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不认识的。
他不记得我是太正常不过了,正常到我几乎要以为“记得”和“认识”才是一场幻觉。
我的确曾为九头蛇工作。
不是那种负责外勤把坏事落地的间谍特工,更不是智商过高所以奇形怪状的邪恶科学家。在很多人没有设想过但是仍然存在的地方,我是九头蛇一名负责财务的行政秘书,这辈子最大的坏事就是在资产清单上盖章签名以示此项支出合理合规并且大力支持。
当然。九头蛇当然也会有财政支出,甚至在密密麻麻的账簿里每一笔支出都代表着一件坏事的发生。
而冬兵作为九头蛇最重要的资产也不例外。
我记得他,或许是因为我有一整本厚厚的账单记载着他作为一笔资产在九头蛇经受的一切。
但其实我见过他,在他成为九头蛇资产的更早以前。
1943年我领的还是战略科学军团的工资。我记得在斯塔克未来展览会上被我发过征兵传单的小个子日后成为了美国队长,而那份传单被一位在他身边的美军中士偷偷撕了个粉碎。我记得在前线医疗翼曾经有一个被纳粹做过实验的伤兵被分到我手里,然而酒精消毒之后他嫌弃我清理伤口下手太重,之后几次拒绝在我的窗口排队。我当然也记得依旧是那位中士,在那天晚上的小酒馆里我们跳过一支舞,彼此调侃到底谁才是眼睛亮亮的小鹿斑比。我甚至还记得他最后一次对我说的话是“如果下次给我抽血的医生还是你,那我们就约会吧。”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世事难料,就像是被刻在神盾局纪念墙上的人也是九头蛇最好的杀手。
——我的记忆告诉我,我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哈。
当我说出“我这辈子最大的坏事就是在资产清单上盖章签名以示此项支出合理合规并且大力支持”时,真的会有人天真的相信吗?
在1943年还为战略科学军团工作的医生成为了九头蛇的财务会计,故事真的只有一句“世事难料”这么简单吗?
我反正是不信的。
所以我在审批第一百笔还是一千笔支出时盖章的手是否停顿了一瞬根本不重要,冬日战士是否因为虚假的账本显示财政支持有限这样滑稽的理由延长了几次冷冻缩减了几次外出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事情已经发生,我是冷眼旁观者,是沉默的记录者,我甚至怀疑我是否真的拥有这份姗姗来迟的道德感。
答案大概是没有的。
烁灭之后仅存的九头蛇也彻底结束了苟延残喘,我的记忆告诉我这个故事的版本不对,可记忆里的故事时常令人恍惚,我和这个世界没有联系,错位感无处不在。我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偶尔发呆,这是我的身体,但这不是我的人生。
但这不是吗?
我从来就没想过会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宁静,那通电话也实属意料之内。可对于一个隐姓埋名只想过普通生活的人来说还能威胁什么呢?无非就是动动手指公开一份档案而已。
所以我站在分岔路口。选择一,给泽莫送一个威胁的见面礼,在一个找死的行为里求生。选择二,拒绝这个要求,然后继续下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未必是输家,我只是太累了。
可是。
在陌生城市天色微亮的广场,我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发呆,早上的空气很凉,我冻得手指都在发抖。路边的报亭刚刚支起摊子,角落里在卖香烟,拎着水桶的老妇人带着板凳坐在喷泉附近,清晨的公园一定会有很多人在那里买花,只是现在仅有鸽子路过。
水桶里是一大捧鲜艳的红玫瑰,在凌晨灰蓝色的天空下过分刺眼,鸽子飞过来鸽子又飞走,我的手里没有面包屑,它们很快就不再凑近。
我还在发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几张卷得皱皱的钞票,我吸吸鼻子,犹豫了一会,走了过去。
公园清晨广播是老套的童话故事,一个接一个,被翻来覆去的讲,故事的开头即是结局,结局又是开始。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然后又各自分离到下一个故事的战场以新的身份重新相遇。
而我抱着那束玫瑰花坐在凌晨的公园长椅,烟灰掉在指节有微微的刺痛也更像是痒意。
【“不,我早就不做那些事了。”】
我其实很为现在的你高兴,巴恩斯中士。
我揉了揉眼睛。
那么,生存,还是毁灭?
选择一,服从命运的安排直到他们得到所有想要的,或许他们会让我有时间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选择二,在下一个威胁到来之前结束一切,我先选择后者。
玫瑰枝条刺破我的手指,我回过神来,不过我想也是,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我还是会选第二条路。
在无数次“练习自杀”挣扎着希望有人来救救我之后,我选择了第二条路。
烟尾的火星一点点烧到手指,我打了个哆嗦,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一束红玫瑰,谢谢”。
我以为我认错了,可那束红玫瑰自始至终都在我的怀里。
好吧。
不过我想也是。
我回到了花店。
在翻找那把鲁格长达两个小时之后我终于想起来它的下落,我自顾自的笑出声,讥讽自己想找个理由活着都这么拙劣。
抽屉里攒下的药片数量还不够,但为求保险我也先吃了个干净。
我躺在浴缸里,音乐播放器里是一首老掉牙的歌曲。药效来袭我昏昏沉沉,水不算多只刚刚没过手腕,金属薄刃冰冰凉凉,我又想起振金在脖颈上留下的冷意。
彩排结束了,这次是正式登场。
我以为我的故事是这样的。
天可能已经黑了又或者很快要亮了,有点冷,但很快就好了。透过浴室的玻璃门我隐约看见轻轻飞舞的窗帘一角,我没关窗吗?我不记得了。希望下雨不要把地板泡湿,但如果泡湿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有点困,但是很快就好了。
咚咚。
我支起眼皮,没有声音,这么晚了也确实不会有人敲门,我闭上眼睛,开始默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生锈的玻璃门被猝然推开,吱呀一声太刺耳,我慌乱中再次睁开眼。
是那双蓝蓝绿绿的眼睛。
沉默。
“……”
“我是来还枪的。”
他把手从腰后别着鲁格的位置拿了出来。
“但是……我忘带了。”
“哦。”
我躺在浴缸里,默默伸手挡住了手腕上的痕迹。
“但其实……我现在也用不上枪了……”
他又瞥了眼浴缸里淡红色的水,我也跟着瞥了一眼。
他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一把将我从浴缸里捞了出来。
*
我们确实是不认识的。
我突然想到。
只是他来买过一束花,我又送过一束花,他还顺便两次阻止我自杀。
烁灭后记忆版本:
为了做点好事就去扑腾了一下但是没什么效果。
做了很多坏事想死但又不是很想死,实则是希望有人来救救自己。
能活太久很多完成不了的事情就会渐渐想放下。
可是当事人偏偏又突然出现。
所以又很难放下。
但这当然不是全部的故事
或者说,这不是正确版本对应的故事
但是正文按照这个版本理解也是对的
到番外也许会讲为什么里里会有“人是我,但人生不是我的”这种错位感,很多一开始的伏笔和线索也会讲明(但不讲也行[害羞]因为另一种理解也合理)
写到这一章的时候才发现这本肯定会是短篇,十万字可能就够了,因为只是一个猎冬新生活有感,但短篇好啊,短篇有机会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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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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