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事不久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应星见到过太多质疑他的目光，所以最初见到罗浮的持明龙尊时，看到他眼中浮现出类似的情绪，既不意外，也不生气。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饮月君不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龙尊大人看向他时，眼睛里永远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挑剔。
丹枫看不上他，却并非是因为他身为短生种的出身。
应星很忙，尽管他知道这件事，但是有限的精力却没办法分出更多，自然无法分辨被挑剔遮掩在下面的情绪又是什么。
经过长期相处，还有白珩从中调节，他和战友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很差，其中包括那位总是用挑剔神色看他的龙尊。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甚至能够称得上是朋友。
直到应星知道丹枫在短时间内不断认可他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和爱人挂钩。
他身上所有的优秀特质，在丹枫嘴里，最后都被归于爱人现在的眼光还不算太差。
也是那时，应星才知道，爱人与面前的龙尊居然是旧相识。
她甚少提及有关自身的过往，只有在他追问时，才能依稀从她话语间窥见些许曾经。
应星也曾问过师父。
向来很好说话的师父每逢这个话题都会三缄其口，只笑呵呵告诉他说，互相了解也是感情中必要的一环。要他自己去找，自己去问。
可所有他问出来的内容，都与面前的丹枫无关。
应星如实告知给面前的男人。
丹枫说：“她曾经喜欢我，现在喜欢你。”
龙尊大人继续道：“在不久以后，这份喜欢重新回到我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饮月君依旧是傲慢的，他笃信自己所言的结果。
应星摇头：“龙尊大人口口声声说是了解她，可你真的了解她吗？”
“我知道夺人所爱并非君子所为。”丹枫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很可惜，选择权从始至终都不在你手里。”
对话就发生在大获全胜之后，诸人回程之前。
而现在，龙尊大人坐在他家里，又说出类似的话。
应星挑眉，笑了一声：“晚上确实是做梦时间。”
*
我是在处理完持明族的事情后才踏上回家的路。
在距离家里不远处的巷子外面，我见到蹲着不停扒拉耳朵的白珩。
狐人少女看到我时双眼发光，很快朝我跑过来：“我从戏台上下来后镜流说你跟丹枫两个人一起离开的，吓死我了。”
我们一起往里面走。
看到院子里的灯光，白珩抱着我的胳膊，小声继续道：“我刚才看见应星已经回去了，估计是在等你。我可是答应了他要送你回来的，现在也算是赶上……”
她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到一起坐在院子里的两个人。
最后一个字终于从白珩嘴里蹦出来：“……了？”
狐人少女深吸一口气，收敛表面惊讶的表情，笑着和里面一起看过来的两尊大佛打招呼：“这么晚了，龙尊大人怎么在这？还有应星，百冶大人也还没睡呢？”
“等人。”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白珩给了我个实在救不动的眼神，推着我朝前两步，才冒头说：“那我就不掺和了，你们好好谈。”
她朝里面摆手：“我明天再来？”
丹枫阖眼，应星嗯了一声。
狐人少女马不停蹄离开现场。
我看向丹枫：“我已经处理掉那些龙师，你再转世就不必被那段记忆困宥。”
他并未表现出欣喜，也对，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不是我留下那颗蛋，他本来也不用经历这些事。
他痛苦的根源或许真的和我脱不开关系，但归根结底，还是持明那些龙师的私欲作祟。
我接住应星递过来那只手，弯腰抱住现在的恋人，提醒他该去休息了。
应星问：“那你呢？”
“我得把家里这位龙尊送走。”
恋人的手停在我手腕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动作依然显露出不情愿。
我叹气，又低头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我很快就回来。”
隔壁的丹枫又在神游天外。
直到我喊了他的名字，回神的龙尊看向我。
他起身朝我走一步，突然站在原地，朝头顶昏暗的洞天之上遥望。
仙舟联盟的洞天里看不到星辰万象，于是丹枫很快收回目光。他与我并肩而行，一起迈出大门，走在只有昏暗灯光引路的巷子里。
走在我身边的丹枫问：“我刚才在应星面前放过狠话，转眼就被拒绝，是不是有点丢人？”
我没有回应，换了个问题：“他没骂你吗？我记得应星在外人面前脾气不怎么好。”
丹枫只道：“算是骂了吧，说我白日做梦。”
我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吹进巷间的风，卷着落叶飘落到不远处，在寂静的夜色里，落叶的声音传到耳边都一清二楚。
“说实话，我不太想与你见面。”我在那片落叶下站定，“四千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在见到你之前，我几乎不会再想起雨别的脸。但是我见到你，自然而然就又想起他，想起某些我们在一起时的场景。”
那些场景会让我追忆曾经，再加上经常在面前晃这张脸，说不定我哪天真会分不清站在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人生还真是不公平。”丹枫看着我，他说，“那些场景如昨日般在我眼前重现，日复一日。直到我再也分不清究竟是记忆里的人爱你，还是我也像他那样爱你。”
“如果你始终没有出现，或许我会一直抱着那份爱继续转世，然后由另一个我接着承受这份沉重的情感。说不定我前面许多任饮月君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的声音始终平稳，就好像嘴里说的人不是自己，但是他看向我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
面前的男人看似正常，但是内里却固执又偏激。
就像他永远波澜不惊的态度，还有与之相反的诸多表现。
“……我可以送你转世，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不接受。”丹枫说，“比起解决办法，这更像是饮鸩止渴。你不可能永远待在罗浮，而化龙妙法是已经存在，随时可能被用在转世后那个我身上的秘术。”
在我开口之前，他继续道：“比起我，或许你该把更多的注意力分给天上的帝弓。”
丹枫抬眼望向天上：“或许祂连我们此时的对话都能听到也说不定。”
虽然我此前跟怀炎聊天时，确实拿出这个说法堵他的嘴，但岚其实很难窥视我在仙舟上的诸多行为。
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伊德莉拉，还有此前阿基维利和阿哈随意出现在我周围的行为，都只出现在我掌握力量之前。
所以丹枫最后的说法并不成立。
丹枫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又一次看向我：“我醒来时见到祂。祂很不喜欢我，我能感受到。也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一样，平等的讨厌所有靠近到你身边的男人。”
我闭上眼，最后还是睁开：“……你不用这样，岚听不到。”
他歪头笑了一声，继续道：“我还看到祂拉开弓弦，那光矢想必落在某个不为所知的地方。一定是祂讨厌的地方吧。”
随着那落下的光矢，一定有某个存在被拦在遥远的光年之外。
大约是药师，或者是纳努克。
岚通常不会阻止阿哈登上仙舟。至于阿基维利，据说是已经死了。
我的沉默落在丹枫眼里像是某个信号。
丹枫笑道：“你一点都不意外。”
“以前那光矢朝着我的方向射过多少次，我自己都数不清了。现在后辈们借着我留下的便利，至少不会被帝弓恐吓。”他朝前走一步，又说，“他们该感谢我。”
我打断他嘴里要继续说出来的未知内容：“……你别用雨别的语气说话。”
丹枫不退反进：“可你不能否认我就是他的‘事实’。”
他的手落在我耳边，压住耳后那一片头发，然后整个人的身影开始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影子混合……
他就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笑着看我，像以前那样。
熟悉的声音传到我耳畔：“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乃至于他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可我不能感同身受，丹枫。”我听到自己依旧平稳的声音，“距离我和雨别在一起那段时光，至今已经有三千多年了。你知道三千年是什么概念吗？”
“从仙舟起航至今，也就才七千年多一点。”我叹气，指腹扫过他愣住的眉眼，右手顺着他的长发滑落到他侧脸处，“整个仙舟历史的长度，在我人生中都只能占据微小的一部分，更何况你念念不忘那三百年。”
我知道我在撒谎，但是面对这个说法的丹枫却不知情。
他脸上出现些许茫然与无措。
我拉着落在耳边那只手还回原处：“夜深了。我已经帮你处理掉罗浮那些不听话的龙师，回家去吧。”
当初和雨别在一起时，谁又能想到今天？
好不容易把丹枫打发走，回到家里，还能看见书房点起的灯。
应星还没有睡，他笔下是还未完成的图纸，旁边的废稿几乎堆到砚台那么高。
在听到开门声那一刻，他就抬头看向我。
我抱住迎上来的应星，头疼道：“应该搞定了吧。”
“希望搞定了。”
应星安静听我说话，连亲我时都显而易见的开心，很快抱着我离开书房。
其实我还是有点担心。
丹枫未必会死心。
还有岚，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了，虽然祂那存在感极强的光矢几乎未曾消失过。
敏感的恋人当即就察觉到我心不在焉。
应星的下颌落在我头顶蹭了两下：“别担心。”
也对，我会保护他的。
况且，不长眼的前夫们应该也不会轻易去找应星的麻烦。
这一章药师的时间线大概是
找老婆—被拦住—继续找老婆—几十年后见到白珩[猫头]
我记得游戏里还有个支线，写的是一个持明和一个仙舟人的故事，转世好几次的持明每次都会喜欢上同一个人。
可见持明族转生之后哪怕没有记忆，还是会爱上曾经的爱人[可怜]
虽然结局很可惜[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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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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