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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今昔

尹濯漪转头,眼前男子形貌昳丽,青丝三千只由一支细腻光滑的青青翡翠簪盘着,偶有几丝不稳当的缓缓滑下,裙面为扎染出的水墨丹青画,一切都如此恣肆,迎上她的目光的是双耐人寻味的丹凤眼,这般精雕细琢的脸着实让人着迷,温文尔雅的气息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

尹濯漪愣神之际,那男子先瞟见了她身旁的御王,笑着开口,“当真是巧,竟能在首饰店中遇到御王,该当让多少女子眼红啊。”似有几分讥笑…

“能在此处遇到右相,本王也极为诧异呢。”

总觉气氛怪怪的……

尹濯漪恍然大悟,这应当就是当今右相江漓了!可是为何相比陈左相却如此年轻?这是因为大殷历代都设左右两相,而右相则需是年龄较幼些,目的是为了辅佐下一代君王,亦是制衡左相权力。如陈独善即是先帝在时,给如今的重明帝选好的,二人年龄相仿。江右相也是重明帝给下一任皇帝选的,他虽出自镇远侯府,却是镇远侯小妾的养子,身世并不那么光彩……然而他“虎瘦雄心在”,早些年在科举中拔得头筹斩获状元,多种因素考虑最终重明帝便择他为右相,也难怪说话毫不顾忌……

“见过右相。您方才说此物是您的,所言当真么。”尹濯漪犀利地发问。

江漓看向她,细细端详她的面容后竟流过一丝惊异。随即又迅速调整好表情,冷笑道:“我的便是我的,如何作假?漓字即是印证。”

“不瞒右相,此物与家妹贴身玉佩极为相似,但前些日子我与她不幸走丢,苦苦寻找只为知晓其下落,而家妹贴身之物便与此物无异,刻有一‘漓’字,便心生疑惑,若有冒犯请您海涵。如若此物与家妹有干系,小女子也绝不懈怠,定会追究到底。”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这玉坠是先慈遗物,入夜可以发光,极为独特,先慈在世时花费半月亲手为我打磨制得此玉。不知为何这位小姐反应如此激烈?若小姐夺人所爱,恕我无法成全。”深深的话说得棱角分明。

尹濯漪似乎信了几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了。莫不是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的事?

“小女子失礼了。许是为找寻家妹下落冲昏了头脑。”满是歉意和遗憾。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许是小姐与令妹缘浅,但希望你们早日相聚。”

“……借你吉言。”江漓取走玉坠转身潇洒离去,两方不欢而散。

“湘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决心更加坚定了几分。

关雎宫蕊珠殿——

“唉……”薛淑妃叹息道。

“娘娘,怎么了?”映桃担忧地问。

“仅半月,尹家便分崩离析……文珩(尹珩,字文珩)离我而去,澜儿和漓儿也不知所踪……我却在这宫里偏安一隅,怎能安心……映桃,再多派些人去城中好好寻找一番,定要找到她们!”

“是,娘娘!您也不必太担心,大小姐定会照看好自己和二小姐的,咱们也一定能寻到她们!”

“记得刚抱回湘漓的那天,她那么消瘦,哭个不停,许久才静下来……希望上天莫要再让我的孩儿受苦了!她真的承受了太多太多……”说着眼睛已经湿红,声音变得颤抖。

“娘娘莫哭,二小姐福大命大,有幸被梁妈妈从河边捡回来,否则不知要多么悲惨……”

薛淑妃缓了缓情绪,“事到如今却还不知是谁如此狠心,将湘漓抛弃……”

是也。尹湘漓并非薛淑妃所生,而是梁妈妈从河边拾回来的,当时只有几个月大,那是在冬日,夜里还是会冷的,她小小的身躯没有冻坏也是个奇迹。她脖颈处戴着一玉坠,便是那有“漓”字的玉坠,薛氏和尹珩便给她取名为“湘漓”,“湘”指她被遗弃的那条河,湘河。她锁骨处还有块胎记——形似陵游花般。这件事仅有薛淑妃、尹珩、梁妈妈与映桃知晓。

此时一婢女进入,送来一木匣。

“淑妃娘娘,这是赵妃娘娘宫里的人送给您的,说您初入宫中因诸多不便未能来探望,望您笑纳。”

“那便谢过赵妃了,映桃,收起来吧。”

“是。”随即映桃又回应刚刚薛淑妃的话,“二小姐既来到咱们尹府,是天意亦是缘分……娘娘和老爷行了那么多的善事,定会有回报,小姐们定安然无恙!”映桃安慰着。那婢女也退下了。

婢女出了关雎宫的宫门便偷偷来到毓秀宫,步入殿中,赵妃正淡定地喝着茶。

“参见赵妃娘娘!”

“上前来吧。”婢女将方才所听全部诉说给赵妃。

赵妃嘴角微微扬起,“原是如此。退下吧。”表情耐人寻味……

江漓回到府中——

第一时间他直奔书房,打开门,是些简单的陈设,而西面的床榻上正躺着一豆蔻年华的少女,那少女竟是尹湘漓!

察觉到门响了,她缓缓睁眼,江漓在眼前与周围的简单陈设相比,显得格外突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却被他高大的身影中途截胡,恰留一片阴凉给她。

她缓缓坐起,却突然眉头一紧咳了起来。江漓连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少女炙热的目光满是感激望着他的双眼,是如此勾人心。

“大哥哥,多谢你救了我……”她憔悴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

江漓静默片刻。虽已弱冠,但还从未有人如此称呼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也曾经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

“忘记过去,你现在叫……江陵。我是你的兄长,既然买回了你,这便是你的安身之所。”暖暖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显得格外冰冷。

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

——在雨后初晴的那个早晨,街道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江漓一人走在路边闲逛。

突然注意到一瘦削的小女孩正蜷缩着,脖子上竟还栓有铁链!拉着铁链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是人牙子!

不禁回想起自己的过去——

他并非生在名门望族,而是出生乡野,家中有五六个兄弟姐妹,他的父母由于负担重,便将他轻易地卖给了人牙子……本应属于他的幸福童年转瞬间黯淡无光,他整日被铁链拴着,任人牵扯。不听话、想逃跑、未被瞧上买走都要挨一顿毒打,吃的也是残羹剩饭,从未饱腹……

直到五岁那年,他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乔安己,镇远侯江翊的妾室。

一日她与婢女出门遇到了人牙子,可怜的孩子们正被他拖拽着,一个小男孩俊俏的模样还可以依稀分辨,乔安己为他驻足,看着那张怯生生的眼睛,心生怜悯,毫不犹豫买下他……感恩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

又是人牙子,又是张眼神涣散、苍白的脸,他有些担忧,担忧这个可怜的女孩是否康健,于是便如当初乔安己一样买下了她。

回过神,看着眼前略微好转了一点的女孩,却说道,“买你回来也并非让你享清福,我需要你为我所用,帮我办事。”

“您是我的恩人,我此生感激不尽。我本一人居于破屋下等着阿姐,结果有人将我打晕,随后我醒来就已在人牙子手中……真的感谢您!无以为报,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希望能报答……我已经没有家了……大哥哥,不,兄长,你便是我唯一的家人!”满心感激。

“呵,”江漓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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