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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我……能叫你鹤儿吗?”

郭嘉低沉沙哑的询问,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打破了雪园中短暂的静谧。那两个字——“鹤儿”——裹挟着风雪的气息,清晰地穿透漫天飞絮的簌簌声,沉重地坠落在心湖之上,瞬间激起了千层暗涌。

我仰躺在冰冷的雪坡上,身体保持着方才翻滚后放松的姿态,脸颊和发丝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沫。郭嘉的话语落下,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拉长、凝固。漫天飞舞的雪花似乎也停滞了一瞬,无声地悬浮在昏黄的光晕里。脸上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便被一种猝不及防的茫然和惊愕所取代。目光从纷扬的雪幕移开,直直地投向几步之外那个墨蓝色的身影。

他就站在风雪之中,身影清瘦挺拔,如同雪地里一株沉默的青松。风帽的阴影加深了他面容的轮廓,唯有一双深潭般的眼眸穿透风雪,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那眼神里,褪去了所有属于军师祭酒的深沉与谋算,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小心翼翼的探寻。仿佛刚才那两个字,并非深思熟虑的抉择,而是某种压抑在灵魂深处、早已刻入骨髓的呼唤,在方才那份纯粹欢笑的催化下,如同挣脱樊笼的囚鸟,猝不及防地冲口而出。

鹤儿……

这两个音节,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猝然开启了记忆深处那扇被刻意尘封的、温暖的门扉。

是幽州深宅的清晨,暖阁里炭火哔剥,养母王氏温柔含笑的脸庞近在咫尺,她一边细致地为我梳着发辫,一边絮絮叨叨地唤着“鹤儿”,那声音里盛满了蜜糖般的宠溺。是冬日暖阳斜照的书房,养父刘虞端坐案前,神色虽一贯严肃,目光却在我捧着新得的字帖雀跃地跑向他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低沉的嗓音唤一声“鹤儿过来”。是庭院里海棠初绽时,我踮着脚尖去够枝头的花苞,侍女们在身后笑着惊呼“鹤儿小姐当心”……这个乳名,是缠绕着暖阁炭火、新墨书香、海棠花影的气息,是“□□”这个冰冷身份之下,最柔软、最私密、最被珍视的印记,是家,是阿娘阿爹掌心永不褪去的暖意。

而此刻,在这丞相府冰冷的雪园深处,在这森严高墙围困的囚笼一角,这个名字,却从这个相识不过月余、心思莫测的曹营军师口中,如此自然地流淌出来。

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不是愤怒,不是羞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酸楚——一种被骤然拉回温暖过往、却又被冰冷现实狠狠摔下的巨大落差感。家,那个有着阿娘温柔呼唤和阿爹沉稳目光的家,如今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冰冷的质子身份,遥不可及。而眼前这个唤出“鹤儿”的人,这个身份敏感、心思难测的郭嘉,却是在这许都深牢中,唯一给予我炭火温暖、白瓷茶盏、窗台绿意、沉默陪伴的人……是这片冰天雪地里,唯一能触摸到的一丝微弱暖源,是孤寂囚笼中唯一的慰藉。

过往的暖意与现实的冰冷在心底剧烈碰撞、撕扯。阿娘唤我“鹤儿”时的温柔笑靥,与眼前风雪中郭嘉那双带着小心翼翼探寻的深邃眼眸,在脑海中交替闪现。强烈的思念与无法言说的委屈,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鼻尖猛地一酸,眼眶毫无预兆地泛起滚烫的热意。视线迅速模糊,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冰冷的寒风中迅速凝结成薄薄的水雾,模糊了风雪中那个墨蓝色的身影。一滴,两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挣脱眼眶的束缚,顺着冻得冰凉的脸颊滑落,在沾满雪沫的皮肤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灼热的湿痕,旋即被冷风冻结,带来刺痛的冰凉。

我慌忙抬起冻得通红、沾着雪屑的手背,胡乱地抹向脸颊,试图擦去那不合时宜的狼狈。然而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喉头哽咽得发紧,几乎喘不过气。身体在冰冷的雪地上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这猝不及防、汹涌而至的难过。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骤然加大了。雪片密集地扑打在脸上,带来冰凉的刺痛。

就在这无声的泪落与哽咽中,风雪里的那个身影猛地动了一下。

郭嘉原本沉静的身形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瞬间绷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疾跨一步,靴底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方才那份从容、那份刻意的轻松荡然无存,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慌乱的失措。

“刘娘子!我……”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沙哑,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惊恐,完全失去了惯有的平稳节奏。深潭般的眼眸里,所有的试探和小心翼翼瞬间被巨大的惊惶取代,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看着我满脸的泪痕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嘴唇几度开合,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语速快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我没有……我没有丝毫轻薄你的意思!绝对没有!” 他急切地否认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沉重的分量,“我只是……只是……”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试图平复那因慌乱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目光死死地锁住我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确认什么,“……只是真心把你当做……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你相信我!奉孝……奉孝绝无他意!”

他急切地解释着,甚至下意识地抬起了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似乎想要做出安抚或保证的手势,却最终僵在半空,没有落下。指尖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那份属于军师祭酒的深沉与掌控感,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因言辞不慎、骤然惊扰了眼前少女而手足无措的兄长模样。

“你若……若是不愿意……”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和一种近乎卑微的退让,“……便当奉孝……从未说过……没关系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呼啸的风雪里。

看着他这副全然陌生的、毫不掩饰的慌乱模样,看着他眼底那份因我落泪而生的、真真切切的惊惶与懊悔,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翻腾的酸楚。那个在丞相府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心思深沉如海的军师祭酒郭嘉,那个永远带着温和从容面具的郭奉孝,此刻竟会因为我几滴眼泪而如此失态?这份反差如此巨大,如此荒谬,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真实。

心头的难过与委屈,竟在这份笨拙的慌乱面前,奇异地被冲淡了几分。一丝微弱的气音,带着尚未平复的哽咽,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随即,像是被这怪异的景象戳中了某个点,那紧紧抿着的、被泪水浸润得冰凉的唇瓣,竟缓缓地、极其微弱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小的弧度。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郭嘉的眼睛。他死死盯着我脸上的神情,当那丝微弱的、带着泪痕的笑意浮现时,他眼底的惊涛骇浪瞬间凝滞了。随即,那翻涌的慌乱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愕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巨大释然的复杂光芒。他紧绷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松弛下来,唇边也下意识地牵起一个回应般的、极其微弱而僵硬的弧度,仿佛被我这破涕为笑的举动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又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风雪依旧呼啸,雪片落在脸上,带来冰凉的触感。我望着他那张因紧张而更显苍白、此刻又因我的笑容而微微松懈的脸,心头那点残留的酸涩,被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冲动所取代。方才他慌乱中那句“亲妹妹”的话语,此刻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在这冰冷孤寂的许都,在这步步惊心的囚笼里,他给予的温暖与照拂,他那份因我落泪而生的真实慌乱,都指向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他待我,的确如同亲长。

一个念头,如同雪地里悄然钻出的嫩芽,带着破土的勇气,冲破了所有残留的疑虑与矜持。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喉咙里的哽咽,抬起那双被泪水洗过、此刻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眸,迎向他那双尚带着一丝余悸的深邃眼睛。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微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

“……好。” 我应下了他之前的请求,随即,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那我也唤你一声……阿兄……好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风雪似乎骤然停滞。

郭嘉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方才那丝因我破涕而笑而牵起的、微弱的弧度,如同被冻结在冰面之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听到“阿兄”两个字时,瞳孔猛地剧烈收缩。仿佛有万钧雷霆在他眼底最深处轰然炸开。惊愕、震动、难以置信……随即是排山倒海般的、汹涌到足以将他彻底吞噬的巨大狂喜。

然而,这份几乎要冲破躯壳的剧烈情绪,只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肆虐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如同幻觉。

下一秒,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自制力死死摁下、锁住、封存。他的脸上迅速覆上了一层近乎完美的、温和而平静的笑容。那笑容极深,直达眼底,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纵容和欣然。

“好。” 他开口应道,声音低沉依旧,却异常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轻松愉悦,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当然好。” 他微微颔首,动作从容而自然,“……鹤儿。”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刹那,就在他脸上那温和笑容完美绽放的瞬间——

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掩在宽大墨蓝色鹤氅之下的左手,骤然紧握成拳。

力道之大,指节瞬间绷紧、凸起,泛起骇人的青白。坚硬的骨节死死抵着掌心柔软的皮毛,将那厚实的鹤氅布料攥得深陷下去,发出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咯吱”声,如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

宽大的鹤氅袖口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带动着袖缘细腻的云纹锦边在风雪中微微晃动。那颤抖极其短暂,如同被强风拂过的烛火,瞬间便被主人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下去,复归平静。

无人看见的鹤氅深处,那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如同虬结的冰棱般根根暴起,微微颤抖着。更无人窥见,在那张温和含笑的面具之下,在他微微低垂、恰好被风帽更深阴影所遮掩的眼角处,一点极其微弱的、迅速被风雪吹散的湿润水光,如同碎冰般骤然凝结,又无声消融。

风雪依旧在庭院里盘旋呼啸,雪片落在我们之间,无声堆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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