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鬼灭】浮寝鸟 > 第10章 断织

第10章 断织

10.断织

母亲雪代砂的病,如同这个冬天一般,来得迅疾而冰冷。

雪代幸日夜守在母亲榻前,煎药、喂饭、擦拭,心如同被放在小火上慢慢炙烤。

茑子姐姐和义勇来得更勤了,送来自家熬的粥,劈好的柴火,以及镇上郎中开的,似乎也效用不大的药方。

岁末年初时,雪代砂的精神竟意外地好了一些,脸上甚至有了些微血色,能稍微坐起来一会儿了。

她温柔地提出,想和富冈家一起过年。

年夜饭是在雪代家吃的。

茑子和义勇早早过来帮忙,母亲坚持要亲自下厨,做了许多幸爱吃的菜:软糯香甜的筑前煮,金黄诱人的玉子烧,还有炖得烂熟的芋头……每一样都耗费着她所剩无几的力气,她却做得异常专注和满足。

饭桌上,气氛难得的温馨,母亲不停地给幸夹菜,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幸,多吃点,要长得结结实实的。”

“以后啊,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饭要按时吃,天冷了要记得添衣。”

“要听茑子姐姐的话,她是你姐姐,会对你好的。”

“义勇君是个好孩子,你们要互相照顾。”

雪代砂细细地嘱咐着,仿佛要将一生的话都说尽。

幸低着头,拼命往嘴里扒饭,泪水却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咸涩一片。

她知道,这可能是母亲最后一个新年了。

茑子红着眼眶,不住地点头:“砂夫人,您放心,您放心……”

义勇坐在一旁,偶尔抬头看看幸强忍悲伤的侧脸,又看看雪代砂夫人那异常明亮却让人心疼的眼神,默默地将剔好了刺的鱼肉放到幸碗里。

年后,雪代砂就像燃尽了最后的烛火,迅速地衰败下去。在一个寂静的雪夜,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临走前,她已说不出话,只是用尽最后力气,紧紧握住幸的手,目光哀求地望向一直守在床边的茑子。

茑子瞬间泪如雨下,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哽咽着:“砂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幸,替您望着她平安长大的。”

母亲闻言,嘴角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笑意,目光最后温柔地落在幸脸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雪代幸的世界,在母亲闭上眼的那一刻,万籁俱寂。

雪,无声地覆盖着庭院,也仿佛覆盖了她的心。

母亲的葬礼简单而肃穆。幸穿着白色的孝服,跪坐在母亲的墓前,雪花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寒冷刺骨,却不及心中万一。

她仿佛与这片苍茫的雪地融为一体,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孤独。小太郎安静地匍匐在她脚边,发出细微的呜咽,用脑袋蹭着她冰凉的手。

“幸。”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打破了死寂。

富冈义勇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他同样穿着素色的衣服,发梢肩头也落满了雪。

幸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墓碑。

义勇沉默地在她身旁跪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学着姐姐安慰人的样子,有些生涩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盖住幸紧紧攥着,冻得通红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那温度如此真实,一点点穿透冰层,试图温暖她冻僵的指尖。

“以后……我该怎么办?”幸的声音干涩沙哑,“妈妈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眼泪终于再次滑落,瞬间变得冰凉。

义勇握紧了她的手,海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她。

“不是一个人。”他摇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肯定,“还有姐姐。”

他顿了顿,目光不移地看着幸盈满泪水的眼睛,认真地补充道:“……还有我。”

这句话不是甜言蜜语,甚至算不上安慰,只是最简单直白的陈述,却带着富冈义勇式的、不容置疑的承诺。

幸怔怔地望着他,望着少年清澈眼眸中自己狼狈的倒影,一股酸楚又微弱的暖意冲上鼻腔。

两个小小的身影,手牵着手慢慢走出了被雪逐渐覆盖的墓地。

在整理母亲为数不多的遗物时,一个陈旧的漆木小匣从衣柜深处滑落。

幸下意识地打开,里面除了一些母亲珍藏的旧信,还躺着一只颜色褪得发淡的红色纸鹤,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了。

她拿着纸鹤怔忡了片刻,好似想起了一些关于京都的一些美好回忆,以及某个稚嫩的笑脸。但那段记忆如同被水浸过的墨迹,混沌不清,只留下一种沉闷的感觉。

雪代幸将纸鹤重新丢回匣中,合上了盖子。现在的她,无暇去深究这点微不足道的恍惚。

雪代砂去世后,雪代幸被茑子接到了富冈家居住。小太郎也跟了过去,它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再奔跑玩耍,总是安静地偎在幸脚边。

茑子信守诺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幸,夜晚三人同宿一室,茑子会像小时候安慰做噩梦的义勇一样,轻轻拍着幸的背,给她讲些温暖的往事,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没事了,幸,安心睡吧,姐姐在这里。”茑子温柔的声音和身边另一侧义勇平稳的呼吸声,成了雪代幸在那段冰冷日子里唯一的暖源,一点点缝补着她破碎的心。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之下,幸知道,那双贪婪而冰冷的眼睛,正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这里。

她握紧了那份关于户籍的希望,却又在无尽的悲伤中,感到前途未卜的茫然。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雪停了。然而昨夜的新雪依旧覆盖了乡间小径,空气凛冽刺骨,茑子姐姐出了门,吩咐义勇和幸看家。

午后,义勇见柴火不足,便拿起斧头对幸说:“我去后山砍些柴,很快回来。”幸默默点头,小太郎跟在她脚边。

就在义勇出门后不久,幸正在院子中与小太郎安静的坐着。

“幸子。”

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宁静的空气。

幸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骇然转头,看见父亲羽多野智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的大门,他身后跟着两名高大的家仆,如同雪地里的鬼魅,面色不善。

羽多野智森穿着厚重的羽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

“幸子,过来我这边。”父亲的声音如同这冰雪一样寒冷。

“不……”幸惊恐地后退,小太郎也龇着牙,挡在幸身前狂吠。

“雪代砂已经死了,我是你的血亲,理应带你回去。”羽多野智森冷笑一声,踱步进来,嫌恶地打量着四周,“羽多野幸子,玩够了吗?该回去了。别忘了你的身份,这是你身为羽多野家的女儿该做的事情!”

这句话如同噩梦重演,与第一世被带走时一模一样。

“我不叫羽多野幸子!我是雪代幸!”幸鼓起勇气反驳,声音却因恐惧而颤抖。

“由不得你任性!”父亲失去了耐心,挥手示意身后的仆役,“带走!”

两名壮硕的仆役立刻上前抓她。

“住手!”

就在这时,义勇的身影出现在后院门口,他显然听到了动静,疾跑回来,手里还提着砍柴的斧头。

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试图推开抓住幸的仆役。

“放开她!”

少年眼神锐利,带着不容侵犯的怒意。但他终究只是个少年,力气远不及成年仆役。

一个仆役轻易地格开他挥来的拳头,反手将他推开,义勇踉跄着摔倒在雪地里,斧头也脱手飞出。

“义勇!”幸惊叫。

羽多野智森瞥了一眼雪地里的少年,对着身后的仆役挥手,“快点带走她!”

幸被粗暴地拖进马车,她看着雪地里挣扎着想爬起来的义勇,看着狂吠不止却被仆役踢开的小太郎,前世的画面与此刻重叠……

她看到义勇踉跄后退一步后,立刻又不管不顾地要再次冲上来,却被家仆再次拦住。

马车已经开始移动。

就在被塞进马车的那一刹那,幸突然涌现了一些前世零碎的记忆。

少年追在马车身后,焦急呼喊着她的名字,积雪阻碍了他的步伐,可他仍毫不犹豫的向马车狂奔,但那时的她被父亲的威势吓住,内心绝望,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车后。

当时她为什么不敢回头?为什么不敢回应?

为什么……只是绝望的蜷缩起来?

颠簸的车厢内,幸透过晃动的布帘,看到了后面那个在雪地里拼尽全力,固执地追逐着的少年,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无比坚定却又无比单薄。

突然之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瞬间冲垮了幸的恐惧。

这一次,她是雪代幸,她不会认命,也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幸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仆役的钳制,在行驶的马车上,竟然不顾一切地纵身跳了下去!

“幸!”刚从雪地爬起的义勇瞳孔一缩,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

幸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雪地上,滚了几圈,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完全到来,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最后的冲势。

是义勇。他用自己的身体当了缓冲,两人一起跌倒在雪堆里。

“快跑!”义勇喘息着,拉起她,紧紧抓着她的手,向着富冈家的方向拼命奔跑。

父亲和仆役们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愣了片刻才气急败坏地追来。

马蹄声和呵斥声在身后逼近,幸的心脏狂跳,冰冷的空气割着喉咙,但手被义勇死死攥着,那份力量成为了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他们的狼狈逃亡被一些村民看到,有人惊呼,有人躲闪,慌乱之中也有人偷偷跑去报官。

最终,他们惊险地逃回了富冈家,此时茑子姐姐已经回到家中,了解情况后惊慌失措地将他们护在身后。

羽多野智森带着人也追到了富冈家门口,态度强硬,语气冷漠地要求交人,仿佛幸仍是他可以随意摆弄的物件。

“幸现在是我的妹妹!她姓雪代!官府户籍上写得明明白白!你无权带走她!”茑子将幸和义勇护在身后,虽然害怕,却寸步不让。

“我是她生父,她身上流着我的血!这岂是一纸文书能断掉的?”羽多野智森怒极反笑,他看着幸,眼神冰冷,“看来是以前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什么是规矩!今天非要给你个教训不可!”

说着,他竟扬起手,狠狠地朝着幸扇去!那架势,竟是真要下重手!

“幸!”

“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焦躁不安的小太郎猛地从幸身后窜出,如同一道棕色的闪电,一口狠狠咬在了羽多野智森扬起的手掌上!

“该死的畜生!”羽多野智森发出一声痛呼,暴怒之下,用力一脚踹向小太郎的腹部!

“呜嗷——!”小太郎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小小的身体被踹得飞起,重重撞在院墙上,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鲜血瞬间从它的口鼻和身下渗出,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那抹鲜红在白雪的映衬下,刺眼得令人窒息。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不对,我们一点也不一样。]

她想起那一天的午后,小太郎朝她欢快的摇着尾巴,而她则紧紧的抱着小太郎,抱着她对京都冷漠的亲情最后的一丝期待……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水浇头,但紧随其后的,并非仅仅是失控的愤怒,而是一种极致到冰冷的死寂。

她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幸的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那双总是带着悲伤的眼眸,此刻沉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向前走了两步,并非冲向小太郎,而是走向了那个刚刚施暴,正一脸嫌恶擦拭手上伤口血迹的男人,她的父亲。

她停在他面前,距离很近,却刻意地用身体挡住了身后富冈姐弟的视线。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语调,却字字清晰,听得羽多野智森寒冰刺骨。

“父亲大人,”她轻轻唤道,这个称呼此刻听起来充满了讽刺,“您总是这样……永远学不会珍惜,只会毁掉,对吗?”

羽多野智森皱起眉,对女儿这异常的反应感到不悦和莫名其妙:“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幸仿佛没听到他的呵斥,继续用那种轻柔却毒蛇般的语气低语,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您费尽心机,甚至不惜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抓我回去……是因为京都那边的生意,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吧?那个您指望能救急的联姻对象,暗谷家……是不是突然撤资了?”

羽多野智森脸上的怒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瞪着幸,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儿。他嘴唇哆嗦着:“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账话?!!”

这件事他瞒得极紧!连京都的心腹都知之甚少!这个身在偏远乡下、消息闭塞的女儿怎么可能知道?

幸看着他震惊乃至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脸色眼中掠过一丝近乎病态的快意。她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

“我会好好看着的。”幸的目光扫过他华贵皮裘下隐约透出的焦躁,“看着羽多野家……是怎么彻底衰败、倒塌,最后变得连这乡下的泥土都不如。”

“我会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的。”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狠,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砸在羽多野智森最恐惧、最不愿被人触及的痛处上。

羽多野智森脸色由青转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幸,第一次在这个他一直视为附属品的女儿面前,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花瓶了,她眼中那种洞悉一切并以此为乐的冰冷黑暗,让他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官差终于赶到了。从周围人的口中了解了大致的情况,这位京都远道而来的商人,竟然当众想要掠走户籍独立的少女,甚至,纵仆行凶、打死家犬,再加上又有多位村民作证,官差严肃地要求羽多野智森立刻离开,不得再骚扰雪代幸和富冈家。

羽多野智森面色铁青,他死死瞪了雪代幸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愤怒与难堪,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

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猛地拂袖转身,几乎是踉跄地冲回了马车,车夫慌忙驾车,迅速消失在雪地尽头,

闹剧落幕,人群散去。

直到父亲的马车彻底看不见,幸挺直的脊背才几不可查地松懈下来。

她眼中的阴狠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虚脱感和茫然。

她缓缓转身,看向身后满脸担忧和惊愕的茑子和义勇。

他们显然听到了她部分激烈的言辞,看到了她与父亲的对峙,但并未听清那些低语的具体内容,更未看到她那一刻的表情。

“小太郎……”幸喃喃道,目光投向那抹再也无法起来的棕色身影,所有强撑的坚硬外壳碎裂,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与方才的冷静判若两人。

鸢子立刻上前紧紧抱住了她,低声安慰到:“没事了小幸,没事了……都结束了。”

义勇站在一旁,他看着幸崩溃哭泣的样子,又看向地上小太郎的尸体,他默默地蹲下身,用旁边干净的积雪,仔细地、一点点地擦拭掉小太郎身上的血迹和污迹。

雪又开始静静地下,覆盖了血迹,覆盖了争斗的痕迹,仿佛要将一切悲伤和污秽都掩埋。

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雪代幸知道,她失去了母亲和小太郎,她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了过去的枷锁,甚至无意间露出了潜藏心底的獠牙。

但富冈家姐弟的温暖,和她为自己选择的名字“雪代幸”,将成为她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她不会再逃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宁得岁岁吵

六十二年冬

天幕:皇帝聊天群

猫总会被蝴蝶吸引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