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楚玧却在她眼中看不到分毫感激,反而充满了嘲讽,与……仇视?
想起她之前在他耳边的那句轻语,不禁身躯一震。
莫非,她都知道?
她作势要拜,楚玧连忙将她一把扶住,
“你我自幼相识,何必如此生分?”
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让她想起前世被铁链锁住的手腕。
楚玧声音发颤,偷偷瞥了眼瑞武帝,终于鼓起勇气,“何况……本宫心悦你已久,断不会让你远嫁蛮夷!”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霍霄延面色骤变,跨前半步挡在女儿身前:“小女粗鄙无文,实难匹配太子殿下!”
瑞武帝却笑着按住霍霄延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他忽然瞥见姜芷漪的手腕,护腕折射出的冷芒似乎点醒了他。
那是将军夫人二十年前战场上一直袋着的。
瑞武帝顿时轻咳一声,
“天色不早了,芷漪先回府歇息,婚事稍后再议。”
将军府内,檀香混着药草气息弥漫。
霍烶风握着妹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练枪留下的痕迹。
“虽然太子党羽遍布朝野,但为兄看不清太子为人,你若嫁入东宫……”
他眉头紧锁,忽然发现姜芷漪看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往日的娇憨,而是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
姜芷漪缓步上前。
自她重生醒来,还未好好的看一看她的阿兄。
她盯着他们的脸,眼眶渐渐湿润。
下一刻,终于忍不住两世的思念,顾不得仪态,小身板直直的撞进哥哥的怀中。
双手紧紧搂住哥哥们的腰,指尖都微微泛白,把脸深深埋在他们胸前。
泪水浸透了霍烶风的衣襟。
“这是怎么了,今天第一次杀人,吓到你了?”
他僵楞在原地,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面对哭泣的妹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姜芷漪埋在大哥胸前用力的摇了摇头,于他们而言,昨日才见过她。
而对于她,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她的阿兄了。
久到她都要忘记他们意气风发的模样。
在她的记忆里,最后定格的画面,就是他们那残缺不全的尸体。
感到姜芷漪的异样,霍烶风轻轻后退,看到的就是从小宠大的妹妹满脸泪痕。
“小漪别怕!”霍烶云急得团团转,抽出短刀就要往外走,
“二哥这就去杀几个南蛮子给你出出气!”
霍烶风连忙将鲁莽的弟弟拉回来,并且顺手没收了他的刀:
“以后不许在妹妹面前亮刃了。”
他只当姜芷漪是真的被吓到了。
霍烶云挠了挠脑袋,“那你倒是把刀还我啊。”
那可是生辰时妹妹送他的。
姜芷漪破涕为笑,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悲戚。
她这么好的两个哥哥。
一个被敌军俘虏,为不使我军受制于人,于战场上拔刀自刎。
一个为救难民,被敌军埋伏,乱箭穿心而亡,死无全尸。
如今他们站在她面前,她再次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温度。
失去的痛苦和复得的喜悦,在她心中来回交集,巨大的情绪冲击的她浑身发抖。
霍烶风也不敢再说话,只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的给她顺气。
霍烶云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想安慰又不知从何下嘴。
良久,她抬起头,长睫上还挂着泪滴,
她握住两个哥哥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生怕下一刻他们就会消失在她面前:
“大哥二哥,如今将军府功高震主,若拒绝太子婚事……”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
“皇上就算不猜忌,那些政敌也会借机生事。拥兵自重的罪名,我们担不起。”
她虽如此说,心里却在疯狂的向瑞武帝道歉。
因为上一世瑞武帝非但没有因此生出忌惮之心。
反而非常欣赏霍家不畏强权的行为,一手压下群臣参本,许她婚姻自由。
也正因如此,日后瑞武帝崩逝,无论楚玧如何挤兑将军府,他们也从未生出反叛之意。
可太子妃的名头确实好用,有了这个噱头,她调查太子会方便很多。
霍烶风听着妹妹的话,如遭雷击。
烛光摇曳中,他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幼时那个在演武场摔得鼻青脸肿,却咬着牙说“我要当大将军”的小女孩。
此刻她眼底的决绝,竟与父亲出征前的模样重叠。
“可你要委屈自己……”霍烶云红了眼眶,被霍烶风瞪了一眼才住口。
姜芷漪故作轻松地甩开眼泪,朝二哥做了个鬼脸:
“等我成了太子妃,第一个就罚你每天给我端茶倒水!”
打闹声中,霍烶风望着妹妹远去的背影。
他突然意识到,那个被全家护在羽翼下的小姑娘,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利刃。
他却不知,这把利刃,即将刺入东宫的重重帷幕。
甚至,穿越时间的长河,只为来割开历史的帷幕。
翌日卯时三刻,将军府泛起青灰色晨雾。
绛云院内,姜芷漪手持玄铁长枪,枪缨扫过青砖时带起飞尘。
前世她手握这杆枪上阵杀敌,而此刻这具十六岁的躯体尚显单薄。
昨日比武留下的酸痛如附骨之疽,提醒着她与巅峰战力间的鸿沟。
"昨日那招'游龙摆尾',小丫头从哪学的?"
霍烶云手肘撞向兄长,目光紧盯着院中身影。
姜芷漪旋身刺出的枪势刁钻狠辣,枪尖划破薄雾时竟带起隐隐血煞之气,与往日少女玩闹的枪法判若两人。
霍烶风瞳孔微缩,感受着凛冽的枪风。
他正要开口警示,却见霍烶云鬼鬼祟祟摸向场边。
姜芷漪似有所觉,枪尖轻挑落叶,薄如蝉翼的枯叶突然化作暗器,破空声惊起檐下寒鸦。
"二哥看招!"
霍烶云大笑侧身,却见树叶擦着他耳畔飞过,直取后方明黄身影。
楚玧头戴的东珠冠冕在晨光中晃出刺目光芒,侍卫们拔刀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千钧一发之际,霍烶风掷出的匕首精准钉入廊柱,将枯叶钉死。
"大胆!"侍卫统领的刀拔出,却没敢对准姜芷漪的咽喉。
霍氏兄弟同时跪倒,霍烶云额头紧贴青石板:
"是臣只顾与舍妹玩闹,不知殿下驾临,惊扰圣驾,无关芷漪的事!"
霍烶风则不动声色的企图挡住姜芷漪,余光瞥见妹妹垂眸时眼底翻涌的冷意——那眼神,竟与父亲在沙场上斩杀叛将时如出一辙。
楚玧抬手制止侍卫,目光越过霍烶风,胶着在姜芷漪身上。
少女素衣乌发立于晨曦中,未施粉黛的面容清冷如月,唯有被风吹起的发丝泄露了她紧绷的情绪。
姜芷漪回视,想起他趁父兄远征南蛮,派兵围剿将军府时,也是站在这个位置上。
那日楚玧将刀架在将军府众人的脖颈上,逼她入宫为妃。
她在母亲以及江湖人士的掩护下假死脱身,楚玧气急败坏,屠了将军府满门。
她在平乱与复仇之间选择了前者。
却依然没有来得及拯救这个国家。
前世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她看向楚玧的目光愈发冰冷,迸发出的恨意仿佛要将他全部吞没。
晨光斜斜切过将军府飞檐,在青砖上投下锋利的光影。
霍霄延望着怔在原地的女儿,蟒纹玉带扣被捏得微微发烫。
姜芷漪垂眸立在树旁,裙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指节攥着的半截枪缨还在轻轻动——方才那片飞叶,几乎要穿透楚玧咽喉。
"芷漪!"霍霄延沉喝如雷,袖口暗绣的蟒纹随着动作翻涌,"还不过来给太子殿下请罪!"
他余光瞥见侍卫统领按在刀柄上的手,后颈渗出冷汗。
若太子在此折损半根毫毛,莫说满门抄斩,便是将将军府挫骨扬灰,怕也难平皇室之怒。
姜芷漪缓步行来,却未放下长枪。
她屈膝时故意避开楚玧伸来的手,衣袖拂过之处带起若有若无的冷香:
"臣女与兄长嬉闹,惊扰圣驾,望殿下恕罪。"
话音未落,楚玧已扣住她腕间脉门,明黄衣袖扫过她手背,绣着金线蟠龙的袖口几乎要将她整个吞没。
"是本宫唐突了。"楚玧指尖摩挲着她腕骨,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鬓边,"昨夜梦回,满脑子都是妹妹舞枪的英姿。"
姜芷漪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用帕子反复擦拭被触碰的地方,丝绸摩擦声格外刺耳。
霍烶风仍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掌心早已被佩剑硌出血痕。
看着楚玧贪婪的目光在妹妹身上游走,自己却只能跪在这里,无法挡在她身前。
姜芷漪突然轻笑出声,眼尾挑起的弧度如同淬了毒般:
"原来殿下的情意,是要踩着我兄长的尊严来表达?"
空气骤然凝固。
楚玧脸上的笑容僵住,身后侍卫同时向前半步,刀鞘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姜芷漪丝毫不惧,右手的长枪微微一动,
“刚刚射出落叶的分明是我,太子殿下却逼我兄长长跪不起,置我兄长与刀尖之下。“
她笃定楚玧不敢妄动将军府,
“太子若余气未消大可禀报圣上,将我抓去昭狱,何必在此以皇威压我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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