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景元先是看了一眼不在状况的师父，又扫过一脸好奇的白珩，最后抱着手边还没开封的奶茶放到我前面不远处：“白珩姐刚才说这个味道不错，你要尝尝吗？”
我举起手里的茶杯：“你喝，我有这个。”
经过这么一打岔，刚才冒着诡异的氛围也跟着舒缓。
那边提议被驳回的龙尊像是个没事人。
应星没有与丹枫纠缠，看起来也不打算计较对方刚才行为，两个人不约而同选择了维持表面的平静。
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某种奇怪的默契。
白珩把手里的奶茶放下，雨露均沾式给在座诸位夹菜：“好啦，再不吃饭可就凉了。”
她放下筷子后，又捞着景元的奶茶杯子帮他把吸管插好，把奶茶重新塞回到景元手里：“天垣洞天新开了一家赤狐戏园，我打听过了，他们家的平戎戏是从曜青那边引来的。我包下了今晚的场次，等会儿吃完饭请你们去听狐人大鼓！”
他们这次远征算是大获全胜，听说过是驱走了攻入塔拉萨的步离人舰队。
应星把我碗里不爱吃的菜拨走，抬头道：“我晚上还有事。”
白珩站到应星和丹枫中间：“什么事能比我们一起出去看戏还重要？”
她的手落在靠近丹枫的位置在桌上拍了两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态度溢于言表。
这人刚才还想撬你墙角呢，你真敢不去啊？
应星身上没有一点急迫感，他帮我夹好新菜，才开口道：“我打算趁着休整时开炉，将之前你说要的曲弓，还有……龙尊大人想要的击云打造出来。”
白珩装模作样咳了一声：“确实重要。”
她右手拍在应星肩上，信誓旦旦的做保证：“你放心，我保证她今晚碰不到一滴酒，然后晚上亲自把人给送回家。”
镜流在这时开口说晚上也要回去练剑，而且今日她还没有监督景元的课业进度。
最后被白珩严词驳回。
在吃完饭后，应星就没再与我们一起。
景元担任着白珩在我面前嘱咐过，一定要杜绝丹枫靠近我身边的责任，一路上拉着我走在最前面。
直到白珩定好的那个戏园，一行人尽数落座，台上的好戏很快开幕。
我以前待在曜青时，狐人刚加入仙舟联盟，那时就有平戎戏了。
如今时隔几千年，眼下的平戎戏传承到至今，跟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比起传统唱词与第一次见到不太能分清的脸谱，景元显然更喜欢其中的打斗戏。
驾驶着星槎在空中飞行战斗的狐人都是顶尖的飞行士，面前这精彩绝伦的打斗场面没一点辅助用的特效。
以上来自白珩看戏时激动的介绍。
顶尖的飞行士之一最后没能管住手痒，在戏剧中场休息的短暂时间去和剧院沟通，也想上台参与到其中。
景元朝往戏台走的白珩大声喊加油，扯着我的手兴奋道：“将来我去当巡海游侠，经历肯定也像戏里讲的这样，惩强扶弱，打倒坏蛋，还游历过的星球一片朗朗乾坤。”
他看着我的眼睛睁大，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直到我身后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停下，才小声问：“丹枫哥，你怎么坐过来了？”
原来是饮月君越过坐在中间的镜流，坐到刚才白珩的位置上。
“这里视野更好。”丹枫分明是在和景元说话，却看向我，“你应该更想听到这个说法。”
我笑着摸景元的头，提醒他：“好了，看戏，白珩要上场了。”
落在身上的视线始终不曾消失，我看向丹枫，问他：“你不看戏吗？”
抱臂坐在旁边位置的龙尊一字一句道：“我看过这场平戎戏，你也看过。”
台上的鼓擂声响起，将他连在后面的声音掩盖住。
可我还是听清楚最后落在耳边的那道声音，丹枫说：“我陪你一起看过。”
我拍了一下景元的脑袋，示意想要转头的小朋友继续看戏，才回落在他头顶的那只手：“陪我看戏的是雨别。”
他像是听进去了，也可能完全没在听。
丹枫维持着看我的动作，但是刚才如同实质般的视线却消失不见，在台上高昂的擂鼓声与唱词中，他陷入了某种神游状态。
过了差不多有一分钟，身边的男人突然皱着眉将右手按在太阳穴上。
我不该管他的。
可丹枫左手扣住我的手腕，他看着我，眼神里面翻涌着质地浓稠的情感。
曾经有着同一张脸的雨别也曾经这么看着我，那一天他突然说自己后悔了。
“我把你从云端带回到地上，我庆幸我做到这件事，可是能够预见的未来也不可避免展现在我面前。”在转生之前那段时间，雨别整个龙身上都笼罩着名为不安与不甘的情绪，“我把你改变成现在的样子，然后未来的某一刻，你会像现在抱住我一样去拥抱其他人。”
他说：“我的嫉妒心居然比很早之前预想中的更加不堪。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你要是还像我们初见时那样就好了。”
彼时我的手落在雨别脑后，听他突然开始道歉：“抱歉，我最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
我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安慰他：“没关系的。”
现在我又看到同样的眼神。
“我当然不是雨别，持明族蜕化成茧之后再破壳本就不该记得任何关于前生的事情。”丹枫的声音落在我耳边，“我知道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本来打算甩开他的手没动，我听到丹枫笑了一声。
“可不负责的先辈就像是个强盗，在我出生时就将那些近乎于累赘的东西塞进我脑海里。”他的声音很小，夹杂在戏声里，“我不是雨别，却拥有他所有的记忆。”
连正在看戏的镜流都往这里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移开：“我又只能是他。”
丹枫扣住我手腕那之手拉着我的手翻了个面，他抚平我的掌心，继续问我：“你觉得呢？”
我觉得问题不在我身上。
反手扣住丹枫的手腕，我用另一只手从他眼前划过：“你现在应该休息一会。”
成年人倒在位置上的突兀声音夹杂在平戎戏的背景音里颇为突兀。
听完了全程的镜流转头看过我，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出声把探头想要探寻的景元叫住：“景元，坐到我这边来。”
我指了旁边的丹枫，对镜流道：“帮我跟白珩说声抱歉，我得带他先走。”
既然把人带走，就不好随便找个地方把他扔下，最后只能把人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我先是去了一趟腾骁的将军府，在书桌前忙碌到半夜的将军听完我的来意，表示无可奈何。
“持明族有自治的族地洞天，联盟和持明的盟约在先，我们无权探寻太多关于他们的情况。至于你所言的问题，我更是闻所未闻。”腾骁说，“若你想要追根溯源，直接去问持明的龙师们或许更方便。”
“劳烦你给冱渊君去封信……”我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
腾骁道：“在得知你的消息时，冱渊君就曾告知过我：罗浮一脉的持明应当尊您如她，只要不闹出龙命，持明族会支持您所有决定。”
这句话后面大概跟着别的内容，毕竟那位龙尊连把饮月君上秤卖给我的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后面腾骁说不出来那些本来也不是主要内容。
在我离开之前，腾骁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阁下这是打算出手解决丹枫的问题吗？”
我以为我的态度很明显。
书案后面的将军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持明族地所在那个洞天我去过很多次，现在连让人领路的功夫都省了。
至于叫嚣着‘你是何人，放肆狂悖’的龙师，全部待在一起时也差不多都老实了。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中间，指向最左边的龙师：“那就从你开始吧。”
“来说一说，为何丹枫在转世之后拥有雨别的记忆。”
龙师们的嘴不怎么严，我很快就弄清楚具体情况。
自从塔伊兹育罗斯登神，将不朽概念中的一部分夺走，持明族便再也无法孕育出新的生命。
这个问题一直存在，且几近于无解。
直到我拿出一颗龙蛋，告诉龙师说是雨别生的。
持明族又找不到我，就只能在往复轮回的龙尊身上使力。
具体表现为某些龙师提出，可以帮饮月君唤醒身为龙尊雨别时的记忆。
数千年来，名为化龙妙法的秘术不断改进，直到这一代，丹枫几乎已经被唤醒所有身为雨别时的记忆。
所以丹枫其实骗了我。
他并不是出生起就拥有所有雨别的记忆，而是在成年之前的某一时刻，被迫承受了身为雨别时的过往。
再看地上那堆龙师，只有糟心二字可讲。
没参与过的无辜者自然不该被牵连，但是剩下那些知情者，或者参与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按照持明的规矩褪鳞，这件事办起来又不难。
我指着地上那些蛋，对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的几位龙师道：“把它们送去方壶，冱渊君会处理。”
在同一座仙舟上，工造司里的应星终于准备好锻造要用到的材料。
他踩着夜色回到家里，没有看见经常熬夜的爱人，却见到安静坐在院子里的丹枫。
“这里应该是我家吧。”应星把院子里的灯打开，他看向完全没有客人自觉的饮月君，“龙尊大人这次不请自来，又是为了什么？”
“现在是，之后就不好说了。”丹枫慢条斯理道，“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她一定会选择我。”
某种程度上来讲，你的道德应该也能算是枫哥的筹码[墨镜]
这罗浮上即将乱成一锅粥，大家正好趁热喝[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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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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