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戒备大金，所以云雅很快就发现了这天早上他迟迟不下楼的事，问贺清，贺清说公司有急事，临时调他回去。
云雅大大地松了口气。
却听见贺清语气担忧地自言自语：“不知道是什么事，别是哪个项目出了差错。”
边上另一个同事也说：“就是啊，小凯也被紧急召回去了。”
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越说越紧张，连带云雅不知为何也跟着忧心起来。
看见沈岩出来，几个同事忙走过去问情况。
沈岩哈欠连天，“没想到你们和他俩关系这么好。”
贺清翻白眼，“扯不着哈扯不着，我只是怕产品问题回头影响我奖金。”
沈岩道：“放一百个心吧，分公司缺人，人事小范围调整。”
贺清还要多问几句的样子，因为看见李施煦和德国人来，就没再问。
讨厌的人不在，接下来的日子，云雅的确松泛许多，但还秉持着不给别人留话柄的原则，尽量的不和李施煦有工作范围之外的交往。
这很难。
因为李施煦是她提供服务的对象。
并且，旅游接待说到底其实就是玩，玩起来大家什么都会聊，压根分不清工作与生活的界限。总不能沈岩问云雅你要不要羊排，她回答说不要，等李施煦问海鲜吃不吃，她就不吱声吧。
再说，她最喜欢就是吃海鲜了。
这也是兼职过程中，她尤为满意的一环。
想起来贺清之前夸李施煦大方，真是一点儿没夸错。这两天，她算是沾光把各种名贵海鲜尝了个遍。
德国客户也很满意，尤其汉斯夫人，短短两三天，她的兴趣就从园林延伸到了绢扇刺绣等等其他，李施煦一样一样地都给安排体验上了。
周三下午，汉斯夫人在手机上看到了一张外交新闻图，图片里的女士身穿旗袍，优雅大方。汉斯夫人心血来潮心向往之，期待不已地说想试试。
李施煦自然要安排，沈岩打了一圈电话，回来汇报说烟海倒是现成就有一位特别著名的旗袍制作大师，不过很难约，说不是钱的事。
不是钱的事，就是人的事。
李施煦问：“主要客户是哪个群体？商界的还是政界？”
沈岩说：“都有，女明星也有。”女明星三个字还重音强调。
李施煦听出来他意思，闲闲地坐着不动，反问：“那这还不好办？”
“好办。”沈岩笑，“但是我打电话不合适，经济公司那边走一圈，这不费事么。”
李施煦故意不看放在桌上的手机。
下一秒，沈岩姿态恭敬地替他拿过来，说：“请！”
李施煦本没想这么痛快答应沈岩，只因最近他飘得更甚以往，一整个彻底玩脱的状态有些碍眼，已经好几回让李施煦质疑到底他俩谁听谁的。
可是看见不远处正被汉斯夫人拉着看旗袍照片的云雅，当下改了主意，接过手机就打电话给宋夏宜。
作为现役最顶级的女演员，她果然是旗袍大师胡慰茗的常客，没几分钟，宋夏宜回电话来，说那边联系过了，可以直接去。
电话刚挂，沈岩喜滋滋地迎上来，“让她们过去？”
云雅陪着汉斯夫人一道，去见了胡慰茗。
李施煦原意是定制两套，可是老师傅纯手工制作一件旗袍的工期再短也得七八天，汉斯夫人拢共在烟海才待一星期，时间不允许。
幸而李施煦大方愿意出高价，胡慰茗手里也正好有几件成衣，汉斯夫人身材偏瘦，个儿也不十分高，试了试，有件金缎覆水墨蕾丝滚着黑边的，她看上了。
丝缎柔软，蕾丝材质硬挺，两者搭配，意外得融洽。旗袍长度过膝，汉斯夫人一试，十分合称。
汉斯夫人满意得不得了，催促着叫云雅也试，云雅婉言拒绝。
没想到胡慰茗也出言劝说，推荐了几件元宝领的，说她脖子细长，穿这式样的最合适。老师傅都八十多了，亲自接待不说，还一一细致地介绍了好几件，云雅推拒不过，选了件珍珠白绣淡石青色暗花的去试。
石青色极淡，不走动起来，暗花不怎么瞧得见。旗袍比汉斯夫人的那件长，穿了到云雅脚踝处。
穿好出来，她看见胡慰茗和汉斯夫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微微有点不大好意思。
胡慰茗笑容特别大，说：“你气质很好，沉淀柔和，是哪儿人？”
云雅回答说就是本地烟海的。
胡慰茗：“难怪了，我看你就像江南闺秀，宁静文秀的感觉，转一圈看看。”
云雅听话地原地转了一圈。
胡慰茗连声说好，说：“你这样的就最漂亮了，骨架细，也没瘦得皮包骨，穿旗袍呐，还是得有一层肉才好看，薄薄的，厚了就又不合适了。”
又夸：“多好看，你照照。皮肤这样白，穿这一身跟珍珠跟白瓷似的，自己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还追着夸：“腰线也漂亮，卡得正正好。天生是衣服架子。”
云雅觉得老师傅看自己的眼神跟看见宝一样，人都年轻有活力了起来。
旁边汉斯夫人更离谱，蓝眸早就直了，举着手机一直在问：“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眼神过于热切，云雅不好拒绝，大大方方站到了两位女士给她选定的地方，冲着镜头露出浅笑。
“看镜头。”沈岩举着相机在给大家拍游客照。
贺清喊李施煦：“李总，你来不？一起？”
李施煦拒绝，“你们拍。”
格里塔说：“这么多年，你还是那样。”
李施煦看她。
格里塔比划了下两人之间的空间，说：“有距离。”
李施煦笑说：“我吗？怎么会？”
格里塔也笑，“帮我拍照？”
“沈岩更专业。”
格里塔一下笑出声，不置可否地摇了两下头，跑去加入沈岩的客户队伍。
过了会，沈岩等一帮人回茶室，李施煦才放下手里的工作。
几人刚坐下，格里塔手机响，刚点开就“哇”了一声，边上贺清也“哇”，引得沈岩立即勾着脖子去望，也是老大一声“哇”。
李施煦放下了刚端上手的茶盏，疑惑不已地看了过去。
沈岩拿来格里塔的手机，自桌面滑向对面李施煦的手边。
李施煦垂目去看，一瞬间仿佛失了呼吸。
是云雅身穿旗袍的照片，笑容浅浅，仪态端庄，像玉雕站在柔和的光影里，无与伦比的美。
贺清在叫：“发我发我。”
李施煦递过去手机，微笑着夸了句：“非常合适。”
沈岩瞪大了眼：“非常合适？哇不出来，连个美字都不会说吗，合适，旗袍大师做出来的衣服能不合适？”
贺清满脸狐疑：“你激动什么？”
说完暧昧地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哦~~”了起来。
李施煦看她一脸兴味，心下有些怪怪的不是滋味。
云雅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因为告辞的时候，胡慰茗把她试过的那件也一并包好递了来。
“这不能，我没有，我只是翻译陪同。”云雅急得语无伦次。
胡慰茗解释：“电话里讲了，两件都要。”
云雅深觉受之有愧。
晚上洗过澡，坐在阳台藤椅上吹风，琢磨了又琢磨，还是发了条消息给贺清，问旗袍的钱是不是可以直接从薪水里扣。
这件旗袍差不多要她三天工资，实在太贵，好在兼职收入高，算一算也能咬牙接受。
十来分钟后，贺清回了消息，说不用，说请示过李总了，这是给她安排的工作服。
工作服？云雅扭头看挂起来的旗袍，是工作服吧，不然她也不能买这衣服啊，又贵，又没有什么场合能穿……
叹一声，并不能被这个说法说服。
这衣服她如何也做不到收得心安理得，想着或许明天当面再和贺清说说。
手机又振了一下，还是贺清，发来了那张被哇了一下午的照片。
云雅看自己照片的时候不多，她也不爱拍照，这会儿难得点开图片认认真真地看。
或许是人靠衣装碰上了大师手笔，又或许汉斯夫人的摄影技术卓绝，反正照片上的人，好像是好看得有些夸张。
她自己都特别的惊讶。
看了会，分别转发给了妈妈妹妹和秦景。
然后，手机就振得差点要跳起来，简竹君和刘意安是各自夸了两句，刘意安还多了几个抱花的飞吻的表情。
离谱的是秦景，不知道哪里找来了亲亲啊流口水还有喷鼻血的表情包，发了一堆，还加了一句——美女别停，迷死我你就可以继承秃头论文套餐和吸血鬼资本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云雅看乐了。两人胡扯了会儿，云雅说兼职很轻松每天就是游山玩水，秦景说实习很苦逼不分昼夜水深火热。
云雅听她吐槽了半天，聊完才看到简竹君几分钟前发的消息，问：忙不忙，视频？
云雅立马拨了视频过去，却等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屏幕里，简竹君笑盈盈的脸上还有汗，没等云雅开口，她先问：“刚洗的头发？”
云雅点头，问：“干嘛去了？出这么多汗。”
认出来背景是自家院子，马上又问：“浇花了吗？”
简竹君“嗯”了声，歪了下手机，人影从屏幕里滑出，镜头对准了院子，说：“看看！”
屏幕里是高高低低长势喜人的一盆盆花，亮白的灯光下，无尽夏的花朵还绿着，隐在叶片中不大显眼，纱织小姐和往年一样最先变了色，花瓣边缘已经红得很深，镜头闪过后来添的几盆月季，果汁阳台和艾帕索开成了橙红一片的火。
简竹君说：“天热花盆干得快，最近基本上两天就得浇一次水。”
云雅：“辛苦妈妈，回去给你们带好吃。”
花影一闪，简竹君的笑脸又出现在屏幕里，问道：“星期天晚上到家？”
云雅一直在微笑，点头回答：“嗯，跟安安一起。”
“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你跟奶奶做的我全部喜欢。”
简竹君：“这次回来能多待一待吗？给你过完生日再回学校？”
云雅说：“生日还有半个月呢，估计待不到那时候。”
“那提前给你过，你妈最近在学做蛋糕，做给你尝尝。”
云雅冲镜头比大拇指。就简竹君又说：“你姑昨天问我星期天要不要她开车去接。”
“不用，我俩坐高铁快。”
“那我跟你姑说，对了回来给奶奶带两盒蝴蝶酥。”
云雅答应下来，母女俩又聊了几分钟才挂。
摸了摸发尾，已经不再滴水，云雅站起来回屋准备看会文献。
今晚汉斯夫妇没出门，云雅就可以跟他们一块留在酒店。威廉格里塔有贺清沈岩他们陪，她就没有一块去凑热闹，主要酒吧太吵，而且一去不到半夜结束不了，她既吃不消吵，也禁不住熬。
可原本只是拿留在酒店以防汉斯夫妇突然有事当借口的，没想到一语成谶，真出了点状况。
十点十五，云雅打着哈欠在收拾资料手帐准备睡觉，意外接到汉斯夫人的电话。
汉斯夫人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云雅听了顿时清醒，听了两句听出来是汉斯先生忽然开始上吐下泻起来，威廉格里塔一个联系不上，汉斯夫人急得没办法。
云雅一边电话里安抚她情绪，一边速度飞快地换下睡衣套上T恤长裤。门一开，就往汉斯夫妇的房间冲。
汉斯先生脸色刷白地半躺在沙发上，正拧着眉低哼。
云雅拉着汉斯夫人的手轻轻捏着，拨打了120急救，又给前台打电话告知救护车要来，请酒店等下协助配合。
“不要紧，救护车马上来。”云雅安抚汉斯夫妇，又详细问了汉斯先生的饮食等情况，有没有服用药物等等。
基本情况了解后，云雅要汉斯夫人打电话给李施煦。
对面一接通，云雅马上说：“李总我是云雅，汉斯先生好像发了急性肠胃炎，我刚打过急救电话……”
“我在。”李施煦说，“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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