他吓得猛然起身:"你从哪冒出来的?"
"茅房。"姜芷漪撩起裙摆落座,乌木簪子泛着冷光。
她扫过兄长松了口气的模样,想起方才他贬低的话语,突然踩住他的皂靴狠狠碾动。
"嘶!你作甚?"霍烶云抱着脚蹦跳,撞翻了案上酒盏。
“不好意思,没看到。”
姜芷漪托腮冷笑,余光瞥见礼部尚书整了整官服,摇着象牙笏板上前。
"陛下!"苍老的声音刺破宴饮的喧嚣,
"姜芷漪秽乱宫闱,怎配母仪天下?"
霍烶云的咆哮几乎同时响起:"老匹夫血口喷人!"
他正欲上前辩驳,却被姜芷漪扣住手腕。
尚书缓缓跪下,胡须气得乱颤:
"昨日皇后赏花,小女亲眼见她扮作宫女,鬼鬼祟祟藏于假山!换衣后竟将宫装沉塘,还殴打威胁......"
他突然伏地痛哭,腰间垂下的白玉坠子磕得青砖咚咚作响。
瑞武帝把玩着鎏金酒盏,目光扫过姜芷漪:"芷漪,可有此事?"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烛泪坠落的滴答声。
"儿臣知错。"姜芷漪坐得笔直,"尚书所言句句属实。"
霍烶云挣扎着要扑过去,却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姜芷漪起身执起酒壶,琥珀色酒液在壶嘴凝成弧线:"还请尚书大人上座。"
礼部尚书僵在原地,看着霍烶云铁钳般的手扣住自己肩膀。
他涨红着脸嘶吼:"陛下!如此德行怎担太子妃?"
瑞武帝端起酒杯掩住笑意,任由这场好戏继续。
"尚书可知,我为何扮作宫女?"姜芷漪的声音突然冷如寒冰。
她倾身靠近,上位者的气息扑面而来:
"本宫在楚玧寝宫搜查通敌罪证。"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姜芷漪扣住他的手腕:
"你该庆幸今日才说!若昨日走漏风声,致使逆贼逃脱——"
她的指尖几乎戳到对方鼻尖,"你满门抄斩都不够抵罪!"
礼部尚书"扑通"一声瘫跪在地:
"陛下明察!老臣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沟壑流淌,洇湿了胸前的仙鹤补子。
瑞武帝倚着龙椅,带着玉扳指的大拇指轻叩扶手,发出规律的闷响:
"下次说话,先把脑子从浆糊里捞出来。"
帝王的语气漫不经心,却让满殿公卿脖颈发凉。
"是是是!"尚书如捣蒜般磕头,额角很快渗出鲜血。
瑞武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芷漪,扶老大人起来。"
姜芷漪唇角微勾,赤色广袖下暗藏力道。
她单手拎起尚书的后领,像拎小鸡般将人按回座椅,金属护甲在对方锦袍上压出清晰的指痕。
琥珀色酒液顺着壶嘴倾泻而下,在杯壁蜿蜒成细流。
"尚书大人可知?"她忽然凑近,发间清香混着冷意扑面而来,
"这叫'杯壁下流',最适合您这样的雅人。"
殿内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的闷笑。
霍烶云笑得直拍大腿,余枫慌忙低头掩饰笑意,就连瑞武帝都呛得咳嗽起来。
尚书涨红着脸抓起酒杯,却被姜芷漪按住手背:"陛下特意嘱咐的酒,洒了可是大不敬。"
酒液在杯中剧烈摇晃,倒映着尚书扭曲的面容。
就在他咬牙闭眼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殿下,老臣斗胆求个情......"
姜芷漪抬眼望去,见是三朝元老徐阁老拄着龙头拐杖缓缓起身。
老臣雪白的胡须在烛火下微微颤动,浑浊的目光却透着深意:"尚书大人年事已高,莫要坏了今夜的雅兴。"
她松开手,看着尚书如蒙大赦般灌下酒水,喉结剧烈滚动。
殿外夜风穿堂而过,吹得宫灯明灭不定,却吹不散这场朝堂博弈中弥漫的火药味。
看来,霍家在朝堂上的敌人,当真不少。
银发苍苍的御史大夫端坐在御案旁首,眸中透出三分责备。
瑞武帝急得直捏龙纹扶手,暗叫不好——这三朝老臣出了名的执拗,可经不起小姑娘的伶牙俐齿。
"御史大人高寿?"姜芷漪款步上前,广袖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微风,吹乱了他雪白的胡须。
她执起酒壶的姿态优雅,鎏金壶嘴却微微倾斜,似笑非笑地等待答案。
"七十有三了。"老御史端起青瓷盏轻抿,喉结刚动,就被下一句话呛得剧烈咳嗽。
姜芷漪眼含关切,指尖点了点对方空瘪的脸颊:"难怪嚼不动理,原是牙都没了。"
殿内瞬间寂静,唯有烛泪坠落的滴答声。
面对三朝元老,众臣丝毫不敢露出半分笑声,生怕他气出病来,赖上他们。
老御史气得胡须乱颤,却见少女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大人莫恼,您老的面子比城墙还厚......啊不,是威望比泰山还重!"
说着,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流淌,在烛光下泛起狡黠的光晕。
窃笑声终于如潮水般漫开,霍烶风都憋笑憋得脸色通红。
老御史拍案而起,却被姜芷漪按住酒杯:
"您刚说要给本宫个面子,这酒便是我的心意——大人若不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青铜烛台上的火苗突然摇曳,映得老御史涨红的脸忽明忽暗。
他望着对面似笑非笑的绝美脸庞,这才惊觉自己跳进了小姑娘挖好的坑。
要喝,便是咽下这口羞辱;不喝,便是当众打了自己的脸。
"本宫敬二位!"姜芷漪清脆的声音打破僵局,玉杯相碰发出清响。
今日她便借着这最后一晚,好好整治一下这朝堂上的倚老卖老之辈。
老御史与礼部尚书对视一眼,只得端起酒杯。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不知是酒水太烈,还是这哑巴亏咽得太苦,两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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