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清晨,薄雾如纱,缠绕着苍劲的老梅枝桠。几朵早开的红梅已悄然绽放在虬枝间,像点点凝固的胭脂,在料峭春寒中吐露着清冽的幽香。
晨光熹微,穿透雾气,给静谧的院落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
王耀穿着一身素色的棉麻长衫,站在廊下。他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盖碗,袅袅的热气带着龙井特有的清香氤氲而上。
琥珀色的眼瞳平静地望着院门方向,看不出特别的情绪,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碗壁。
林晓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低声道:“同志哥,外围岗哨确认,布拉金斯基同志的车队已进入西山警戒区。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
“嗯。”王耀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院门外的山路上,仿佛能穿透薄雾,看到那疾驰而来的车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晨风带着梅香和山间草木的清冷气息拂过廊下。王耀手中的茶汤渐渐不再滚烫。
终于——
院门处传来极轻微的引擎熄火声。紧接着是车门开合的轻响,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院门无声滑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晨光,踏入了铺着青石板的小院。
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大衣,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却在踏入院子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骤然亮起。
锐利地、带着不容错辨的灼热,穿透薄雾,精准地锁定了廊下那个捧着茶碗的身影。
伊万·布拉金斯基。
他站在院中,脚步顿住。高大的身躯仿佛卸下了所有属于莫斯科的沉重铠甲,只剩下长途奔袭后的风尘和那份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滚烫的期待。
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清冽的梅香,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胶着在王耀身上,仿佛要将这分别不算太久、却恍如隔世的每一寸身影都刻进眼底。
王耀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晨光,薄雾,梅香,还有那跨越了铁幕与硝烟、无声奔涌的暖流,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王耀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他抬起手,将手中那杯温热的茶碗,稳稳地递向院中伫立的人影。
“茶温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清晨的寂静,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了然与等待。
伊万紫眸中的光芒瞬间暴涨!所有的疲惫仿佛被这句话瞬间驱散!
他不再停顿,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带起的风拂动了廊下悬挂的风铃,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咚。
他几步踏上廊阶,在王耀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王耀笼罩,带着山间晨露的微凉气息。他没有立刻去接那杯茶,而是深深地看着王耀的眼睛,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幻梦。
“耀……”他低哑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却充满了沉甸甸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东西。
王耀没有回应称呼,只是将手中的茶碗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伊万的胸口。琥珀色的眼瞳里,是平静的、带着暖意的包容:“喝口热的,驱驱寒气。”
伊万这才伸出手。他的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温润的白瓷茶碗。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王耀微凉的指腹,那瞬间的接触如同微弱的电流,让两人都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伊万捧着茶碗,低头看着碗中澄澈碧绿的茶汤,氤氲的热气熏上他的脸。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那混合着龙井清香和梅香的气息,然后,毫不犹豫地仰头,将温热的茶汤一饮而尽。
滚烫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熨帖了被寒风浸透的五脏六腑,也仿佛融化了最后一丝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形冰层。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叹息的呼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放下空碗,伊万的目光再次落回王耀脸上。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有试探,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炽热。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带着微微喘息和急切确认的低语:
“……我回来了。”
王耀看着他被茶水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鼻尖,看着他紫眸中毫不掩饰的炽热与疲惫交织,看着他风尘仆仆却依旧挺直的肩背。那句简单的“回来了”,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他没有回答“欢迎回来”之类的客套话。
他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一点空间,目光投向廊外那株开得最早、最艳的老梅,声音平静而温和:
“嗯。梅花……也开了。”
伊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虬枝盘结的老梅树上,点点红梅在晨光薄雾中傲然绽放,清冽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也萦绕在心头。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王耀沉静的侧脸上。晨光勾勒着他柔和的轮廓,琥珀色的眼瞳映着点点红梅,清澈而温暖。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安宁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瞬间淹没了伊万长途奔袭的疲惫和灵魂深处的孤寒。他不再需要言语,不再需要确认。
那份“利息”,那份归期,那份暖茶与梅香……所有的一切,都已在这一刻,无声地、圆满地交付。
他向前微微倾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靠近了王耀身侧。两人并肩站在廊下,一同望着院中那株傲雪绽放的老梅。
晨风拂过,梅香浮动。
薄雾渐散,阳光洒满庭院。
暖茶已尽,归人已至。
新的一天,在梅香与无声的暖流中,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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