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像见过。
太模糊了，模糊到罗丝一时半刻并不能想起来十年前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又是什么。
天台上尴尬的二人还是得继续行动，应对可能而来的追捕。
“说点什么？”罗丝打破沉默。
斯科皮从地上躺着的人身上捡起一把枪和子弹，熟练上膛：“说什么？”
二人沿计划好的撤退路线前行，去往一个直通天台平时不启用的应急电梯。他们走在一起，很默契，这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相似的步频，远小于社交距离的空隙。
罗丝偏头看了眼：“说点什么呢……要不重新认识一下？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呢，同事，队友，还是……我亲爱的？”她说着，凑近了他。
“你没叫过。”斯科皮说。
“嗯？”
他看她一眼，一笑：“‘我亲爱的’，你没这么叫过。”
罗丝被他那一眼看得心头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他们从未有这样的气氛，太针锋相对，太坦诚，也太亲昵暧昧。
他们踏入那间狭窄的电梯，电梯权限已经被接管，斯科皮开始操控电梯运作。
“那么亲爱的，”罗丝笑着问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电梯门合拢，空间一下陷入黑暗。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温度聚拢过来，她在黑暗中摸到他的脸，听到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先接吻吧。
谁主动的并不重要，电梯的急速下降带来的轻微失重中，他们的唇碰到一起，激烈地交缠住，咬出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是真，是假，是真心，是谎言。至少现在，他们无法刀剑相向。
电梯落到底楼。
太亲昵了，肾上腺素狂飙的逃亡中，他们飞快地上车，隐约听到身后灯火里传来的骚动。追出来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他们迟了。枪落到罗丝手上后，她直接打爆了追上来那两辆车的车胎，每击必中。远远甩开后，她转回身来，听见开车的斯科皮评价：“枪法不错。”
罗丝挑眉：“你第一天认识我？”
“也对，”斯科皮点头，“确实不是。”
驶入宽敞无人的夜间公路，车速慢了下来，罗丝用终端导航了一处备好的安全落脚地。“不得不承认，”她说，“虽然我很惊讶、生气、恐慌，但我可能是疯了，我觉得这样的你还不错。”
“多谢夸赞，”斯科皮说，“你也不错。”
“只是这样？”
斯科皮没有回头：“你知道我刚刚意识到，我是和谁断断续续打了一晚上电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罗丝好奇他能说出什么来。
“我想杀了那个给你下药的混蛋。”
“好吧，”罗丝笑出声来，“没事，东西已经拿到，今晚就开始布防，他逃不回下城区了。”
住所并不远，没多久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这是罗丝用假身份租的一个小公寓，靠近郊区，交通不便，好在安静隐秘。
深夜气温偏低，下车后罗丝已裹上了斯科皮的风衣，但她并没有穿太久，锁上房门之后他们就继续着之前被中断的吻，她觉得嘴唇大概是真的出血了，但她并不是很在乎，她有别的在乎的事情。
“你会说脏话？”
“我在下城区贫民窟待到八岁，”斯科皮不介意解答这个问题，“我会很多，但我可以不说。”
“你自己休假，然后发我超大压缩包让我加班？”
斯科皮看起来有点儿想笑：“这也怪我？好了，轮到我问了。”
他伸手去慢慢地解开罗丝的裙子：“两个终端——工作用的？”
罗丝笑：“我说谎了吗？”
“出差？”
“嗯，那你‘做项目’？”她去摸他的手，“你会不会解……别磨叽了，弄得我好痒。”
她把纠缠半天解不开的扣子单手解了，褪下最后的衣物。二人坦诚相对。
“哦对了，还有个问题，”罗丝想起什么，“你个人档案都是假的吧，除了家庭和经历，还有什么？”
“还有很多。”
“比如？”
“比如？”斯科皮想了想，扣住她的一只手，“比如年龄？”
罗丝还真没想到这个：“所以，你多大？”
斯科皮说：“二十四，未成年不能进特训营，我是特例，所以他们给我改了年龄。”
“未成年？”
“这个故事有点太长了。”他说，“你确定要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吗？”
“那算了。”罗丝话音刚落，没忍住喘了一口气，“……你平时没有那么急的。”
“嗯，你比平时热情多了。”
“有吗？”
“是谁一路上一直和我**？”
“那算**吗？”
“算，亲爱的。”
罗丝有点想让他闭嘴，指责“你以前压根不是这个性格”，左思右想她觉得自己也没有说这个的立场。她还是想出了一个合适的说法：“做/爱的时候可以专心点吗？闭嘴。”
可惜的是很长的故事第二日罗丝也没法子听。虽然C先生那里获得的材料大部分有待解析，但特殊事件中心对“创生”计划追查已久，这群人之间的联系已经是板上钉钉，无非是大规模抓捕会打草惊蛇。事实上在任务完成撤离的那一刻，特警已经在路上了。
这些事本来和罗丝无关，但她还是在近中午的时候收到了通知，早有预料，多半是关于那些她的照片。
差不多同一时刻斯科皮也收到通知了，有几个加密方式相当奇怪的档案需要技术支援，但眼下这个捡漏的住所里基本生活用品都只能说勉强够用，别提什么设备。两人正准备各自收拾出发，准备打个招呼告别的时候在门口撞了个脸对脸。他们不约而同觉得有一点好笑，想起曾经“各怀鬼胎”地“出差”的那些日子。
罗丝这个房子里不是夜行衣就是作战服，正常能上街的衣服是一概没有。她给斯科皮扒拉出了唯一的正常的当睡衣穿的超大码T恤，自己开始混搭。她没什么东西要带，换个衣服就能走了。因此斯科皮收完东西走到屋外，就见她站在门口对着旷野抽烟。罗丝随意穿了一件露出肩膀和大半个后背的黑色细吊带背心，和明显就是从一套作战服里拆出来的黑色长裤，又长又直的两条腿踩着一双长靴，看表情心情似乎还不错。
斯科皮隔着不远的距离把钥匙一抛：“谁开？”
罗丝伸出空着的一只手随手就接住钥匙：“我。”
斯科皮走进了，站在后面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到侧边。罗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任他动作。
她的唇间只有淡淡的薄荷清香。他们接了片刻的吻，缓慢分开。斯科皮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罗丝笑出声来，她又拿起手上那支“烟”，吐出的却是一口蒙蒙的水汽。
“哈”，她调侃道，“不能委屈我们‘五好青年’。”
“……也没有那么娇气。”斯科皮边打开车门边说，“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罗丝发动车子，摇头：“其实你在我这的形象从头到尾都是差不多的。”
“……什么？”
“重度社交恐惧症的技术宅。”罗丝说完补了一句，“抱歉，是一些刻板印象。”
“我的社交确实不算太健康。”他承认了。
“爱养花的那个同事？”
“帮过他一点小忙，”斯科皮说，“对了，他说角斗场那个任务之后他对你印象深刻，所以——那真的不是我特意去查的。”
罗丝很不理解：“我有什么好——”
斯科皮忽然打断她：“你去下城区角斗场，是两年半前？”
罗丝明白了：“哦——难怪你会在那里。”
斯科皮：“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他描述得非常详细，你在强闯角斗场还强行逃出之后，还被十几个杀手包围了。”
罗丝听他的语气怪怪的，竟有种直觉，那就是她现在最好什么也别说。
“嗯，所以你腰上那条无法完全修复的伤疤是这么来的，不是什么几年前的车祸。”斯科皮的语气淡淡的，“需要在医院躺半个月的重伤，你还在那墙上站了半天。”
“我站了很久吗？”罗丝犹豫着说。
“灯亮我就发现了。”斯科皮说，“你看了很久。”
“不算大事吧……我对自己的情况还是清楚的，是他们不放我出院……”罗丝嘟囔着，逐渐理直气壮，“那我怎么办？我向你求助嘛？看起来就很危险可疑，谁知道你是不是那头的杀手。”
她下结论：“我的第一感觉还是很准的。”
“为什么追杀你？”
罗丝不太想解释，做出专心开车的样子：“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最大的秘密都被你发现了，现在是我对你一无所知。”
“想知道什么？”
“算了，”罗丝看了眼导航，“我要听你慢慢说。”
郊外的路程没有多远，进入附近城区之后就可以开启自动驾驶了。他们把各自的终端拿出来分享了一下抓捕行动的进展。针对C先生的审讯已经开始，罗丝给人留言，希望允许范围内的消息能共享给她。那边的人多少明白她对下城区特别的关注，没问什么就答应了。再过了一阵，车子进入了首府的快速通道，这一会儿罗丝犯困小睡了一会儿，斯科皮去输入了特殊通道的通行码，进入了一条车流相当稀少的悬浮道。
专用通道的私密度很高，四周都是单向玻璃，可以看到建筑和人群，午后的阳光使这些看起来鲜活而明亮。停在警务大楼附近，罗丝到达目的地了，斯科皮则是选择步行几分钟去特殊事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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