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殊何在天机玄养伤期间,许元昌收到天机使的口信,得知弟弟无碍,便率领一家老小先行返回了覃州。许殊何此番回程,先去怀玉山谷拜谢了卜宗主夫妇,被何珺瑛强行留下把伤彻底养好了,这才骑马回到了覃州,临行前先往家里飞鸽传信一封。
到了家门口,正好碰上从外面回来的许元昌。许殊何自知去天机玄帮忙这事儿欠妥,惭愧地喊:“大哥!”
门开了,郑伯探出了头,道:“哎呀,二公子,您回来啦!快快去祠堂,老爷说您一来就喊您过去!”
许殊何低下头:“好,我该罚。”
郑伯:“罚?不是罚您。是有人家到咱家说亲了!”
许殊何一愣。他原以为卜秋台会想出什么迂回的办法,没想到是直接上门提亲?他的父母迂腐传统,肯定不会同意他与“卜氏逆女”有染。祠堂是掌罚的地方,厅堂才是议事的地方,父亲叫他去祠堂,肯定不是询问他的心意,而是要找他算账。
那也不怕。卜秋台,他认定了。
许元昌愁容满面,和他一同往祠堂去,苦口婆心地劝道:“殊何,你当真吗?咱们家坐不下那尊大佛!”
许殊何:“她不会来许家,是我到她身边去。”
许元昌震惊了。
许殊何:“大哥,别拦我。”
他步履如飞地来到了祠堂,发现不止父亲在,母亲和小妹也在。许母和许婉宁见他回来了,双双奔上前,拉着他的手打量了一圈,见果真全须全尾,总算放了心。
许母:“儿啊,兰芷药坊来说亲了!”
许殊何又是一愣……怎么不是天机玄,也不是怀玉山谷,而是兰芷药坊?他心念电转,忽然意识到卜秋台或许并没有以“卜秋台”的身份提亲,而是以兰芷药坊雇客的身份。
“你放心,不是柳老板的那两个女儿。”许母道。虽然柳优施对他们母子有恩,但那两个伤风败俗的兰芷药坊大小姐,她是万万不敢要来当儿媳的。“那姑娘以前是在柳老板手下办事的,受柳老板钟爱,自称倾慕你已久。柳老板亲自过来帮她说亲,正在咱家大堂上坐着呢,我和你爹说要去商量一下,一会儿再回话。培儿,你对那姑娘有印象吗?”
许殊何一撩衣摆,跪了下来,“爹,娘,是我倾慕那个姑娘已久,请你们允了这桩婚事吧!”
说罢,以额触底,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
许父许母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都很意外。见儿子与那位姑娘竟是两情相悦,非但没觉得惊喜,反而露出了“这下麻烦了”的表情。
许振铎满脸不高兴,肃然道:“江湖孤女,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许母也道:“是啊培儿,娶妻是大事,你要不再想想?”
许殊何昂首:“娘,我意已决,无需再想。”
许婉宁坐在堂上旁听,左右为难。她知道女方的真身是谁,对于让天机玄主人当二嫂这件事感到深深的恐惧,但二哥与对方的情谊又是实打实的。于是她思量再三后,壮着胆子插嘴道:“……可是柳老板都说了,正是人家姑娘组织了在瑶城救咱们的人马。爹,您记得您当时怎么说的么?‘日后若有机缘,必当倾力回报’,机缘……这不就来了吗?”
“祠堂之上,有你一个女儿家什么事?”许振铎凝眉,“我自然记得我说过这话,若非如此,我刚刚就一口回绝柳老板了。”
许殊何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确,以其父的独断专行,既然不喜欢女方,应当直接拒绝才对,压根不会问他的意思。既然问了,说明这事儿还是有商量的。
他于是更加坚定地道:“爹,娘,那位姑娘是我见过的最坚强、聪慧之人,也是我认定的此生良人,求你们成全我!”
许母蹙眉:“可是要她坚强、聪慧有什么用啊?她温柔吗,知道怎么照顾人吗?”
许殊何:“……温柔,对我极好!”
许母于是以询问的眼光望向丈夫。
许振铎不满那姑娘身边的人行事风格中透露着一股邪气,但见儿子如此坚定,于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既然人家都挟恩自居了,那就让她进门儿吧。”
许元昌原本默默听着,没打算插话,见父亲竟然松了口,大惊失色,道:“父亲三思啊!殊何日常操劳,非常辛苦,应该选一位知冷知热的妻子才好。那位兰芷药坊的姑娘能组织起一支人马,说明在外有自己的营生,怕是两人都互相顾不上对方。”
许殊何望他:“大哥!”
“谁说是娶妻了?”许振铎,“我的意思是,让殊何纳她做妾。”
此话如一道惊雷,惊得许元昌差点咬到舌头——这怕是更找死的做法!而许婉宁直接从座椅上滑了下来,战战兢兢地挨个打量几个窗户,怕有天机使正趴在外面偷听。
许元昌:“不行!这更不行了!”
许母:“为何?这样既圆了那姑娘与培儿厮守的心愿,又让我们还了她的恩情。那姑娘如果懂事,就该明白,培儿是世家大族的嫡子,正妻一定会是一位世家出身的闺秀。培儿,对于一个没有出身的孤女来说,许家妾室的位份已经不低了!”
许元昌欲哭无泪,心想与怀玉山谷相比,许家算哪门子的世家大族?只求父母别再多说。
许殊何悲愤不已,道:“不可!我绝不会同意!”
这怕是他第一次梗着脖子冲父母大叫,如此失礼僭越,连许振铎都不免怔了一下。
他道:“父亲,您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是您,您会甘心把伴侣与别人分享吗?会吗?!”
“你、你个逆子……”许振铎气得直哆嗦,“我和你娘也是你能拿来说的?!”
许婉宁和许母连忙过去安抚许振铎。许振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桌上拿起准备好的笔,“唰唰唰”写成合婚书,掷到许殊何脚下,上面有一个斗大的“妾”字。
“看在柳老板的面子上,我还按娶正妻的礼数写一封合婚书。你要是再不知好歹,连这个也没有!”他咆哮道。
窗外,布谷鸟啼声喑喑,似在涕泪。许殊何的脑中炸开了花儿,眼白慢慢爬上了红血丝。
“老爷,老爷不好了!”正待僵持之时,郑伯忽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肝胆欲裂,“有、有有有人闯进来了,是天、天机使啊!”
祠堂内的一家五口都懵了。
“什么?”许振铎茫然,“你说谁?”
“天、天机使哇!”郑伯惨叫,“说要提亲!说要、要咱家的二公子啊!”
许振铎夫妇如临灭顶之灾。许母直接晕了过去,被许婉宁一把抱住,许振铎心惊地缓了一会儿,连忙跟着郑伯直奔正堂,剩下兄妹三人面面相觑——怎么,刚刚柳优施来说的“亲”不是卜秋台?
“小妹,你带娘去休息。”许殊何和许元昌交代完,一同飞奔向正堂。
阿伊·达玛木覆着银面具,身着一席银纹黑披,大马金刀地翘腿坐在许家的正堂之上。许振铎一到,见此人肌肉虬结,体态凶恶,竟还是个首领,险些五体投地,被赶来的儿子将将搀住。
正堂上的另一位贵客柳优施低眉垂目,畏惧之色不似作伪。
达玛木开门见山:“老家主,我家尊主看上了您家二公子,愿以豪礼相聘,请问您意下如何?”
“这,这……”许振铎腿肚子打转,但还是颇有威严地把儿子推开了,自己站稳,朝达玛木拱手道:“天机使大人,恕罪恕罪!犬子已经定亲了,且不知轻重,与我那未过门的儿媳生米煮成熟饭。天机玄主人何等尊贵,怎能享残羹冷炙?望大人回禀贵主,她老人家晚来一步,鄙人罪该万死!”
许殊何内心煎熬,在飞速地思考眼下的情况。如果柳优施代表的不是卜秋台,那他绝对不想让“与别人生米煮成熟饭”这种谎话传到她耳朵里。但对天机使撒谎是要命的大罪,他也不能拆穿父亲、把许家往火坑里推,所以焦灼极了。
“啊?不会吧?”达玛木一顿,把翘着的腿慢慢放了下来,“天机玄有十八脉耳目,从未听说许二公子定亲了。”
“鄙人万万不敢欺瞒!”许振铎满头冷汗,“不瞒您说,亲是刚刚才谈好的,婚书墨迹未干,自然无法让贵处探知。但,生米煮成熟饭这事儿……早就有了,两人办了丑事,自然不会往外说。”
言罢,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柳优施。
柳优施于是鼓起勇气接话,“是的。我今日来就是取婚书的。”
达玛木思量片刻,然后沉声道:“我怎知道你们不是合起伙来蒙我?”
“不敢,此事千真万确!”为了保住儿子,许振铎硬着头皮回答。他叫郑伯去祠堂取写好的合婚书,以做证明。合婚书一到,达玛木站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下可棘手了。
……他满眼遗憾,“好吧,我们尊主确实不能拾人剩饭,那我只好回去禀明了。”
许振铎绝处逢生,喜不自胜,连忙招呼着人送,道:“大人慢走。”
柳优施心有余悸地瞧了一眼远去的天机使,就要过来接合婚书,“那……许家主,我也走了。”
“柳老板,等等。”许振铎,“我刚发现合婚书上写了一个别字(注)。老郑,拿笔墨来。”
许殊何凑在父亲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合婚书上的那个“妾”字被加了几笔,改成了“妻”。
柳优施与许振铎又敲定了具体的大婚细节,等到夜幕四合,两家兴尽而别。待柳优施走后,许殊何听完父亲的悲叹,也悄咪咪地出了门,左右张望了一番,忽然又听见了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布谷。”一身黑衣的都小蒙蹲在一根树杈上,冲他挤了挤眼,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果然。
他于是跟着都小蒙,被她领到了许家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山上落着好些天机使,而在天机使的拱卫中,卜秋台正低头读手中的合婚书,见他来了,将合婚书收进怀中,去解自己银纹黑披的系带。
许殊何上前,将她解了一半的系带重新系好,道:“我不冷,你自己披好。”
卜秋台使了个眼色,天机使们便如黑色的浪潮般悄无声息地退去。她握住许殊何微微发凉的指尖,道:“你怪我吗?”
许殊何摇了摇头。
卜秋台:“你可以怪我。”
毕竟我恐吓了你的父母。
许殊何:“如果我爹娘诚心报恩的话,我想……那位天机使首领就不会出场了吧。”
卜秋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虽然是夏末,但夜风也凉,许殊何穿得单薄,卜秋台与他说了几句便催他回去。待许殊何离开后,一只黑羽鸟落在了她的小臂上。
她展开字条一看,登时握紧了拳。
南交,木领属?
“达玛木。”她回到天机使的包围中,睨向俯首的南交壮汉,“贵属,好大的胆子。”
注:别字,就是错别字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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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出下策谋得合婚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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