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秋猎还有五日,萧明昭终于彻底痊愈。谢珩也守信,立刻指派了一位以耐心细致著称的骑射教头,开始教导萧明昭基本的骑马与射箭技巧。
训练场地上,萧明昭穿着利落的骑射服,一次次笨拙地试图拉开特制的小弓,或是被扶上马背,紧张地抓着缰绳绕着小圈慢行。不过半日,她的手臂和腿根便已酸软不堪,掌心也被缰绳磨得发红。
“陛下,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教头见幼帝汗湿鬓发,不由得出声劝道。
萧明昭咬着下唇,看着不远处箭靶上寥寥无几、还歪歪扭扭的箭矢,心里涌起强烈的挫败感和放弃的念头。但这是自己苦苦求来的机会,若此刻退缩,摄政王说不定在怎么心里嘲笑她娇气无用。
萧明昭深吸一口气,倔强地摇头:“不,朕还可以再练一会儿!”
文华殿内。
谢珩正为萧明昭讲解为君之道。
萧明昭却有些心神不属,胳膊和腿的酸痛阵阵传来,让她在座位上不时悄悄挪动一下。
谢珩放下书卷,瞥了她一眼:“陛下,静心。”
萧明昭揉了揉依旧发酸的手腕,苦着一张小脸道:“摄政王,朕……朕今日身体实在不适,可否改日再授此课?”
谢珩心中了然,只道:“再坚持两刻钟。今日课业结束,下午陛下可好生休息,以备明日秋猎。”
听到“秋猎”二字,萧明昭眼睛亮了一下,最终还是蔫蔫地点头:“……好吧。”
秋猎之日,天高气爽。皇家猎场旌旗招展,人喧马嘶,气氛热烈。萧明昭乘坐御辇,在精锐禁军的严密护卫下抵达营地。
沿途许多平日里朝服严谨的官员都换上了干练的猎装,不少年轻子弟跟随父辈前来,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
时辰尚早,萧明昭耐不住好奇,带着赵无疾在庞大的营地里溜达。
略过那些大臣,她发现了几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孩子,三男一女,正围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萧明昭眼睛一亮,宗室里虽也有同龄孩子,但大多只在年节大宴上远远见一面,从未有机会一起玩耍。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穿着蓝色锦缎猎装的男孩闻声抬头,见是一个陌生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反问道:“你是谁?”
萧明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也反问:“你是谁?”
蓝衣男孩似乎觉得有趣,扬了扬下巴:“是我先问的,你应该先回答我。”
萧明昭眨了眨眼,不甘示弱:“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你——”蓝衣男孩语塞。
旁边一个穿着墨绿色劲装的男孩看起来更沉稳些,开口打圆场道:“他叫李轩,我叫王瀚,他是赵松泽。”他依次介绍了同伴。
“我叫钱婉。”那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略显羞涩的女孩小声说道。
穿着红色骑装、性子最急的赵松泽催促道:“我们都说了,该你了?”
“朕、我……我叫萧明昭。”萧明昭为了融入他们,改了自称。
“草木萧?”李轩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是皇室中人?”
萧明昭点了点头,继续追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我们在玩打猎游戏。”王瀚解释道。
“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看,有些犹豫,毕竟对方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
赵松泽打量了一下萧明昭,又看了看钱婉,点头道:“好啊,不然钱婉总说我们不带她玩!”
赵无疾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沉默地看着,只确保陛下的安全,并未干涉。
玩了一会儿,赵无疾见时辰差不多了,上前几步,沉声提醒:“秋猎大典即将开始,该回去了。”
其余四个孩子也纷纷被自家仆人提醒着该回去了。孩子们互相道别,然后跑向各自的帐篷。
秋猎大典,鼓号齐鸣。萧明昭端坐主位,照例说了些勉励大臣、祈愿丰收的场面话,谢珩与百官齐声应和。随着号角长鸣,秋猎正式开始。大批武将和青年子弟们欢呼着策马涌入山林,场面壮观。
萧明昭眼巴巴地看着,直到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她走向谢珩。
属下牵来谢珩的马,谢珩伸手将幼帝抱上自己那匹性情温顺的黑马,随即自己上马,将幼帝揽在怀里。赵无疾、赵猛等十余人也立刻上马,紧随其后,一行人缓缓进入猎场外围。
马背上的视野格外不同,秋风拂面,带着草木的清香。萧明昭随着马匹的步伐轻轻颠簸,小脸上满是兴奋和新奇,不住地左右张望。
“摄政王,等会儿我们去打什么?老虎?黑熊?还是大狐狸?”
谢珩一手揽着她以防跌落,一手控缰,闻言微微一笑:“山林外围没有那些猛兽。守株待兔,随缘即可。”
进入山林一段距离,来到一处草木相对丰茂的空地,谢珩便勒停了马。亲卫们也纷纷停下,散布在四周警戒。
“摄政王?”萧明昭疑惑,怎么不走了?
“嘘,”谢珩轻声道,“陛下噤声,小心惊跑了猎物。”
萧明昭立刻紧紧闭上嘴巴,瞪大了眼睛,紧张又期待地看向四周的灌木丛和林地。
谢珩则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上,目光随意地扫过四周。他带着这么多人马,动静不小,附近机警点的猎物早就被惊走远遁了。刚才那话,不过是哄骗没什么经验的小孩子安静下来的权宜之计。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萧明昭开始有些不耐烦,皱起小眉头,正准备扭头询问,忽然,侧前方的灌木丛轻轻晃动了一下,一只探头探脑的小鹿竟走了出来。
萧明昭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得差点叫出声,一只手使劲拉谢珩的衣袖。
谢珩也略感意外,没想到还真有这等傻乎乎的猎物自投罗网。他拍拍幼帝的肩头,示意她伏低身子,同时朝旁边的赵猛伸出手。赵猛立刻会意,递上的弓和箭。
拉弓搭箭。
“咻——” 箭矢离弦,精准地命中了那只小鹿的侧腹。
“哇!”萧明昭惊呼出声,随手指了一个人,“你快去把它捡回来!”
侍卫下马,靠近猎物。
“死了吗?”萧明昭在马上问道。
侍卫起身回道,“王爷箭法如神。”
谢珩带着萧明昭慢慢地走走停停,最后出林子时,除了之前的小鹿,还收获了一只兔子。
萧明昭下马回到帐房,兴致勃勃的吩咐宫人收拾好这两只猎物。
“鹿皮留给朕,鹿肉送给摄政王,至于这只兔子,治好伤,带回宫中养着。”
“是,陛下。”
谢珩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太师崔琰和肃亲王,两人年纪比较大,没有亲自去射猎。他们看见谢珩带着幼帝从猎场里出来,特意堵着他的路。
崔琰面色沉肃,率先发难,厉声道:“摄政王!陛下万金之躯,您岂可带陛下亲身涉险,深入山林?若有闪失,何人担待得起?!”
肃亲王在一旁捋着胡须,帮腔道:“是啊,王爷。况且陛下年幼,您与陛下共乘一骑,虽为护卫,然终究于礼不合,易惹非议。王爷行事,还需多加斟酌才是。”
谢珩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两人说完,才淡淡道:“太师、亲王多虑了,本王自有分寸,猎场外围并无危险。陛下久居深宫,难得舒展筋骨,见识骑射之本。至于礼法……”他目光扫过二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莫非二位认为,护卫陛下安全,尚不如拘泥于虚礼重要?”
不等两人再反驳,他便微微一颔首:“本王还有军务需处理,失陪。”说完,施施然从两人身边走过。
崔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脸色发青。
回到帐中,赵猛忍不住低声道:“王爷,那崔太师真是越发倚老卖老,管得忒宽!”
谢珩眼神微冷,淡淡道:“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只是……”他想起崔琰与肃亲王站在一起的情形,吩咐道,“近来多派些人,盯着崔琰与肃亲王那边的动静。若他们交往过密,或有非常之举,及时回禀。”
“是!末将明白!”赵猛神色一凛,肃然应道。
夜幕降临,猎场中央燃起巨大的篝火,将夜空映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和酒香。白日里的收获被一一统计呈报,萧明昭依循旧例,对猎获最多的几位将领和青年才俊给予了赏赐,引得众人谢恩欢呼,气氛热烈。
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肉、野猪肉等被分送到各席。酒过三巡,气氛更加活跃。一些年轻的武将趁着酒意,起身奏请为陛下舞剑助兴,得到准许后,便在场中矫健腾挪,引来阵阵喝彩。也有人开始以木刀木枪比试身手,点到为止,欢声笑语不断。
萧明昭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着下方篝火旁热闹的景象,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谢珩坐在她下首,慢条斯理地饮着酒,目光偶尔扫过全场,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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