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没人说话,良久,尴尬的笑声响起,“啊哈哈哈,‘枯木’是指枯木狱吗?我在古籍上看,那不是冥界最凶险的流放地嘛,专门关押背叛天道的魂魄,怎么会......”
晏新知见没人搭理自己,索性也收了笑声,挠挠头蹲下身,看着叶九手心里还在微微发烫的水灵珠,小声嘟囔,“按理说枯木狱的封印牢得很,哪怕是大罗金仙也别想轻易逃脱,怎么会跟叶九扯上关系......”
“你说呢,师尊。”声音渐低,她自己倒害怕起来,眼巴巴望着一声不吭的师尊,“师尊,你说话啊。”
祝卿安脸色比叶九还难看,她望着镜子上的裂痕,许久,长叹一口气,“完蛋了,溯洄镜被弄坏了,掌门一定不会饶过我的。”
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崩溃,她掐着自己的人中,猛呼吸。
“这是宗门物件,要死了!”
晏新知干巴巴地安慰,“师尊,事出有因,掌门不会怪你的,顶多就是看顾不周,罚抄《门规》几十遍而已。”
祝卿安迅速抬头,瞪晏新知,“就你话多,《门规》十几万字,你替我抄吗?”
“而且几十遍?你当闻道先那家伙是你的糊涂师尊我吗?这溯洄镜是开派祖师留下的,全宗门就这一面,上次丹房的一个小徒儿打碎个玉净瓶都被罚去守三年思过崖,你觉得这镜子能轻饶?”
她越说越急,凭空变出柄赤骨描金扇,“唰”得展开,对着自己猛扇,扇面被风扇得簌簌作响,却半点都没压下她眼中的焦躁,“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前头虞景桓给了我一个卷轴,上面莫名其妙有我的字迹,出门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早知道就不该贪凉早起,一觉睡到大中午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晏新知在一旁嘟囔,“这镜子如果真有这么重要,怎么随随便便就摆在角落,布上都蒙尘了。”
“你说什么?”祝卿安耳聪目明,霎时收起扇子,往晏新知头上敲了敲,“你懂什么,越贵重的物件越不需要藏于库中,库中不见天日,多委屈它们,而且你大大方方的,也没几个人会想到这是真品。”
叶九勉力从地上站起来,朝祝卿安拱了拱手,声音还有些发虚,却透着真诚,“祝前辈,此事因我而起,溯洄镜若当真难以修复,或是因此让您受了责罚,叶九愿一力承担。”
她垂着眼,额前的碎发还沾着冷汗,脸色苍白得如暴晒后的宣纸,可说出的话却异常坚定。
祝卿安挑眉看她,刚才的焦躁似乎淡了些,眸色深沉,她笑了笑,用扇尖轻点叶九的额头,“你承担?你知道这镜子价值几何就敢出此海口?”
话虽刻薄,语气却没之前的火气,“再说此事也不怪你,是我让你站在溯洄镜前,也是我没看顾好,我当负全责。”
她转身走到溯洄镜前,小心翼翼拂过镜面上的裂痕,指尖凝聚起一丝红光,顺着裂痕缓缓游走,像是在探查伤势,“话说刚刚显现的黑气中,我好像看到了个模糊的印记,像朵......枯萎的莲?”
“那是什么?”叶九主动询问。
“枯萎的莲?是哪个邪修的标志吗?”晏新知也帮忙询问。
“不是邪修,是冥界的‘往生莲’,只不过寻常往生莲都是圣洁的白,而枯萎的......”
祝卿安指尖的红光在裂痕处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某段晦涩的记载,“往生莲本是冥界引渡亡魂的圣物,花开时能涤荡怨戾气,助亡魂超度轮回,可一旦染上太深的执念,花瓣就会枯萎发黑,被反过来侵蚀,代表其人哪怕永世不得超生,也绝不放手,而枯萎的往生莲,会帮助她们找到执念相关人或物,纠缠不休。”
她收回手,红光散去,裂痕依旧顽固地横在镜面上,“而你魂魄上出现的锁魂阵,是一种以命换命的阵法,有人凭借枯萎的往生莲强行拉你回世复生,执念深沉。”
叶九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复生?”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的意思是,我本就已经死了,但有人以命换命把我从冥界拉了回来。”
祝卿安点头,眼神复杂,“对,锁魂阵的本质是‘缚’,布阵者把你的魂魄从冥界拽回来,再用阵法锁住,不让它被冥界的法则召回,用自己的魂魄为引,强行续接你的命数......既然你此刻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那就代表始作俑者已经魂飞魄散了。”
叶九身体发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用魂飞魄散换她重归人间,这是多深的执念,又是何苦至此呢?
“但叶九没有心脏啊,她的生机很弱,像是随时都可能逝去,这也算完好无损吗?”晏新知插入,她眼中满是疑惑。
“所以这才是奇怪的地方。”祝卿安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赤骨描金扇被她随手丢在梨花木椅上。
她走到叶九面前,仔细端详,“一般死而复生,会重塑肉身,但你似乎是保留了死后的样子,这可不符合常理,要么是你死了多回,要么是对方能力不足,撑不到塑身的那一刻,而考虑到枯木狱,这又不像是能力不足的样子。”
“但不管是哪一种......”祝卿安顿了顿,冲叶九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叶小友,都得麻烦你留在逍遥宗了,不弄清你身上的谜团,我们可不敢放你下山,多加谅解。”
叶九望着祝卿安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明镜似的,她哪有拒绝的权利,她攥了攥掌心的水灵珠,幽蓝色的凉意顺着指尖漫上来,让她稍微定了定神,随即微微颌首,“祝前辈言重了,我本就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能留在逍遥宗内查明真相,是叶某的荣幸,谈不上麻烦。”
话虽如此,她心头却突然闪过疑虑,回想醒来后的一切,似乎一切都太顺了,顺到像是有剧本一样,每一步都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往某个既定的方向走,但......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微微蜷缩,胸腔内本应有心脏跳动的位置空空如也,混沌的记忆里找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以命换命......魂飞魄散......这些词像钝刀一样,一下下割着她,让她想起镜中密布的阵法和最后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冥冥之中,一切似有定数,她莫名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算你识相。”祝卿安挑眉,先前的凝重散去些,重新捡起梨花木椅上的赤骨描金扇,慢悠悠地扇着风,“放心,逍遥宗内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有我在,保你安稳,现在天下不太平,留在宗内总比在下山当无头苍蝇强。”
晏新知立刻凑上来,拍着胸脯承诺,“放心,我对宗门熟得很,我带你去吃后山的灵桃,比凡间的蜜桃甜百倍!”
红衣紫裳的颜色饱和度着实高,配上晏新知的容颜,总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叶九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她望着祝卿安扇面上的描金云海,礼貌地问“那我应该住哪里?”
“自然是离我近点。”祝卿安用扇尖指了指洗尘殿西侧的方向,“那边有处听竹苑,院子里种了满墙的湘妃竹,清净得很,以前是我用来抄书的地方,你住进去正好,等下让新知带你去。”
晏新知眼睛一亮,“听竹苑啊,那里面有口灵泉,能直接喝,甜得很!”
叶九点头应下,“多谢祝前辈安排。”
“谢就不必了。”祝卿安收起扇子,转身往外走,“好好住着,别乱跑,等我查清楚,自会找你。”
她走到殿门口,忽然回头,目光在叶九掌心的水灵珠上停了停,“对了,如果你有任何不适,也可以到隔壁的知微堂找我,里面摆着我炼的安神香,寻常的心悸魂躁,闻闻就能压下去,堂门不锁,推门就能进。”
说完,红衣身影便消失在门外,只留下那串珊瑚珠的脆响,渐渐远了。
晏新知兴冲冲地拉起叶九,“走,我带你去听竹苑,保证你喜欢!”
她边走边絮叨,“其实师尊就是嘴硬,她要是不待见你,才不会把听竹苑给你住,那地方可是她的宝贝,上次师姐被关禁闭,想借去抄书,直接被她用扇子赶出去了......”
穿过两道回廊,眼前忽然开阔起来,满墙的湘妃竹攀着朱红色的院墙,竹叶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在日光下泛着青碧色的光,风一吹,叶尖的水珠滚落,砸在地面的青苔上,溅起细碎的凉意。
院子中央果然有口泉眼,泉眼周围用白玉石砌了圈围栏,泉水汩汩地涌出来,泛着清冽的甜意,泉边摆着张青石桌和几个石凳。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晏新知指着灵泉,得意地说,“这泉水从后山灵脉引过来的,喝了能安神,还能滋养身体!”
晏新知到泉边舀起一碗水递给叶九,“尝尝?”
这篇文节奏会快些[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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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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