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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浑浊苦涩的药汁,一滴,一滴,缓慢而执着地浸润着郭嘉干涸开裂的唇瓣,渗入那微开的、仿佛通向无尽黑暗深渊的缝隙。屋内死寂得令人窒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在那只微微倾斜的瓷碗,以及那张毫无生气的苍白脸庞上。唯有药液滴落的细微声响,和他喉咙里艰难的、带着粘稠杂音的吞咽声,如同锋利的锉刀,反复刮擦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时间在浓稠的药味与血腥气中粘滞流淌,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冬季。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药汁的温热终于浸润了枯涸的脏腑,或许是那微量的药效开始触及病灶的核心——

郭嘉喉咙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如同破旧风箱抽拉般的尖锐喘息,竟奇迹般地……微弱了下去。那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骇人刮擦杂音的频率,渐渐变得平缓了一些,虽然依旧短促艰难,但那折磨人的噪音却显著地减弱了。

紧接着,更令人屏息的变化发生了。他那双紧闭的眼睫,如同濒死的蝶翼,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又一下。覆盖在眼睑下的眼球似乎不安地转动着,仿佛在无边的黑暗梦魇中徒劳挣扎。随后,一直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唇瓣,竟在无意识中微微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模糊、几乎难以辨别的微弱气音,像是呻吟,又像是渴求。

“祭酒……?” 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太医难以置信地低呼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灌下多少名贵汤药都石沉大海,这来历不明、气味刺鼻的褐色药粉,竟能立竿见影?

郭平紧绷的身体也猛地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主人脸上细微的变化,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碗底仅存的最后一点药汁,终于滑入郭嘉的口中。我小心翼翼地收回碗,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唇瓣,那寒意刺得心头一缩。托着他后颈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完成了最后的吞咽动作。将他沉重的头颅极其轻柔地放回绣枕之上,重新盖好滑落的锦被。

做完这一切,如同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而来。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指尖冰凉,甚至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再看向榻上之人。

郭嘉胸口的起伏确实比之前平稳了些许,那刺耳的刮擦声也减弱了许多。然而,他那惨白的脸上,那两抹如同残阳般的病态潮红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鲜艳诡异,如同燃烧在雪地上的余烬。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濡湿了鬓角的乌发,粘腻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的眉头紧锁着,即使在昏迷中,也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烧……并未退去。

太医们立刻围拢上前,有经验的老者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搭上郭嘉裸露在外的手腕寸关尺处,凝神细察。片刻,他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脉象浮洪而数,热邪炽盛,内陷心营……咳血虽暂缓,然高热不退,恐……恐有惊风昏厥之险!” 他转向其他几位太医,语气沉重地商议着新的退热方剂,声音压得极低。

那“惊风昏厥”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再次重重砸在我的心口。方才因咳血暂缓而升起的一丝微弱的希望,瞬间被更深的阴霾笼罩。看着郭嘉深陷在锦绣被褥中、被高热灼烤得痛苦不堪的模样,心头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沉重得喘不过气。

太医们忙碌起来,低声商议着新的药方,仆役们端着新的温水铜盆来回穿梭。屋内依旧弥漫着凝重压抑的气息,只是那刺鼻的血腥味似乎被更浓重的药草苦涩所覆盖。

郭平守在一旁,目光片刻不离地胶着在主人脸上,脸上依旧是化不开的忧虑,但眼底深处那溺水般的绝望,似乎因咳血的缓解而褪去了几分。他转而看向我,目光复杂,带着一丝未曾消散的惊疑,更深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掺杂着感激的沉重。

我默默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药已喂下,我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将手中那只空了的瓷碗轻轻放在旁边矮几上,目光最后掠过郭嘉被高热折磨得潮红的脸颊,心头一阵沉闷的酸涩。阿兄……我已尽力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太医,交给老天。

转身,准备悄然离开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让太医们专心救治,让郭平守着他。而我……一个无用的质子,留在这里,也只是增添混乱罢了。

脚步缓慢地、无声地移向门口。屋内昏黄的烛光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药味苦涩依旧,萦绕不散。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门框,就在身体转过一半,半边身子已沐浴在门外透进的、稍显清冷的暮色天光之中时——

一只冰冷得如同寒铁铸就的手,带着一种意料之外、却又仿佛积蓄了整个漫长冬天的力量,猝不及防地、死死地攥住了我垂在身侧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不容挣脱的狠戾。

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穿透薄薄的衣袖,狠狠刺进肌肤。腕骨被死死箍住,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要被捏碎的疼痛。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不受控制地逸出喉咙。

我猛地回头。

床上,一直深陷昏迷、毫无意识的郭嘉,不知何时竟微微侧过了身。那只裸露在锦被之外的、苍白瘦削得如同枯枝的手,正死死地、痉挛般地攥着我的手腕。他的双眼依旧紧闭,眉头因痛苦而紧紧蹙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梦魇煎熬。惨白的脸上,那病态的潮红如同燃烧的火焰,薄薄的唇瓣剧烈地翕动着,发出破碎而模糊的呓语。

“……不……” 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磨过枯木,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哀求之意,“……不要……离开……”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冰冷而颤抖,指节因极度用力而绷得死紧,凸起的骨节如同嶙峋的山石,硌着我的皮肉。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整个手臂都拖拽回去,拖入那无边的黑暗与病痛之中。

“……阿兄……” 他喘息着,破碎的呓语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撞击着我的耳膜,“……求……求你……”

最后那一声“求你”,轻若蚊蚋,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近乎卑微的绝望,如同一根极细却无比坚韧的丝线,瞬间勒紧了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屋内的所有声音——太医的低语,仆役的脚步声,炭火燃烧的噼啪——都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隔绝,瞬间远去、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手腕上传来的那冰冷到刺骨、却又带着惊人力量的禁锢感,以及耳边回荡着那破碎的、卑微的哀求。

“不要离开阿兄……求你……”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窒息的疯狂速度在胸腔里擂动起来。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震惊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所有知觉!

榻上之人,是郭嘉。是那个在丞相府议事厅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谋定天下的军师祭酒郭奉孝。是那个永远带着温和从容面具、心思深沉如海的郭嘉。是那个在风雪中因我唤一声“阿兄”而瞬间握紧拳头红了眼眶、却强自镇定的郭嘉。

他应该是强大的,是冷静的,是永远掌控一切的。

何曾……何曾见过他如此脆弱不堪的模样?何曾听过他如此卑微无助的哀求?

意识深处,那个立于权力巅峰、风光无限的郭嘉形象,与此刻榻上死死攥着我手腕、如同迷失孩童般苦苦哀求“不要离开”的身影,猛烈地碰撞、重叠。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力,如同最锐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理智的藩篱,直抵灵魂最柔软、最毫无防备的角落。

心口那最后一点因他强大而产生的、曾彻底消弭的忌惮,在此刻这前所未有的脆弱景象面前,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无法抗拒的情感洪流彻底冲刷殆尽。

一个如此强大的人,在生死边缘、神志迷失之际,流露出的最本真的恐惧竟不是死亡,而是……怕我离开?

那死死攥住我手腕的冰冷手指,那破碎卑微的“求你”,那病痛煎熬中唯一挣扎着想要抓住的依赖……这所有的一切,比任何精心谋划的关怀或言语,都更加**、更加真实、更加无可辩驳地指向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他待我之心,重逾千钧。

那份“同病相怜”,那声“鹤儿”,那份“如亲妹般”的照拂……绝非虚言,亦非手段。那是发自肺腑的牵绊,是刻入骨髓的依赖,是他在这个冰冷世间,甘愿放下所有防备也要守护的一方柔软。

巨大的震动与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鼻腔猛地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涩,眼眶瞬间滚烫,视线迅速模糊。喉咙哽咽得像被塞满了滚烫的棉絮,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手腕上传来的那冰冷而执着的力道,如同烙铁般灼烫着肌肤,也灼烫着摇摇欲坠的心防。

我没有挣脱。

僵硬的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任由那只冰冷颤抖的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腕,任由那刺骨的寒意和清晰的疼痛感持续传来。目光怔怔地落在那张被高热灼烤得痛苦不堪、却又在无意识中流露出深深恐惧与依赖的脸庞上。

屋内,陷入一片更加深沉、更加粘滞的死寂。太医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愕地望着榻边的景象。郭平呆立在原地,如同石雕,望着主人那只死死抓住少女手腕的、青筋毕露的手,望着少女僵立的身影和微微颤抖的肩头,脸上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巨大震撼。

暮色沉沉,从敞开的门扉无声地流淌进来,将屋内晦暗的光线染上了一层更深的蓝灰。炭火在铜盆中幽幽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空气里浓重的药味苦涩依旧,却仿佛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难以驱散的悲悯与哀伤所浸透。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不再试图离开,也不再回避那只冰冷的手。而是就着被攥住手腕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在冰冷的床沿重新坐下。

另一只没有被禁锢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覆上了郭嘉那只紧握着我的、冰冷而痉挛的手背。指尖触碰到他皮肤上滚烫的温度和凸起的、嶙峋的指节,心头又是一阵针扎般的紧缩。

“……阿兄……” 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和浓重的鼻音,低哑得如同耳语,“……鹤儿在……鹤儿不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奇迹般地,郭嘉那只死死攥紧、如同铁钳般的手,竟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仿佛那失去意识深处最深沉的恐惧,被这轻柔的回应短暂地安抚了。虽然指节依旧僵硬地扣着我的手腕,指腹的力道却似乎松懈了那么一丝丝。

而他紧蹙的眉头,似乎也在那声“鹤儿在”的回应中,极其微弱地……舒展了一线。尽管痛苦的神色依旧盘踞在他苍白的脸上,尽管呼吸依旧艰难而灼热,但那深陷在梦魇中的身体,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停靠的港湾,剧烈颤抖的频率悄然减弱了一丝微弱的气息。

郭平望着眼前这一幕,身体猛地一震,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深深低下头去。一滴浑浊的液体,无声地砸落在他脚边的青砖地面上,迅速洇开一小圈深色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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