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的笑闹与纷扬的晶莹,如同投入心湖深处的石子,漾开的温暖涟漪久久未曾平复。自那日后,横亘在听雪轩与他院落之间的无形屏障,如同春日消融的薄冰,彻底化为涓涓细流。我不再是被动等待的困鸟,脚步踏过那条幽深夹道的次数日渐频繁,如同寻回故巢的归燕。
郭嘉的小院,成了春日里最留恋的去处。檐角的冰棱彻底化尽,滴滴答答的清响被檐下新筑巢的燕子呢喃取代。空气里的药气似乎也淡了些许,混杂着泥土苏醒的潮润气息。他倚坐在窗边藤椅上的时间渐长,身上厚重的狐氅换成了略薄的墨青色锦袍,面色虽依旧苍白,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倦怠的阴翳已然散去大半,重新沉淀下温和的光泽。
阿椿见我来,圆脸上的笑意总是藏不住,端来的梅花糕越发精巧,偶尔还会塞给我一小枝带着晨露的迎春花。郭平依旧沉默寡言,但躬身行礼时,肩膀的姿态却松弛了许多,目光扫过我时,那份属于相府深宅的审视已然被一种近乎默认的接纳所取代。
更多时候,是在窗明几净的书斋里。巨大的紫檀木案上堆积的公文卷轴依旧如山,但角落里总会特意为我清理出一方空处。有时是他执笔批阅文书,我则安静地临摹着他赠予的前朝字帖,笔锋在宣纸上摩擦出沙沙的微响,空气中流动着墨香与他身上清冽的药草气息。有时也会对弈一局。他的棋路依旧深远莫测,落子如风,但每每在我苦思冥想、眉头紧锁之际,那捻着黑玉棋子的修长手指便会微微一顿,看似随意地偏移数寸,在无形的杀阵边缘悄然留下一线并非死路的生机。那份不动声色的庇护,如同无声的暖流,悄然浸润着方寸棋盘。
春日的气息无声渗透,连听雪轩窗前那株沉寂的老梅,虬枝上也奋力抽出了更多嫩绿的芽苞,怯生生地舒展着。然而,这方囚笼之外的世界,森严冰冷的壁垒并未因季节更替而有丝毫松动。
这一日,暮色如同稀释的墨汁,缓慢地浸染着许都高耸的宫墙。刚从郭嘉院中出来,袖中还带着书斋里沾染的墨香与药气余温。脚步踩在湿冷的青石板上,穿过一条相对偏僻、连接东西苑的狭长夹道。夹道两侧高墙耸峙,暮色沉沉,投下浓重的阴影,将狭窄的道路挤压得愈发幽深压抑。
脚步声在空寂中回响,显得有些突兀。
就在即将走出夹道尽头时,斜前方的岔路口阴影里,无声无息地转出两个高大的身影。皆身着玄色军中劲装,未着甲胄,腰间挎着环首刀。身形魁梧,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渍与皮革的铁血气息。他们显然并非巡逻的卫队,姿态随意地靠在冰冷的墙角,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审视,瞬间锁定在缓步而来的我身上。
如同潜伏的鬣狗嗅到了落单的猎物。
其中一人,生着一双细长如刀的三角眼,嘴角叼着一根枯草,懒洋洋地抱着臂,目光极不礼貌地上下逡巡着,如同在掂量一件货物。另一人稍矮些,却更显精悍,脸上横亘一道寸许长的旧疤,眼神阴鸷如冰。
“哟,这不是听雪轩那位小娇客吗?” 三角眼吐掉嘴里的枯草,声音带着刻意拖长的腔调,油腻腻地在暮色中荡开,“瞧着方向,又是从郭祭酒那暖阁里钻出来的?” 他将“暖阁”两个字咬得极重,尾音上扬,带着**的、令人作呕的暗示。
心口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急速攀升。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停在距离他们数步之外。暮色沉沉,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啧啧,小脸蛋儿是水灵,” 刀疤脸接过话头,阴鸷的目光如同刮骨刀,毫不避讳地剐过脸庞,“难怪能哄得咱们那位病秧子军师神魂颠倒,连自个儿姓什么都快忘了?”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嗤笑,“就是不知道……伺候一个咳血的病鬼,滋味如何?想必……暖被窝的本事是顶好的?”
污言秽语如同淬毒的冰锥,裹挟着浓烈的恶意与羞辱,劈头盖脸地砸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紧绷的神经上。胸腔里气血翻涌,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滚烫的灼热感。攥在袖中的手指瞬间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颤抖与怒斥。
不能失态。不能示弱。这里是许都,是丞相府。他们是曹营的悍卒,而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质子。任何冲动的反驳或辩白,都可能成为引火烧身的借口。
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强行咽下那口翻涌的腥甜。目光并未回避,而是缓缓抬起,迎上那两双充满恶意与戏谑的眼睛。眼神里没有惧色,也没有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覆盖在冻湖之上的厚厚冰层。
“二位军爷,” 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毫无波澜的疏离,清晰地穿透暮色,“小女子奉丞相之命暂居听雪轩。出入何处,所为何事,自有丞相府规制所定,不敢逾越,亦不敢妄议。若军爷们对此有何疑虑,不妨……亲去中军司备案查勘?” 话语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远处夹道尽头隐约可见的、悬挂着“中军司”牌匾的灯火门楼。
将丞相府规制抬了出来,更将质疑的矛头引向掌管府内军纪的中军司。这是最稳妥却也最无力的自保。
三角眼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随即被一层阴沉的怒意取代。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宗女竟敢如此“不识抬举”,甚至搬出了中军司的名头。他细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上前一步,一股浓烈的汗臭和酒气扑面而来。
“呵!伶牙俐齿!拿中军司吓唬谁?” 他声音压低,带着威胁的狠戾,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老子们风里来雨里去,刀头舔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娘怀里吃……”
“住口!”
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呵斥,如同惊雷炸响在狭窄的夹道尽头。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的怒意。
三人俱是一惊,猛地循声望去。
夹道尽头的暮色光影里,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墨蓝色的身影——郭嘉。
他显然刚从另一条小径转出,身后跟着一脸凝重、手已按上腰间佩剑的郭平。暮色勾勒出他挺拔却过分瘦削的身形轮廓,墨蓝色的锦袍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沉。他并未走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一段距离望向这边。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脸上的具体神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投向那两个兵痞时,如同瞬间凝结的万年寒冰,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无声的、足以令人血液冻结的压迫感。方才那声呵斥中蕴含的怒火,仿佛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冰冷气场。
刀疤脸和三角眼脸上的嚣张气焰如同被疾风吹散的沙塔,瞬间瓦解。他们显然认得郭嘉,更清楚这位虽病骨支离、却深得丞相倚重的军师祭酒在曹营的分量。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对权势的天然畏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祭……祭酒大人!” 三角眼脸色煞白,方才的狠戾消失无踪,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和谄媚,“小的……小的们只是路过……跟这位小娘子开……开个玩笑……”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脚步下意识地后退。
郭嘉没有理会他们的辩解。他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被夹在中间的我的身上。那双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眸里,冰封的怒意在触及我的瞬间,如同沸水落雪,悄然融化、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担忧,是审视,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他看到我挺直脊背、昂着头,脸上并无泪痕,也无惊惶失措。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以及那双清澈眼眸深处竭力掩饰却依旧被他轻易捕捉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委屈与倔强。
四目相对,隔着暮色与兵痞,隔着那刚刚经历的污秽言语。
在郭嘉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眸注视下,我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中传递而来的那份沉沉的、无声的询问与关切。然而,此刻此地,并非解释或宣泄的所在。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倔强的目光回望过去,随即迅速垂下眼帘,避开了他探究的视线。
郭嘉眼底深处那涌动的关切与审视,在接收到我那短暂而倔强的回望之后,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他并未再开口质问或呵斥那两个噤若寒蝉的兵痞,只是极其淡漠地将冰冷的视线重新扫向他们。
那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令两个兵痞如芒在背。
“滚。” 郭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冰面碎裂的寒意,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刀疤脸和三角眼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躬身告退,身影狼狈地消失在夹道尽头的阴影里,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夹道重新恢复了死寂。
暮色更深了,将郭嘉墨蓝色的身影勾勒得模糊不清。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静静地望着我。郭平沉默地立在他身后半步,如同一道警惕的影子。
短暂的沉默如同冰冷的潮水在蔓延。
良久,郭嘉才极其缓慢地迈步,朝我走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夹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我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距离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药草气息和一丝更深的、属于病骨的寒凉。他微微垂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我的眼睛,目光如同最细腻的刻刀,细细描摹着我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那强装的平静,眼底深处未散的委屈与倔强,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劫后余生的疲惫。
“无事?”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依旧,却褪去了方才的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
“……无事。” 我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谢阿兄解围。” 话语简短,带着刻意的疏离,试图将方才的一切轻描淡写地揭过。
郭嘉的眸光深深地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太过复杂,混杂着审视、探究、以及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心疼?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薄唇紧抿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回吧。” 他侧过身,让开通路,示意我先走。
没有再看他,我低着头,默默地迈步向前,脚步有些虚浮。走出几步,忍不住微微侧首回望。
暮色四合中,郭嘉依旧站在原地,墨蓝色的身影如同一株孤寂的青松。他并未立刻跟上,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离去的背影,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难以解读的幽光,仿佛穿透了我的脊背,看到了某些更深层、更脆弱的东西。
回到听雪轩,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如同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冰冷与恶意。方才在夹道中强撑的铠甲瞬间碎裂崩塌。
身体里紧绷的弦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并非解脱,而是汹涌而至的后怕、愤怒与难以言喻的屈辱。那些污秽不堪的字眼如同附骨之蛆,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暖阁钻出来”、“伺候病鬼”、“暖被窝的本事”……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倒刺,反复撕扯着十六岁少女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强装的镇定与漠然在独处的安全空间里彻底溃散。脚步踉跄地冲到冰冷的床榻边,一头扑进叠得整齐的、带着淡淡霉味的棉被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腥甜,试图压制住喉头翻涌的呜咽。
然而,那巨大的委屈与伤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终究冲垮了所有强撑的堤坝。
呜咽声如同受伤幼兽的低鸣,起初压抑在厚重的棉被里,沉闷而破碎。渐渐地,那压抑的堤坝彻底崩溃,呜咽声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破碎的啜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冰冷的被面。肩膀随着哭泣而剧烈地抽动着,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委屈、愤怒与无助都宣泄出来。
不是丞相府冰冷的质子身份带来的压抑,也不是幽州故土遥不可及的思念之苦。而是那种**裸的、带着下流恶意的、针对女子清白与尊严的践踏。那种如同被当众剥去衣衫般的羞耻与侮辱。在郭嘉面前强装的平静,此刻化作了滔天的巨浪,狠狠拍打着摇摇欲坠的心防。
为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凭什么……凭什么要被那样肮脏的言语侮辱?
哭声在空旷冰冷的听雪轩内回荡,压抑而悲怆,如同寒夜里无处可栖的孤鸟哀鸣。窗外,最后一点天光彻底隐没,浓稠的黑暗吞噬了庭院里那株抽芽的老梅。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悲泣声中——
听雪轩紧闭的黑漆院门外,一个墨蓝色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像,已在浓重的暮色里伫立了许久。
郭嘉的脚步在离开夹道后,并未立刻返回自己的院落。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而焦灼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方才夹道中少女那份强装的平静与倔强底下,那如同惊弓之鸟般竭力掩饰的脆弱,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他心头。他无法心安。
鬼使神差地,他屏退了郭平,独自一人悄然折返,来到了听雪轩紧闭的院门外。他想确认她是否安好,是否需要……一个依靠?
然而,就在他脚步无声地停在冰冷粗糙的门板之外,指节几乎要叩上那黑漆木门时——
一阵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如同受伤小兽般压抑而破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从厚重的门板之后,从庭院深处那间冰冷的厢房内,幽幽地传了出来。
那哭声闷在厚重的棉被里,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的门板与距离,狠狠扎进了郭嘉的耳膜!每一丝颤抖的呜咽,每一次撕心裂肺的抽泣,都带着一种无助到极致的委屈与绝望,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心上。
郭嘉整个人骤然僵住!如同被无形的雷霆劈中。
准备叩门的手指死死地悬在半空,距离冰冷的门板只有寸许。指尖因巨大的震惊与瞬间席卷而来的心痛而剧烈颤抖。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哭声。
不是孩童撒娇的啼哭,不是寻常女子伤春悲秋的哀泣。这是一种被彻底撕裂了所有伪装与防备后,从灵魂最深处爆发出的、源于尊严被践踏的、带着血泪的悲鸣。
那哭声如此无助,如此绝望,如此……真实。
方才夹道里那个昂着头、眼神倔强、平静应对兵痞刁难的少女身影,与此刻这门板之后传来的、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悲泣呜咽,猛烈地撞击、重叠。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力,如同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碎了郭嘉心中那一刻因她“成熟”应对而升起的所有欣慰与骄傲。
原来……所谓的“不卑不亢”,所谓的“平静应对”,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在滔天恶意与屈辱面前,用尽全身力气给自己套上的、一层薄如蝉翼的、自保的硬壳。
当硬壳在独处时粉碎,暴露出来的,是血淋淋的、从未愈合的伤口,是浸透了委屈与恐惧的、最本真的脆弱。
她才十六岁。是被捧在手心长大、未经真正风霜的小宗女。是被骤然投入这冰冷虎狼之窝、朝不保夕的质子。她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在那些兵痞下流恶毒的揣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心口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刺痛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那痛楚并非源于病体,而是源于心底深处那份被猝然唤醒的、巨大的愧疚与疼惜。
他一直以为,自己给予的炭火、陪伴、那声“鹤儿”、那份庇护,足以成为她在许都深牢中唯一的暖源与慰藉。他欣慰于她在刁难面前展现的“成熟”,甚至为此隐隐骄傲。却从未真正意识到,在这座虎狼环伺的冰冷囚笼里,仅仅给予温暖是远远不够的。那份温暖,如何能抵挡外界无处不在的、带着恶意的窥探与如同淬毒刀锋般的侮辱?如何能抚平一个十六岁少女被**裸凌辱清白与尊严时那深入骨髓的羞耻与痛苦?
是他……疏忽了。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门板之后的哭声依旧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耗尽气力的虚弱与绝望,在浓稠的夜色里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郭嘉死死地僵立在门外。墨蓝色的锦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如同他此刻激荡翻涌的心绪。抬起的手,终究没有叩响那扇门。他不能。此刻任何来自外界的声响——哪怕是他的安慰——都可能成为压垮那脆弱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慢慢收回了那只冰冷僵硬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用力到泛白,指甲狠狠抠进掌心,试图用这清晰的刺痛来压制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疼惜与无力感。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背对着那扇紧闭的、隔绝着无尽悲泣的黑漆木门。脚步沉重如同灌铅,一步,一步,走向浓重的夜色深处。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上那被哭声撕裂的伤口之上。那破碎的、无助的呜咽,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离去的背影,也深深地、永远地烙印进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此刻充满了无尽痛楚与自责的眼眸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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