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本章bgm ——《死亡(繁华背后)》林海
殷郊才刚从得知小妹殷姝同最好的兄弟姬发私结情缘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见姬发急痛不安要立刻策马入宫的模样,连忙伸臂挡住他去路道:“今日既非休沐也非年节,而且现在天色将晚,不多时宫门就要下钥,你就算进了城,又怎么进宫见到小妹?”
姬发听罢,更是急得眼眶发红:“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孤身一人在宫里如履薄冰,现在染病在身、危在旦夕,她是因为我才累及自身。我对她…已亏欠太多,怎能不去见她?”
殷郊见他已急得失去神智,忙上前和辛甲紧紧缚住他臂膀道:“姬发,你冷静些!夜闯宫禁,被人发觉必死无疑,小妹岂不更要为你殚精竭虑、痛彻心扉?你若想见她救她,一定有别的法子,怎么能先自己送死!”辛甲也在一旁使劲点头附和。
姬发本是临危不乱,只因乍闻殷姝病重,关心情切之下乱了方寸,此时经殷郊劝阻才大梦初醒般找回了些许理智,垂于身侧的双手捏紧拳头,沉默而立。
殷郊见此略松了口气,稍微放开他的臂膀道:“我明日去求父亲恩准,说小妹病重,我身为兄长本该多有照拂,奈何有军务在身,因此只想进宫探望一番,顺带向母亲请安,到时你扮作随从与我同去。”
姬发听得此言立马抬起头,眼含热泪地看向殷郊,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门外有士卒来报,道主帅有加急亲令。三人听此具是一愣,姬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进来。”
那名军士平日常跟随殷郊,此时上前向殷郊递上一封令书,躬身抱拳向三人行了一礼道:“殿下,二位郎君,边关急报,冀州侯苏护忤逆朝廷、举兵而反,戍北王军正往冀州平叛,但大王已命主帅于朝歌集结大军、整肃兵马,以备不时之需。主帅有令,即日起全营进入备战状态,每日加紧操练,包括休沐日在内不得擅自离营,违者军法处置!”
军令如山,使姬发如遭当头棒喝,刚才的满腔热血被冷水浇下。殷郊接过令书阅读完毕,对那名士卒吩咐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按父亲的吩咐通传全军。”见其行礼退下后,方转头担忧地看着姬发,见其皱眉而立,长叹一声问道:“军令已下,若执意违抗,擅自回宫,只怕危难重重……姬发,你打算怎么办?”
姬发沉默不语,从殷郊手中接过令书又通读了一遍,见确如军士所言,心痛之余又觉天意弄人。殷郊的劝阻情有可原,此时执意回宫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阿姝也会受他牵连;况且战情紧急,他擅离职守又会导致西岐质子群龙无首,又如何对得起父兄教导、主帅器重和下属信任?可是阿姝,她为了我命悬一线,我却无能为力……念及此,浓烈的酸楚在他心底翻涌不停,急痛之下却灵光一现——姬发陡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为他与阿姝拼得未来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总算彻底冷静下来。殷郊和辛甲见姬发一直不语,有些担忧地想再劝解几句,却见姬发语调平静又坚定道:“殷郊,战况紧急,主帅军令已下,我断不会擅自离营。只是要麻烦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递一封书信进宫给阿姝。”
“这个好办,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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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小舟手持托盘走至寝殿门口,对殿外回廊下候着的小宫女们说道:“你们几个下去歇歇吧,殿下需要静养,不喜人多,这里有我和锦姐姐侍候就行。”说罢,她轻声缓步地行入寝殿内,再轻轻关紧门扉,入殿行礼如仪,“殿下,王孙因二王子军令无法离营进宫,特地遣人送信来问候。”说罢小舟走上前呈上托盘,其上果然有一只秋香色的锦囊。
殷姝此时刚从午休醒来,正苍白虚弱地斜靠在软枕上由锦儿服侍着喝汤药。见小舟利落地挥退了外间侍从又紧闭门扉,瞬间变了副神态。她三两口饮完了剩下的汤药,强撑着支起身体,语气急切略带喘息道:“竟是哥哥的信,大营那边出事了?快拿给我看看!”
待锦儿将锦囊递到殷姝手中,她连忙将其打开,先掏出了一张宫里书信常用的素色丝绢缓缓展开阅读,洁白的绢布上写满了殷郊跳脱的字迹,字里行间尽是对她病体恢复的安抚关切之词,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叮嘱了一堆,字越写越小。殷姝阅读完毕,感动之余亦稍觉蹊跷,只因兄长若是想表达对自己病情的关切,一般都是打发个亲侍进宫探望并代为传话就好,很少会如此大张旗鼓地送信问安。
“这信,是独我一份的,还是叔母那儿也有?”殷姝问道。
“夫人那儿也收到了,也是问安信笺。”小舟答道。
更奇怪了,哥哥何时这样在意这些礼仪细节?殷姝一边暗自纳罕,一边翻揉着这只锦囊,掏出了殷郊的信后里面空空如也,那抹秋香色却是温暖又明亮,蓦地让她想到了姬发和他口中的西岐麦浪。一瞬间福至心灵,她伸指头向锦囊内探去,将整个内侧翻了过来,竟见这秋香色的锦缎上也有笔触花纹。她忙将锦囊内外翻转好后仔细铺平查看,只见那黄色的锦缎上绘有两个执剑策马的小人——一为戎装少年,一为红裙少女,右下方有殷姝再熟悉不过的字体写的“珍重”二字。
殷姝呼吸一紧,心中怦怦直跳,轻声自语道:“这是……姬发!”牵挂多时的名字甫一出口,迅速勾起了她埋藏心底的回忆——付良将军、沅妹,还有他曾写下的“良将凯旋,情人团圆,终成眷属,传为佳话”。
殷姝沉默不语,暗自思忖道:“他明白若直接传信与我,怕是风险极大、后患无穷,因此藏信于锦囊内侧,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易于解释。倒是难为哥哥当了这‘送信媒人’。姬发……他知晓我此刻在宫里临深履薄,才会如此谨小慎微……”
念及此,她心中积郁已久的酸楚与忧思消散大半,转而荡漾起融融暖意柔情。她小心地用指腹轻抚那两个小人和“珍重”二字,想到当年她去宗庙抄写卜辞经书,姬发带她偷偷出宫去看皮影戏的夜晚。此时他画于锦囊上的,既是付良和沅妹,亦是他与自己。“是了,他想叮嘱我安心养病、珍重自身,不必劳神牵挂。他向来以叔父等雄才威将为榜样,志在尽忠报国,等他能像付良那样大破敌军、光荣凯旋后身披军功再来求娶……”
珍重,珍重。殷姝望着那两字怔愣了一瞬,温热的水雾逐渐在眼眶中汇集,随即滑落成晶莹的泪花落于她苍白的手背。她将锦囊覆于心口,任凭泪水涟涟夺眶而出,面上却带着欢欣释然的笑。
锦儿小舟见此慌得忙奉上手帕,并于左右劝解。殷姝接过帕子拭干眼泪,随即在心底暗自叹息道:“姬发啊姬发,你知我囿困深宫、艰难挣扎,难于解脱;可你身处军营,大战临近,亦是身不由己。只盼神灵保佑,你我能各自安好,以待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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