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蒸汽 (1976年9月-12月，霍格沃茨六年级)
九月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裹挟着苏格兰高地的凉风，喷吐白雾驶向城堡。六年级的学生们挤在车厢里，O.W.Ls证书像烫手的战利品在手中传递，夹杂着对N.E.W.Ts课程的忧虑和青春期特有的躁动。
阿蒂·菲尔德蜷在车厢角落的座位上，栗色卷发剪短了些，露出白皙的后颈。她正试图把一盒滋滋蜜蜂糖分给莉莉和玛丽，指尖却无意识地将糖纸捏得窸窣作响。车窗映出她淡粉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恍惚——刚才穿过站台时，她瞥见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迅速没入最末车厢的隔间，像一滴墨水渗进羊皮纸。
“斯拉格霍恩的N.E.W.Ts魔药提高班名单今早贴出来了，”莉莉翻着《高级魔药制作》，羊皮纸书页沙沙响，“我们三个都进了，当然还有……”她停顿半秒，绿眼睛担忧地扫过阿蒂。
“还有阴沟里的老鼠波特和他的跟班？”阿蒂故意拔高声音，把蜂蜜糖咬得咔嚓响，“放心啦，我能用眼神把他们熬成一锅失败的生发药水！”玛丽噗嗤笑出声，莉莉却轻轻按住阿蒂的手。那手指冰凉。
城堡的石头长廊回荡着新学期的喧闹。阿蒂像只被雨水打湿羽毛又努力抖擞精神的雀鸟，用加倍响亮的笑声回应每一个招呼：“嘿！格伦达！你的新发型像被狐媚子亲吻过！”“帕笛芙夫人！我发誓今年绝不把爱情魔药倒进你的茶壶！”但当她拐向地下教室时，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魔药课蒸汽氤氲。斯拉格霍恩挺着海象般的肚子，圆框眼镜滑到鼻尖：“啊！我的精英们！把坩埚擦亮点，今天熬制福灵剂的前导剂——欢笑药水！两人一组！”
人群窸窣移动。阿蒂正要去拉莉莉的袍角，却听见斯拉格霍恩欢快的宣告：“菲尔德和斯内普！黄金搭档再现！五年级O.W.Ls魔药实践最高分组合，可别让我失望！”
空气骤然凝固。角落里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猛地抬头，黑眸穿过弥漫的蒸汽钉在阿蒂脸上。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针，又仿佛藏着某种被强行压抑的惊涛。阿蒂梗着脖子，把坩埚“哐当”一声砸在他旁边的操作台上。
“月长石粉末先放，”斯内普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磨过朽木，“逆时针三圈半，温度保持银蓝色。”
“用你说？”阿蒂捏起一撮粉末，指尖却抖得撒出去小半，“我五年级就发现月光石纯度影响……”
“撒了0.3克。”他打断，魔杖尖精准一点，溅落的粉末浮起归位，“现在。顺时针搅拌会催化剧毒瓦斯，菲尔德，想炸了地窖尽管试试。”
阿蒂的耳尖烧起来。她恶狠狠剜他一眼，却依言逆时针搅动药液。坩埚里渐渐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映亮两人紧绷的侧脸。蒸汽濡湿了斯内普额前油腻的黑发，阿蒂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旧书与苦艾气味，混杂着一丝陌生的、锐利的松针香。她忽然想起暴雨里他拎着水桶的苍白手腕——那上面有新的伤痕吗？
“火蜥蜴血，三滴。”他递来试管，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背。
阿蒂像被烫到般缩手。药液瞬间翻涌起诡异的绿泡！
“清理一新！”两人魔杖同时挥出，绿泡应声炸裂。斯拉格霍恩鼓着掌踱过来：“完美！天生的默契！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各加五分！”
阿蒂低头假装切割月光草根茎，淡粉色瞳仁里映着坩埚银蓝的光，心却像被那绿泡烫了个洞。她没看见斯内普飞快收回的手，以及他黑袍袖口下，一道结痂的细长伤口。
十月的天文塔夜风凛冽。阿蒂裹着厚围巾帮莉莉校对星图，目光却飘向塔楼另一侧。斯内普独自站在阴影里，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望远镜孤零零指向天蝎座心宿二。
“他最近总来这里，”莉莉顺着她视线望去，“说是研究天体运行对魔药萃取的引力影响……”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猛地掀翻阿蒂手中的羊皮纸！泛黄的星图打着旋扑向塔楼边缘，阿蒂想也不想扑过去抓——
“蠢货！”黑影比她更快。斯内普像只警觉的蝙蝠倏然掠至，一把攥住她手腕拽回安全区。羊皮纸被风卷下高塔，消失于夜色。
阿蒂惊魂未定地喘气，手腕被他铁钳般的手指箍得生疼。塔楼火把跳跃的光照进他眼底，那深潭里翻涌着她曾在黑湖波涛中见过的、令人心悸的灼热。
“放开！”她挣扎。
他猛地松手，仿佛她手腕是烧红的烙铁：“你的冒险精神迟早……”
“迟早炸得粉碎溅人一身泥？”阿蒂冷笑打断，“多谢关心，阴沟里的老鼠先生。”
斯内普苍白的脸瞬间血色尽褪。他后退一步，重新沉入阴影，声音比夜风更冷：“随你便。”转身离去时，袍角扫过阿蒂的小腿，像一道冰冷的鞭痕。
莉莉叹息着递来热可可：“他上周阻止了埃弗里往拉文克劳女生书包里塞狐猸子卵。”
阿蒂盯着可可杯里旋转的漩涡。手腕上残留的指印滚烫。
十一月的第一场雪覆盖了黑湖。图书馆**区附近的橡木长桌堆满N.E.W.Ts参考书，羊皮纸的摩擦声与炉火噼啪声交织成催眠曲。阿蒂咬着羽毛笔杆，对着《尖端魔药原理》上一行模糊的古代如尼文注释发愁。
“……逆转化合需月相与龙心弦谐振……”她嘟囔，“什么破语法！”
斜对角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斯内普从《诅咒与反咒》上方抬起眼皮，黑眸在炉火映照下竟有一丝嘲讽的流光：“是‘月相变化期’与‘龙心弦的谐波振动’。你的古代魔文和魔药逻辑一样糟糕。”
阿蒂怒视他：“你行你来！”
他竟真的起身。黑袍带起一阵松针与苦艾的风，阴影笼罩阿蒂的书页。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晦涩文字：“这里，动词被动式省略了时间状语。月相变化指上弦月至满月过渡期，龙心弦需用青铜小刀刮取粉末而非切割，否则振动频率……”他声音渐低，忽然顿住。
阿蒂仰头看他。炉火的金芒跳跃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像冰封深潭下突然迸裂的熔岩。两人距离太近，近到她能数清他睫毛上凝结的霜气，看清他苍白脸颊上一道结痂不久的细痕——是蜘蛛尾巷那个雨夜之后的新伤吗？
“为什么？”阿蒂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雪落，“为什么在回廊说那种话？”
斯内普身体骤然僵直。炉火噼啪爆响，他喉结滚动，像吞咽刀片：“……埃弗里需要投名状。”
“所以我是你递出去的刀子？”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他猛地俯身，双手撑住桌沿将她困在阴影里，气息灼热地喷在她额发上，“阳光？笑话？没脑子的气球？”每个词都像从齿缝碾碎挤出，“看看你周围！波特、布莱克……甚至伊万斯！你们活在蜂蜜公爵的彩色糖纸里，以为世界是坩埚里按配方沸腾的泡泡！”他眼底熔岩沸腾，“但蜘蛛尾巷没有光，只有阴沟和老鼠……和必须抓住的每一根稻草，哪怕它沾满泥！”
阿蒂淡粉色的眼睛睁大了。她看见他瞳孔里自己惊愕的倒影，也看见那熔岩深处翻涌的痛苦与绝望——像一只被铁夹困住的兽。黑湖落水时他嘶吼的恐慌、斯拉格霍恩办公室泼酒时他冰封的疲惫、暴雨巷口他僵硬的回避……无数碎片轰然拼合。
“西弗勒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像被咒语击中般踉跄后退，撞翻一摞书。《尖端魔药原理》滑落，书页哗啦摊开，露出夹层里一张泛黄的旧纸——稚嫩的笔迹画着两个小人蹲在墙根，栗色卷发女孩指着地上，黑发男孩皱眉观望。底下歪歪扭扭写着：Artie & Sev, 1970。
阿蒂弯腰拾起，指尖拂过童年涂鸦。再抬头时，斯内普已消失在**区幽深的拱门后，只余满地散落的羊皮纸，像一片被飓风撕碎的雪。
窗外，初雪静静覆盖黑湖。湖心一点涟漪无声扩散，消融于冰层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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