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苏晚舟的电话还是来了，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强撑的平静：“晚上有个饭局，你准备一下，陪我过去，地址我发你。对了，穿的体面点。”
没有解释，没有寒暄，依旧是命令的口吻，仿佛那晚的冲突从未发生，但她最后一句话似乎在刻意提醒着江临，提醒着他的不堪和颓废。
江临看着手机里发来的地址，是一家以私密性和昂贵著称的会员制日料店。他走进浴室精细的清洗着自己，又换上苏晚舟之前让人送来的西装，裁剪精细的布料贴合着身体，勾勒出肩宽腰窄的线条。
餐厅的停车场入口，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在他面前停下，后车窗降下，露出苏晚舟的脸。
她看起来比平时更精致了，像个正要参加盛大晚宴的女明星，穿着一条酒红色的贴身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
“上车吧。”她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江临拉开车门，坐进后座，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她常用的、清冷昂贵的香水味。他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身体靠近另一侧的车窗，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苏晚舟通过车窗上看着他模糊的侧影，几天未见，他似乎清瘦了些。她不由得又想起那晚画布上浓烈的黑暗，于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拿出手机处理邮件，屏幕的光映亮了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车子驶入一片环境清幽的区域，在一座外观低调、充满禅意的建筑前停下，身着和服的服务生恭敬地拉开车门。
包厢是典型的日式风格，推拉门，榻榻米，中间一张桧木长桌，已经坐了几个人。
主位上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是苏晚舟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王总，旁边是他的助理。另一侧坐着一位穿着米白色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女孩，妆容精致，笑容甜美，是王总的独生女王薇薇。还有一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气质阳光的男人，是王薇薇的未婚夫，据说是个小有名气的青年建筑师，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常年在国外接受精英教育的气质。
“苏总，你可算来了！”王总笑着起身相迎，目光扫过苏晚舟身边的江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玩味：“这位是...？”
“江临。”苏晚舟微微一笑，语气自然，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江先生，幸会。”王总伸出手，笑容依旧，目光却在江临过于出色的外貌和沉静的气质上多停留了几秒。
江临微微颔首，伸出手与对方礼节性地一握，声音平淡：“王总。” 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像一个完美的背景板。
王薇薇的目光则毫不掩饰地盯着江临，惊艳又好奇：“哇，苏姐姐，这位江先生是模特吗？还是演员？也太帅了吧！”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带着富家千金特有的娇嗔。
苏晚舟端起清酒杯，浅浅抿了一口，避重就轻：“江临他...比较低调。”
王薇薇的未婚夫，那位叫林哲的建筑师，也笑着和江临打了招呼，态度温和有礼，但眼神却丝毫不掩饰男人对同性的雄竟审视。
席间气氛很快热络起来，苏晚舟都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偶尔也会侧头，低声对身边的江临说一句：“尝尝这个刺身，很新鲜。” 或是“这个酒不错，我们也买点。” 语气自然温柔，带着熟稔的亲昵，仿佛两人是相恋已久的伴侣。
江临沉默地扮演着他的角色，他吃得很少，动作斯文安静，苏晚舟让他尝什么，他就尝一口。
王薇薇却不断好奇的盘问着他，比如“江帅哥平时有什么爱好？”，他也只是简短地回答“看看书”或者“没什么特别的”，巧妙的将话题终结。
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精致木偶，完美地执行着自己的功能。
然而随着酒一杯杯下肚，席间的氛围变得更加放松，话题也开始变得随意，甚至开始越界。
王总带着几分酒意，笑着对苏晚舟说：“苏总年轻有为，又这么漂亮，追求者肯定排长队了吧？怎么一直没听说好消息？”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江临。
苏晚舟表情微微一冷，她还没开口，旁边的王薇薇就笑嘻嘻地接话了：“爸，你这就不懂了！苏姐姐这样的女强人，眼光肯定高啦！一般的男人哪配得上？对吧，苏姐姐？”她说着，又看向江临，眼神带着探究：“不过江先生看着就很特别，苏姐姐眼光好好哦！”
林哲也笑着打趣：“苏总，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我们一定包个大红包啊，哈哈！”
这些带着试探的调侃刺痛着江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好奇的、玩味的、话里有话的，仿佛在打量一件被苏晚舟收藏的艺术品。
江临依然保持着疏离又礼貌的表情，却仰头将杯中冰凉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强烈的灼烧感。
苏晚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她在桌下伸出手，不动声色地覆在了江临的手上，还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
那一瞬间，江临的身体仿佛被电流击中。
她微凉细腻的皮肤贴在他紧绷的手背上，江临明知道这是一种只有爱人和亲人之间才有的亲昵安抚，然而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这触碰更像对小猫小狗的摸摸头、挠挠下巴，只不过是要靠讨好才能换来的喜欢罢了。
自己在这里受着煎熬、被人点评，而她只是捏捏他的手，就想让他得过且过、当做无事发生吗？
他条件反射地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甚至不小心碰倒了面前的酱油碟，小巧的瓷碟翻倒在桌面上，深色的酱油瞬间洇开一片污渍，席间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惊愕和不解。
苏晚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强烈的怒意和难堪涌了上来，这个江临到底想怎么样？！
“抱歉。”江临的声音响起，低沉得可怕，他面无表情地擦着桌子，动作机械而用力。
“没事没事！小意外！”王总反应很快，立刻笑着打圆场，示意服务生过来清理。
但气氛已经彻底变了，刚才的轻松随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尴尬，王薇薇和林哲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玩味的神情，好像在说“你看，他俩肯定不是情侣。”
苏晚舟看着王总等人眼中了然于胸的、略带轻视的笑意，她对江临再也无法忍受，她花了那么多钱，他却在这种关键场合给她难堪！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送走了王总一行人，苏晚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怒意。
车内，气氛降到了冰点。苏晚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时不时的叹气，江临坐在另一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表情漠然。
“你今晚是什么意思？”苏晚舟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尖锐地质问：“你在甩脸子给谁看？嫌钱给少了？还是觉得陪我来这种场合委屈你了？”
江临没有回头，声音同样冰冷：“苏总想多了，手滑而已。”
“呵！手滑？”苏晚舟侧头瞪着他，提高了嗓音：“江临，拜托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在我这里，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江临缓缓转过头，深不见底的黑眸直视着她：“就是带到外人面前，像一件商品一样被展示？”
“你！”苏晚舟被他的敌意气的说不出话，怒火冲昏了头脑：“你搞清楚！我花钱不是让你来给我当祖宗的！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清高，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当然清楚，我只不过是一个用来消遣的玩具，一个打扮的漂漂亮亮只为了让你拍照的宠物！苏晚舟，你看好了！”
他猛地倾身靠近她，两个人的脸之间仅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的冰冷疏远，而是燃烧着痛苦和愤怒的火焰：“这就是你花钱买到的怪物！”
他靠得太近了！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扑在她的脸上，那双盛满毁灭**的眼睛近在咫尺！
下一秒，一个带着惩罚和毁灭意味的、狂暴的吻，狠狠地覆盖住了她的唇！
“唔——！”
苏晚舟惊恐地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因为这不是爱意的亲吻，而是撕咬，是掠夺，也是发泄！
他温热柔软的唇带着蛮横的力道碾压着她，牙齿的磕碰带来清晰的疼痛，清酒的回甘混合着他身上的淡淡松木气息，不断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她拼命挣扎，双手抵住他坚硬的胸膛，却被更用力地禁锢在身后，江临的手臂如同铁箍一样，将苏晚舟死死按在冰冷的车窗上，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宣战，是他对她、对这段关系、以及对痛苦生活的强烈控诉！
狭小的车厢内气温不断升高，只有两人激烈挣扎和粗重喘息的声音，而司机从接到他们开始，便早已识趣地升起了前后座的隔板。
苏晚舟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紧闭着的、睫毛剧烈颤抖的眼睛，看着那苍白的脸上近乎破碎的痛苦表情，苏晚舟的全身都被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撕裂般的心痛充斥着！
感受到她的顺从，也或者说放弃，江临狂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猛地松开了她，身体重重地靠回自己的座位，剧烈地喘息着。
他低着头，用手背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唇，刚刚因为那场博弈而散落的长发将他的侧脸挡住，苏晚舟看不到他的表情。
车无声地行驶着，将刚才那场失控的风暴抛在身后，车内死寂一片，两人各自占据一端，中间隔着仿佛无法逾越的鸿沟。
唇上的刺痛感还在，那狂暴的吻留下的，不是旖旎，而是两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一道在唇上，一道在心上。
交易还在继续，但有些东西，在那场失控的撕咬之后，已经彻底崩坏，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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