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丹恒失散以后,星遇到了不少怪物。
不知是不是她真的有什么引怪体质,那些人头羊身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追了她很远。
到最后,她实在跑不动,在看见前面一扇半掩的大门,一闪身躲了进去,顺手关严了门。
她环绕了一圈,见山洞里没有怪物,松了一口气。
很快星就注意到了隐藏在山洞角落里的另一个人,对方一直在观察她,她也不甘示弱地盯着那人。
黑暗遮住了他的形貌,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头顶还有一对泛着光泽的修长龙角。
“丹恒?”星试探着叫他,对方却沉默着没有回答。过了许久,那人开口,却是在问她:“你是何人?”
不会又失忆了吧?星心中暗想,快步上前想看看他的情况,在看清那人的面貌以后却又后退了几步,迟疑开口:“你不是丹恒,你是谁?”
他的眉目与丹恒极像,但又让人明显看得出不是同一个人。他看起来比丹恒要成熟些,个子也高了不少,气质上更是天差地别。
“吾不知你口中丹恒是何许人,你该尊称吾一声饮月君。”他说。
“饮月君……等等,你是丹枫?”星又后退了半步,握住球棒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见她说出了自己的名讳,丹枫挑了挑眉,有些不可思议。
面前的灰发少女看上去并不像仙舟人,丹枫也没见过她,但她看上去似乎很不喜欢自己。
对于星来说,在这种地方遇见丹枫并不是什么好事。按理来说,丹枫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无法思考,丹恒此时此刻会在哪里,更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本能感受到了丹枫站在这里给她和丹恒带来的威胁。
丹枫不知道她敌意的来源,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将自己错认成那个叫“丹恒”的人,但他从少女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是独属于龙尊饮月的烙印,非最亲密无间的伴侣不可拥有。
丹枫不认识她,在他之前的龙尊们也并没有“丹恒”这个名字,她又能认出自己是谁,说明她相熟的那个人确实是罗浮的饮月君。
所以丹枫很快做出了判断,并诞生出些许隐秘的恶劣心思。
于是他抱臂看向面前的女孩,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有如晴天霹雳般的话来:“很可惜,他死了。你既知晓吾的名讳,就该恭迎吾的归来。”
“我迎你个【*银河粗口*】!就你小子叫丹枫是吧?我不管你【*银河粗口*】是怎么出来的,把丹恒还给我!”
他的话惹恼了星,星抡着球棒就冲了上去。她知道自己不是丹枫的对手,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样,丹恒遭遇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危险,导致丹枫因为某些莫名原因顶占了丹恒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丹恒不会就这样死去,一定是面前这个讨厌的家伙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丹恒不知所踪。
面对她的攻击丹枫显得十分游刃有余,连武器都没有拿出来,甚至单手就足以格挡住星的攻击。
真是个有活力的年轻人啊,丹枫心想。她眼中的愤怒和担忧无一不昭示着,她确实很在意“丹恒”。
丹枫心中忽然有些羡慕,虽然有几位挚友的陪伴,他得以在龙师的监视之下获得片刻安歇,享受短暂的安宁,却从未体验过如此强烈的情感。
那是一种与友情截然不同的情感体验,丹枫控制不住地代入了这种情感,很快就理解了她为什么能够获得“丹恒”的青睐。
一个与他心意相通、会忧他所忧、虑他所虑、愿意为了他与任何人为敌的爱人,哪怕敌人可能比她强上数倍,她也愿意为了所爱之人挺身而出。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丹枫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嫉妒,在过往的岁月中,极少有人能够真的将龙尊视作一个会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在龙师们眼中,龙尊是他们的工具、是对他的枷锁,却唯独不将他视作人。
“停手吧,你不是吾的对手。”丹枫终于开口,制止了一次次被他击退后又不断爬起继续进攻的星,“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他在哪,但他应该没有死。”
听到这话,星迟疑地放缓了攻击,想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见她终于停下,丹枫缓步走向她,成年体龙尊带来的压迫感是丹恒所没有的,她仰头看向逐渐靠近的丹枫,在仔细看过丹枫的眉眼以后,实在硬不下心肠。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对“丹枫”这个人持有一种很复杂的态度。
丹恒曾经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自己的过去悉数告知了她。在讲述整个故事的时候,丹恒本持着一种“恋人之间需要相互坦诚”的态度,但在面对丹枫曾经遭受过的刑罚和他的死因都模糊了过去。
身为丹恒的伙伴兼恋人,她很难不对丹枫产生些许不满,前任饮月君曾经是丹恒痛苦的主要来源,丹枫所犯下的罪过加持在丹恒身上,这属实不能算是公平。
但站在丹枫的角度,星也能够理解他做出的选择。平心而论,如果换做是她,若列车组任何一位成员伤故,在能够拯救对方的机会面前,她会毫不犹豫、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尝试,哪怕面临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能够从丹恒刻意模糊过去的只言片语中窥探到当年那些惨烈的刑罚,那些加诸于丹枫身上的刑罚其实也切切实实地落在丹恒身上,没有丹枫的死,也不会有丹恒的诞生。
她听过那首仙舟的歌谣,不难猜出曾经的丹枫究竟经历了什么,那是丹恒不愿提及的回忆,她也从未多问。
靡靡赤龙,森森青松……
简简单单八个字涵盖了太多的血腥惨痛,那是他曾经历的切肤之痛,星不愿让他回忆,也实实在在地为他感到心痛。
而现在,丹枫切切实实站在面前的时候,星忽然产生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如果再过上许多年,丹恒是不是也会长成这个样子,而过去与未来皆为空白的自己,还能看见那一天吗?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而哀伤,丹枫不知道她因何情绪变化,但他渐渐柔和了神色,轻声问道:“在你那里,我已经死了,对吗?”
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丹枫却已经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忽然笑了,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星的发顶,像是一位温和沉稳的兄长。
“你也曾经为我的死而感受到难过,对吗?”丹枫问。
星别过脸去不看他,长久的沉默笼罩着两人,最终丹枫放下手,说道:“走吧,我们去找他。”
“你要对他做什么?”星不免又产生了警惕心,后退半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丹枫歪了歪头,微微俯下身与她视线相平,回答:“你想找到他,我也想看看自己的转世会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结伴同行,也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危险,不好吗?”
他说得有理,星很快答应下来。在观察过门口不再有怪物徘徊以后,两人一同出发。
虽然不知道丹恒会在哪,但如果找到三月七和星期日也算不错。星看看身边比自己高出将近一头的男人,忽然不知自己该如何向伙伴们介绍这个家伙。
丹枫的出现实在太过离奇,理论上来说持明的转世轮回都是用了同一副躯体,在丹恒诞生以后,世间再不会存在丹枫的任何痕迹,但现在他出现在了这里,拥有实体,以及他的全部力量。
这太奇怪了,星想。
身旁的丹枫应该具有龙尊的全部力量,星跟他打斗时已经拼尽全力,他甚至只用一只手就能轻松抵挡。
从一开始丹枫就在戏弄她,如果那时丹枫真的准备与她为敌,那她估计早就删号重来了。
在反应过来以后,星显然有些气恼,偷偷瞪了丹枫一眼。后者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侧目冲她微微一笑,一副不与她计较的大度模样。
或许是这一条路太过于漫长,在走出很长一段距离以后,丹枫忽然开口打断了沉默:“可不可以给我讲一讲,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星问,“我不会让你套话的。”
“放心吧,不会问什么**的。无论说什么都可以,哪怕描述一下我的死因也没关系,毕竟持大多数持明的归宿都是战死沙场,我早有预料。”丹枫说得十分轻松,并没有错过星逐渐沉重的神色。
看来,不是战死沙场啊。丹枫想。
她看起来实在太过好懂了,像是把喜怒哀乐全都写在了脸上。丹枫与龙师们虚与委蛇数百年,早已习惯从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探究老东西们的心理,在面对这样单纯的女孩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说说关于你的事吧,你叫什么名字?”丹枫又问。
“我叫星,来自星穹列车的无名客。”星回答。
“星穹列车吗?我听白珩说起过。”丹枫回答,“她很向往列车在寰宇中开拓的传奇旅行,你认识她吗?”
“我听说过她的故事。”星犹豫了一下,刻意模糊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所幸丹枫并没有细究这个问题,而是催促星再讲述一些有关她自己的故事。
“我遇到丹恒时是在黑塔的空间站,那时领航员姬子向我发出了邀请,我询问了其他乘客对我登上列车的看法,他们都对我表示欢迎,但丹恒说……‘如果指的是对你乘上星穹列车的想法,我的态度很简单:无所谓’。”
她学着丹恒当时的语气和态度,几乎要将这句话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像是把这句话在脑海中来来回回播放过千万次。
看起来还是个记仇的姑娘。丹枫看着她的表演,安静地听她讲述着与“丹恒”的共同经历。
她口中的丹恒和他自己很像,但远比他要更加鲜活,更像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丹枫心生向往,又不免惆怅。
星刻意忽略了有关丹枫的死亡和丹恒的流放,一直讲到在仙舟时景元邀请丹恒留下,而她以“丹恒可是列车的不动产”为由替他拒绝了景元,丹枫才终于问出那个另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龙师们真的放他离开仙舟了吗?”
他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艳羡,星与他对视一眼,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丹枫看出了她的为难,但这个问题实在让他太过好奇,他期待着星的回答。
“那是我登上列车之前的事。”星含糊道。这也不算是说谎,丹恒确实比她更早登上列车。
在得到了这个回答以后,丹枫明显有些失望。想来,他终其一生未能获得的自由,在转世蜕生以后总算是能如愿以偿,也算是全了他的一桩心愿。
“那他们呢?我的几位挚友,他们过得还好吗?”丹枫又问。
“好的过得挺好,不好的可能过得不太好。”星闭上眼睛,说了一句完完全全的废话。
丹枫失笑,她还真是不太会说谎。在她的故事中,除了成为罗浮将军的景元以外,丹枫没有再听到其他熟悉的名字。想来,景元大概能算上过得挺好的那一类,而其他三人……
大概各有各的不好。
小剧场:
枫哥:(我都是个死人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死的,让我过过嘴瘾怎么了)他死了,你应该欢迎我回来。
星自己脑补:没想到吧小登,我把丹恒弄死啦,现在这个身体又是我的了,你想找丹恒?蛋壳你都找不着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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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啊?打龙尊?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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