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到一天前。
第九星域，第七军团前线基地。
凯恩从训练场走出来，银白色的短发上还沾着血迹——不是他的，是刚才陪练雄虫的。
那个倒霉的家伙现在正躺在医疗舱里，肋骨断了三根，左臂脱臼，脸上满是瘀伤。凯恩下手从来没有轻重之分，即使是日常训练也是如此。
“凯恩少将！”
一个年轻的雄虫士兵迎面走来，看到他的瞬间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强迫自己立正敬礼。
凯恩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直接从旁边走过。
那个士兵站在原地，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他听说过关于凯恩少将的所有传闻——第七军团最强的单兵战士，S级战斗能力，但性格孤僻、冷漠、暴躁，下手极其凶残。
远处有虫小声议论。
“又是凯恩……”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个被他打进医疗舱的了。”
“他下手就不能轻点吗？只是日常训练而已……”
“你敢去跟他说？”
“少说两句，被他听到你就完了。”
“我只是觉得他根本不像个正常雄虫，上次在食堂，有个新兵不小心碰了他一下，结果……”
“闭嘴！”
凯恩的听力很好。那些窃窃私语全部清晰地传入耳中，但他毫不在意。
他早就习惯了。
从他进入军队开始，周围的虫看他的眼神就是这样，恐惧、警惕、厌恶，混杂着一种说不清的嫌弃。
因为他的精神力太不稳定了。
A级的精神力等级，本应该是值得骄傲的资本，但在他身上，这份力量更像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他的精神海中充斥着暴戾和混乱，就像一片永远在风暴中翻涌的海洋，随时可能将靠近的一切撕碎。
曾经有一位贵族雌虫看上了他的容貌和战斗能力，试图收他为雄奴。
那位雌虫甚至没能完成浅层的精神力接触。
她的精神力触须刚刚探入他的精神海边缘，就被那股暴戾的力量反噬，当场昏迷，三天后才醒过来。
之后就再也没有虫敢收他了。
没有主人，意味着他无法获得稳定的安抚。而没有安抚，他的精神力暴动会越来越频繁，最终走向虫化。
但凯恩不在乎。
至少在战场上，他还有价值。
他推开自己宿舍的门，将合金战刃挂回墙上的武器架，然后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脸容貌精致，但那双蓝色的眼眸冷得像冰。
他的脸色很差，眼睛里布满血丝。
又一次精神力暴动。
昨晚他在睡梦中被剧烈的疼痛惊醒，精神海里的混乱像是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大脑。他咬着牙，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勉强压制住那种失控的感觉。
这种情况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作为一个无主的雄虫，凯恩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如果找不到一个能为他进行深度安抚的主人，他最终会在一次次的精神力暴动中走向虫化。
但他对找主人这件事毫无兴趣。
那些雌虫，在他眼里都一样，虚伪、做作、喜欢玩弄权术和情感游戏。他见过太多雌虫如何对待自己的雄虫——像对待宠物一样，用安抚作为奖励，用冷落作为惩罚。
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想成为某个雌虫的玩物。
凯恩关掉水龙头，随便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走出洗手间。
就在这时，通讯器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第七军团指挥官莉娅中将的通讯请求。
他按下接通键。
“凯恩少将，立刻到指挥室来。”莉娅的声音简短而严肃。
“是。”
凯恩挂断通讯，抓起军装外套披上，大步走出宿舍。
——
第七军团临时指挥部位于前线基地的核心区域。
凯恩走进指挥大厅时，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军官。他们围在一张巨大的全息投影桌前，桌面上显示着第九星域的地形图和敌我态势。
凯恩的到来让大厅里的对话停顿了片刻。
几个军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和他保持距离。
凯恩无视了那些目光，径直走到投影桌前。
“凯恩少将。”
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
凯恩转头，看到了第七军团的指挥官，莉娅中将。
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雌虫，深棕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锐利的绿色眼眸此刻正看着凯恩。
“中将。” 凯恩微微欠身行礼。
莉娅走到投影桌前，手一挥，全息投影上显示出一片复杂的地形，她手指在桌面上划过，地形图迅速放大，聚焦到一片山脉区域。
“你应该还记得，三周前，第二侦察小队在这里发现的异兽巢穴。”她指着地图上标注为红色的位置，“里面发现了人工建筑痕迹的那个。”
凯恩点了点头。
当时他们上报后，军方高层下令封锁了那片区域，禁止任何虫擅自进入。
“根据军方情报部门的分析，这可能是某处古代文明的遗迹，而异兽的数量激增很可能与那个遗迹有关。我们需要再次探查那片区域，获取更详细的情报。”
她抬头看着凯恩。
“我需要你率领一支小队，深入巢穴，确认那处建筑的性质。”
凯恩看着地图上那个红点。
“异兽数量？”
“初步估计不超过五十只。” 莉娅说，“但巢穴深处的情况不明，可能会有更多。”
“装备？”
“一艘标准突击星舰，外加两台便携式能量护盾发生器。” 莉娅停顿了一下，“一个标准作战单位，包括你在内共十二人，战斗力都在B级以上，装备已经配备齐全。”
“目标是什么？”凯恩问。
“探查遗迹内部，获取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如果可能的话，找出异兽数量激增的原因。”指挥官的表情变得严肃，“但如果遇到危险，保命优先。”
凯恩沉默了片刻。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凌晨四点，争取在天亮前抵达巢穴外围。”
凯恩点了点头：“明白。”
“还有一件事。”莉娅顿了顿，“你的精神力状况……最近怎么样？”
凯恩的眼神冷了几分。
这个问题他听过太多次了。每次执行危险任务前，总会有虫“关心”他的精神力状况，但那种“关心”里，更多的是对他可能失控的恐惧。
“能完成任务。”他简短地回答。
莉娅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凯恩的情况。知道他的精神力极度不稳定，知道他随时可能虫化。按理说，这种状态的雄虫应该被强制送回后方，接受隔离观察。
但军方需要他。
因为他是帝国最顶尖的单兵战士之一。在战场上，他的战斗力甚至超过了一些配备了高级装备的小队。
而第九星域的战况越来越糟糕，军方需要每一份可用的力量。即使那份力量，随时可能失控。
“凯恩。” 莉娅突然开口。
凯恩看着她。
“回来。” 她说，声音很轻，“活着回来。”
凯恩的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
“会的。”
他转身离开指挥大厅。
走廊里，几个士兵正在低声交谈。看到凯恩走过来，他们立刻闭嘴，让开了路。
凯恩回到宿舍，开始整理装备。
武器、弹药、能量盾、便携式医疗包……这些他都很熟悉。他的动作很快，也很机械，像是执行了无数次的程序。
整理完装备后，他坐在床边，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张星图。那是第九星域边缘行星带的完整地图。红色的区域代表异兽密集区，黄色的区域代表危险区，绿色的区域代表安全区。整张地图上，绿色只有一小片，其余全是红色和黄色。
这就是第九星域边境地区，帝国最危险的前线战场。
凯恩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个标注着“未知遗迹”的位置。那片区域被标记为深红色——极度危险。
他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危险？
对他来说，战场才是唯一让他感到活着的地方。
只有在那里，他才不需要压抑自己的暴力，不需要控制自己的杀意，不需要假装成一个“正常”的虫。他可以尽情地战斗，尽情地撕碎那些异兽，尽情地释放那些积压在精神海深处的混乱和痛苦。
凯恩闭上眼睛。
明天，又是一场战斗。
但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的精神力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上次战斗中，他差点在战场上失控。如果不是强行压制住那种虫化的冲动，他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只失去理智的怪物。
但他不在乎。
如果真的要虫化，那就在战场上虫化吧。
至少那样，他可以在最后的时刻，尽情地战斗。
——
第九星域，编号Z-947荒芜行星，异兽巢穴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那是异兽血液和腐烂血肉混合的气味，巢穴的墙壁上覆盖着黏稠的分泌物，在便携式照明灯的光线下反射出诡异的暗绿色光泽。
凯恩的战术靴踩在湿滑的地面上，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啪嗒”声。
他走在队伍最前方，合金战刃握在手中，蓝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银白色的短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额头上，衬得那张精致的脸愈发凌厉。
身后是他的小队，十一名精锐士兵，都是第七军团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雄虫战士。
“少将，前方三百米处发现异常能量波动。” 副队长通过通讯器低声汇报。
凯恩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手做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他们已经深入巢穴超过两公里了。
这个巢穴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无数交错的通道像迷宫一样向地下延伸，墙壁上到处都是异兽爪痕和不明液体。
但最诡异的是，他们一路走来，竟然没有遇到任何异兽。
按照情报，这里应该盘踞着至少五十只异兽。但现在，整个巢穴安静得可怕，只有队员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回荡。
凯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正常。
又前进了两百米，前方的通道突然开阔起来。
一座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
整齐的墙壁，笔直的线条，天花板上还残留着某种照明装置的痕迹。
“这就是那个……人工建筑？” 一个队员低声说。
凯恩走上前，用战刃轻轻敲击墙壁。沉闷的回响证明了墙壁内部是中空的。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合金，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黏液，但依然能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
“开启记录。” 凯恩下令。
几个队员立刻启动便携式扫描仪，开始记录这片区域的数据。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尖锐的音波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震得所有虫的耳膜生痛。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 副队长大喊。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
墙壁上的裂缝迅速扩大，无数形态各异的异兽从裂缝中涌出——不是从外面，而是从墙壁内部。它们像是早就埋伏在那里，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战斗队形！” 凯恩的声音很冷静。
但异兽的数量太多了。
十只、二十只、五十只……密密麻麻的异兽从四面八方涌来，利爪、口器、尾刺，每一处都是致命武器。
枪声响起。
能量弹在异兽群中炸开，墨绿色的体/液四溅。
凯恩冲入异兽群，战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他的动作流畅得像某种致命的舞蹈，侧身、旋转、挥刃，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极致。战斗服下完美的身体线条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
战刃划过一只异兽的颈部，墨绿色的体/液溅在他脸上，顺着凌厉的下颌线滑落。他抬手用手背随意抹了一下，那双蓝色的眼眸冷得像淬过冰的刀锋。
他每一刀都能带走一只异兽的性命。
但精神海深处，那种熟悉的刺痛已经开始了。
凯恩咬紧牙关，强行压制住那股蠢蠢欲动的混乱。
“啊——” 一个队员的惨叫声响起。
凯恩回头，看到那个队员被一只异兽的尾刺刺穿了腹部，整个虫被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鲜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精神海中的刺痛更剧烈了几分。
“继续战斗！” 凯恩吼道。
第二个队员倒下了。
第三个。
第四个。
异兽的数量根本不对。情报说只有五十只，但现在出现的已经超过一百只了。
而且这些异兽的攻击方式太有组织性——它们在配合。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指挥着，有计划地分割包围，逐个击破。
凯恩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精神海里那股暴戾的力量在翻涌，每一次压制都让它反弹得更加剧烈。
“少将！我们必须撤退！” 副队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
“不。” 凯恩斩断一只异兽的头颅，蓝色的眼眸冷得像冰，“往里冲。”
“什么？！”
“这些异兽的行为过于异常，说明里面有东西。” 凯恩的战刃再次挥出，“我们必须知道是什么。”
他一马当先，强行撕开异兽的包围圈，向空间深处的那扇金属门冲去。他在异兽群中如入无人之境，银白色的短发在战斗中飞扬，沾染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既凶残又致命。
剩下的队员咬牙跟上。
凯恩一脚踹开金属门，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某种发光体，散发出惨白的冷光。
身后传来惨叫声。
又有两个队员倒下了。
现在只剩五个。
凯恩继续前进，通道尽头又是一扇门，这扇门没有上锁，甚至是半开着的。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幽蓝色的光。
凯恩推开门。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停滞了。
巨大的地下空间里，排列着数十个透明的培养舱。舱体内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液体中浸泡着……雄虫。
一个接一个的雄虫。
他们的眼睛是睁开的，但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失去了所有情绪的面具。
有些培养舱是空的，舱盖打开着，里面残留着液体和血迹。
而在空间的另一侧，还有更多的设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精神海在那一瞬间剧烈翻涌。
眼前这个画面像是某种可怕的刺激，直接冲击着凯恩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力。
“这……这是什么……” 副队长的声音在颤抖。
凯恩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空白了。
这不是异兽巢穴。
这是——
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嘶吼声。
异兽追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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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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