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你能不能有辰辰一半听话懂事?”随着季伟把手机砸在了茶几上,季潮南低下去的头终于抬起来。
“你们有他一个儿子不就够了吗?他这么懂事,养他一个不就好了?”季潮南眼神嘲讽的看着季伟,笑了。
季潮南觉得最近真是倒霉透了。
明明自己在教室安分老实的当了好几天好学生,没有旷课没有迟到也没有打架,顶多就是体育课的时候因为脚还没好全待在教室里睡觉。结果陈国权不知道从哪打听出来他父母今天回来,打了通电话过去和他父母把他的“光荣事迹”说了个遍。
季潮南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灯是亮的还以为是自己早上出去的时候忘了关,进门以后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季伟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那同父同母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季辰辰和自己的亲生母亲祝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季辰辰对这一切毫不关心,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留给过自己这个哥哥,而祝丹坐在沙发上蹙眉看着季潮南,也是一言不发。
季伟指着他,手抖了抖,还是中气十足的吼了回去:“那是我们想吗?我们有亏待过你吗?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要我们跟个祖宗一样去哪都带着你吗?我跟你妈在国外带着辰辰才没那么孤单!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就发现你给我们惹了这么多事!”
“你们不想,你们也没想过。”我这十多年过的跟孤儿一样。季潮南其实想这么说,但他还是忍住了。
坐在沙发上的季辰辰把手机收起来瞥了他一眼,随后站起来往二楼他的房间走去。
“你走错了。”季潮南和季辰辰的关系不怎么样,季辰辰是季伟和祝丹去国外不久后意外生下来的,当他知道多了个三岁弟弟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知道被父母丢在这里多久了。
父母出国时的季潮南才三岁。
父母给他请的保姆宋姨在他七岁时请辞回家后,他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中间季伟和祝丹也有两次带着季辰辰回来,只不过季潮南对着自己这个弟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季潮南觉得自己到现在这个地步还能保持理智已经是非常无敌巨牛逼的一件事了。
“没走错,这里现在是我的房间。”季辰辰脚步不停,走进去把门关上了。
季潮南嘴巴张了张,表情错愕的看着季伟:“什么意思?”
“这几天辰辰先住一下你房间,他房间的灯坏了晚上不好看书,到时候我们走了你再找人修修就行了。”季辰辰和季潮南的成绩比起来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所以这话季伟说的毫不愧疚。
“操。”季潮南脑子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缺氧,“凭什么?”
“他是你弟。”季伟说这话时顿了顿,也没再去斥责季潮南的脏话,“反正过几天我们就走了,你让让……”
“我没有弟弟。”季潮南打断他,他的眼尾有些泛红,“我逼着我妈生的?”
“你怎么说话的!”季伟又指着他的鼻子,“你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没逼着我妈给我生弟弟吧?季辰辰是谁,我不认识,我只知道他生下来就有的东西比我多得多了,凭什么他一来我连自己的房间都要让给他?他妈的他是个什么东西啊?”
季潮南看着季伟,手指的关节已经被自己握拳握的发白。
“啪。”
很清脆的巴掌声。
是坐在沙发上一直一言不发的祝丹。
“你没资格这么说你弟弟。”她冷冷的扫了季潮南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了沙发。
“……”季潮南看着祝丹,还是嘲讽的笑了笑,最后抓过刚甩在茶几上的书包走了出去,摔上了门。
何北时觉得自己最近也特别倒霉。
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次扶着季潮南出去这件事被传到了焦晨轩的耳朵里。
“没想到啊,我们学校还出了个和尚。”焦晨轩带着班上收的小弟坐在后排,看着前面何北时挺的笔直的背,口里出来的是毫不掩饰的嘲笑,“是不是就差喊弥勒佛保佑世界和平了?”
他的小弟在他边上给他捧场,笑的也是毫不留情。
前面突然传来椅子与地面的刺耳摩擦声,焦晨轩有些紧张。
但是何北时就这么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出去了。
焦晨轩在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他何北时凭什么?
他在高贵什么?
一个克死爹妈的丧门星,凭什么这么拽?
季潮南抓着书包走在一条和他家那边环境完全不一样的街上。
地面上有不知是怎么产生的污渍和乌漆麻黑的泥巴,还有行人随手乱扔的垃圾。路边的门面也是各种各样的混乱,有住在里面的,有卖烧饼烤鸭,还有卖那种季潮南吃过一口就腻得他要喝一整杯水的糕点。路上带着孩子的因为孩子不听话拽着回家的家长,与他擦肩而过头上染着红橙黄绿青蓝紫毛的手里还要夹着根烟的不良青年,以及扛着一大堆东西准备回家的大叔。
每次他站在这条街的尽头,都感觉自己一眼就可以看完住在这里的人一生。
就像这条街一样,热闹,却又破败。
最后消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再也没人提起。
他拐进一条巷子里,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家名为“相遇”的店,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店门开合,带响了门上挂着的铃铛,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屋内光线昏黄,墙上挂着无数把吉他、提琴。
屋子靠窗边有个不小的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的东西,什么吉他弦啊,喝了一半的咖啡,还有形状长得稀奇古怪的打火机。
那边坐着一个男人,那人嘴里叼着烟,许是被烟熏到了,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睛。
看清进来的是季潮南后,他摸了摸自己脑袋上挑染的绿毛,笑了:“什么风把你这少爷吹过来了?”
随后他看见季潮南脸上淡淡的巴掌印,顿了顿。
“你爸妈回来了?”
“嗯。”季潮南的眉头从进这条街开始就没展开过,这时瞥见江津嘴里叼着的烟,把手往他那伸了伸,“给我一根。”
江津挑了挑眉,从兜里摸出烟盒丢给他:“不是戒烟了?戒多久了?”
“三个月吧。”季潮南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点上火,含糊不清的说。
江津起身从角落的迷你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扔给季潮南:“敷敷你的脸,再喝了降降火。谁打的?你爸还是你妈?”
季潮南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接过可乐仰头灌了一大口:“我妈。”碳酸气泡刺激着喉咙,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江津“啧”了一声,重新坐回去,拿起桌上的工具开始给一把缺了弦的吉他调音:“因为什么?又是因为你那个宝贝弟弟?”
“不然呢?”季潮南扯了扯嘴角,脸上那点细微的刺痛感还在,对于这种事,他不想再多说。
把伤疤对着别人揭开,痛的也只会是自己。
江津手上动作没停,头也没抬:“那你打算怎么办?和以前一样等他们过几天走了再回去?”
“不然我怎么办?回去继续吵架?”季潮南环视着这个堆满乐器、充满檀香和淡淡烟草味的小空间。这里比他那个冰冷整洁、却不像家的家,更让他觉得自在。
店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江津调试琴弦发出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街坊邻居的嘈杂声。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宁。
过了一会,江津突然开口:“脸上还疼吗?”
季潮南摸了摸脸上不太明显的指痕轻轻摇了摇头。
江津终于放下手里的吉他,正眼看他:“季潮南,你爸妈当年把自己三岁的孩子留给一个保姆就出国这种行为干出来是很混蛋,这点我同意,但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跟他们硬碰硬?把自己气个半死,然后每次都跑到我这里来要烟抽?”
季潮南没有说话。
江津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跟他们置气,吃亏的是你自己。他们过几天拍拍屁股就走了,你还得在这儿过日子。你家里不消停,学校那边也盯着你。你再这么梗着脖子,迟早被他们按死。每次你都打算这样?”
就在这时,玻璃门上的铃铛又响了。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进来了一个瘦高的身影,身上的白色体恤穿的干净整洁,脸上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是何北时。
季潮南对上他的脸之后有点震惊,何北时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对江津点了点头:“津哥,我来拿我的东西。”
江津显然跟他很熟络,笑了笑把手上刚修好的吉他举了举:“等着啊,我再去里面试个音。”说着,他起身拿着吉他往里间走去。
店里只剩下季潮南和何北时。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何北时目光扫过季潮南脸上那若隐若现的红痕,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
江津拿着一个装好的吉他包出来,递给何北时:“检查一下,没问题了吧?”
“谢谢津哥,多少钱?”何北时没有看,把包挂在了自己肩上。
“老价钱。下班了?在这坐坐?”江津瞥了眼在一旁喝可乐的季潮南,对何北时说道。
何北时付了钱,接过琴盒,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季潮南,熟练的从角落里拿了一个小马扎坐在桌边。
季潮南又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递了一根给何北时。
“你怎么知道他抽烟?”江津也拿起一根烟点火。
“我俩认识啊。”季潮南毫不在意的说道。
“怎么没听你俩提过?”江津表情有些古怪的看着他俩。
季潮南吐出一个烟圈,不打算回答。
“不熟。”何北时接过了烟,看起来并不打算抽。
季潮南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完,背上书包往二楼走:“这几天晚上住你这,那张床你还没收拾吧?”
“没有。”江津料到他今天来就是这一件事,季潮南初中的时候经常来他这,这人把他店里的乐器玩了个遍,江津一个人在这条街上开着这家店,所以季潮南有时候玩到很晚会住在他这。现在倒是没有以前来的那么频繁了,听说是最近喜欢打游戏,上次过来还是一个月前。
季潮南把房间的门关上倒在床上,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么一折腾又到了晚上12点,顺便看了一眼通知,里面还是安安静静。
——没人发消息,也没人打电话。
好在明天是周末,不需要再花费心思去学校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准备睡觉。
楼下,江津看向依旧安静坐着的何北时,笑了笑:“怎么?没看你今天这么沉默啊?”
“他——”何北时垂下眼睫,看着地面,脑子里突然出现季潮南刚刚坐在那里郁闷的表情“经常来这里吗?”
“以前经常来,现在去当网瘾少年了。”江津拿起工具又开始捣鼓另一把琴,“那小子,看着张牙舞爪,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心里苦着呢。”
何北时没有回应,只是听着窗外街道的嘈杂声。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像是在虚拟的琴弦上,拨动了一个无声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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