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幻影移形最核心的驱动力量是什么吗？”石头小屋前的台阶下，斯内普表情严肃，口气严厉。
好像火车头……
梅莎尽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他开口时呼出的白气上。
“意志力。”她甩着手里的魔杖，漫不经心地回答，心想自己说话时会不会也像个火车头，“精确的目标，坚定的决心，从容的心态。总之，就是将自己当成追球手，把鬼飞球准确投进对手的圆环里，对吧，教授？”
“差劲的比喻。”斯内普被游走球击中一样反感地皱眉，又或者是不满意她略显轻忽的态度，语气更加凶恶，“球进不了可不会截断你的一条胳膊，或者，半个脑袋。”
事实上，魁地奇史上被球棒打碎头骨的球员不止一个。
梅莎有些不耐，她露出标准的微笑，彬彬有礼地问：“我想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斯内普挥动魔杖，在与他们隔了十步远的雪地上画出一个圈。
“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他抱臂冷笑，看起来很希望梅莎能在第一次尝试中掉根手指或者留下个鼻子什么的，“我猜卓尔不凡的梅小姐肯定会让我大开眼界。”
梅莎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小小的圈，没怎么紧张地想：好吧，我当然能去那儿——现在还有谁能关住我呢？
脚跟挪动，梅莎轻盈地旋转身体。冰凉的发丝擦过脸颊，像有一阵风在稳稳地托举着她，同时又危险地禁锢着她，让她一根手指也无法弹动。身体上传来被层层剥离的古怪体感，似乎与这阵风融合在了一起，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地凝聚成一股结实的绳索，锚定般地扎在了意念中的那个圆圈上。
梅莎清楚地感知到了某种玄妙的波动在分解她，同时又组合她——是空间的魔法力量吗？
她被这阵风强劲地裹挟着脱离原地，向虚空中的一处抛掷了出去。
一声响指般的声音后，梅莎从短暂的失重感中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视野也从模糊变得清晰。眨了眨眼睛，她低头看到自己正站在圆圈的中心。
梅莎踏出圈，抬头笑道：“完美进球，斯莱特林队得十分。”
斯内普一时没说话。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似乎是找不出什么茬来，慢吞吞地说：“接下来，从这里到那棵山楂树。”
更远了一些，还隔了一幢房子。
看来提升了难度。
——些许的。
梅莎抬头望了望被雪压弯了枝条的山楂树，再次挥动魔杖。
“啪。”她从斯内普的眼前消失了。
“啪。”几乎是同时，另一声轻响过后，斯内普幻影显形在了房子后面的山楂树下。
斯内普缓慢转动脖子。
四周空荡荡的，地面上连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被雪压弯枝条的山楂树与他静默相对，看起来像一种无言的嘲笑。
斯内普脸色铁青。
梅莎·斯托纳！
被斯内普在内心咆哮怒骂的梅莎显形在了下霍格米村的站台上，她踮起脚原地转了一圈，以示对自己远距离显形成功的小小庆祝，顺便为想象中斯内普怒火中烧的画面抿唇窃笑。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捉弄斯内普得逞后，梅莎就会感到一种纯粹的快乐——很难形容，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吹了一口气的蒲公英，心情“呼”地一下散开，很轻松。
这种愉悦感陌生又新奇，老实说，很不赖，她几乎有点上瘾。
或许是因为他平常总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压她一头的、令她不爽的主导姿态，仿佛想要拿捏她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
——这怎么行？
她当然要时不时地打破他这副自以为能应对任何意外的傲慢，免得他真觉得自己拥有解决任何问题的能力。
梅莎跳下站台，踩着火车轨道凸起的钢轨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接下来再试试更远的地方吧。梅莎思索着。去哪里好呢？她去过的地方不多，可供选择的就那么几个。
很快，梅莎在心里选好了一个地方，在施展幻影移形前，她准备挥动魔杖的手一顿。
梅莎盯了一会自己的魔杖，既然这个魔法不用念咒，那会不会……也可以不用魔杖呢？毕竟如果真的在危急关头想要快速转移，划拉魔杖也太浪费时间了。
那么——要试一下吗？
梅莎有些犹豫，斯内普此时不在，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承受失败的后果。断手断脚什么的，听起来还是有点惨痛的。
想到这梅莎忽然一怔。
等等……她为什么要考虑斯内普在不在？她什么时候开始指望别人来帮她分担风险了？
而且，在她还没有拿到魔杖的时候，她就能成功用出一个从没学过的咒语，怎么她现在习惯了魔杖的存在后，一想到要丢开它居然就不安起来？
一根轻易就能折断的木头棍子而已。
在多丽丝死后，还有什么是她不能丢开的？
除了自己本身，无论什么都不应该让她去依赖。梅莎认真地告诫自己。
她果断地收起魔杖，在脑海里构想出自己想要前往的地方。
意志……决心……
梅莎深深地呼吸，转动脚跟。
已经逐渐适应的失重感袭来，梅莎任由那股强大的力量包裹住自己，在鞋底脱离地面前，她不知怎么地——像是被诱惑了——抬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梅莎知道自己是贪婪的。以前修女嬷嬷克扣她的食物和用品时，多丽丝总会劝她把这当成上帝对她心志的磨砺。
“不要在意一时的得失，我们积攒的财宝在天上，所见的都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远的。”多丽丝虔诚而柔顺地背诵经文。
梅莎每次都是假装听从，然后用各种办法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到手里。一根冷冰冰、硬邦邦的香肠，她把口腔磨破了也要一点一点咽下去。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块的肥皂，她用来洗过一次手就丢进井里消灭证据。就算偶尔还是会被修女嬷嬷抓住关禁闭，她也不在乎。
上帝应许的奖赏太遥远、太缥缈了，不能慰藉她空虚饥渴的灵魂，她只想要可以切切实实被她拿在手里的、迅速解决她眼前困境的东西。
比如现在，她急迫地想得到这股能带她摆脱桎梏前往任何地方的力量。
尽管它已经能为她所用。
但是，还不够。
梅莎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蓦地停止旋转，那道摆布着她的神秘力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阻拦了流动。
意识与意识在以无法解读的方式激烈地交流，又或者是——交锋。
梅莎感到自己的灵魂如同刚刚踩在钢轨上的身体一般摇摇欲坠，这次她即将坠入的地方不是铺着枕木的石子路，而是不可探知的深渊。
梅莎不畏惧深渊，她畏惧的是尘土。前者她敢于纵身一跃，后者她不愿和光同尘。
她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将自己的意识从绳索进一步凝实成铁链，将想要挣脱的魔法力量一圈一圈捆缚在自己周身。
无法感知到时间过了多久，纠缠的意识从震荡趋于平缓，那道让梅莎渴望的力量终于顺从，乖顺而轻柔地缠绕住了她，她感到被限制住的身体和灵魂都松动了。
心随意动，梅莎往前迈了一步。
下一瞬，她无声地消失在了原地。
失重感被如履平地的轻松取代，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跨步，梅莎就平稳且无声地出现在了松软的沙子上，空间的力量妥帖地牵引着她，她连发丝都没有晃动。
成功了。
梅莎浑身发软，既是激动又是疲惫，她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用力握紧又松开。
她缓缓地露出笑容。
她感受到了——
她掌握了一种未被传授的空间魔法的规则，她能自如地使用它，使她在进行空间转移的时候不会出现身体的迟滞，也没有了空间挤压产生的声响。
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做到，反正从斯内普演示的样子看，他大概是不能的。
梅莎愉快地用发麻的脚尖踢了踢沙子里贝壳。
她现在身处的是下霍格米村西南方向的最边缘区域，这里连接着一片海岸，海岸上零散地分布着礁石和一些不知多久以前遗留下来的沉船残骸。她开学前探索到这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里，由于她几次过来都没发现来自别人的痕迹，她便愉快地决定将这块地方划分成她的个人领域。
冰冷的海风吹来，掀开了梅莎耳侧长长了一些的头发。她抬脚，从沙滩闪身出现在海岸边一具庞大的白色骸骨上。她之前问过斯内普，他说这是几千年前一场巫师与龙族的战役里死亡的巨龙的骸骨——格陵兰冰霜龙，极寒的吐息可以将物体瞬间冻结，在那场战役中已经彻底灭绝。
大概是由于某种特殊的魔法，这头格陵兰冰霜龙的遗骨上没有残留任何魔法气息，甚至和普通的鸡骨头没什么区别，不能拿来当作魔药材料——说到这时斯内普的语气流露出淡淡惋惜。
梅莎也很惋惜。
要是这头龙还活着，拿来当坐骑肯定比扫帚舒服。
她在被海风侵蚀得坑坑洼洼的巨龙头骨上坐下，惬意地望着远处的海岸线。
“啪。”
梅莎扭头，斯内普出现在掩埋了后半截龙骨的沙子上，他表情不善，仰头瞪她。
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怨灵，就差一句阴森森的“peekaboo”了。
这么想着，梅莎笑眯眯地对他招了招手：“真是一场奇妙的巧遇，西弗勒斯。”
斯内普绷紧着面皮，沉默地仰望着在巨龙空洞的眼眶前踢晃着脚的梅莎，原本堆积在胸腔里的愤怒在找到她后竟然发泄不出来。
她还不足四英尺七英寸，原本瘦得吓人的脸已经被她吃圆了一圈，但看起来还是比这个年纪的女孩更苍白瘦弱一些。她鼻尖冻得发红，灰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倒不是令人厌恶的、出于自鸣得意的猖狂，而是满足了期待的开心，以及恶作剧成功的狡黠。看得出来，她做到了她想做的事，此时的她是无比畅快的。
斯内普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就像邓布利多说的那样，呵斥她莽撞无知的行为，恐吓她失败的悲惨下场，劝诫她一些听上去绝对正确的、以他过来人的经验也应证了绝对符合世间公义的道理，好让这个聪明过了头的女孩及时醒悟，避免走上一条与绝大多数人背道而驰的道路。
可是，斯内普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如何让一个十一岁就能在初次尝试中成功施展了远距离幻影移形的天才去听从庸常无趣的人生建议呢？这就像菜地里的地精警告天上的巨龙小心摔死一样可笑。巨龙或许会从天上坠落，但那是它自己选择的死法，它散落的尸骨依旧能够震慑一些躲躲藏藏的精怪。巨龙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腐烂的莴苣叶里的。
斯内普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庸人，他向来自负于自己的能力，他清楚自己的傲慢，平心而论，他的本事也并未辜负过他的傲慢。所以哪怕他曾经走错了路，惨痛的后果让他追悔莫及，当他回头时，他选的也绝不会是大多数人挤在一起的那一条。
梅莎呢？
他的那些令他骄傲的本事，那些曾起到非凡作用的才能，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他给她画的那个圈。她能轻松地进去，也能轻松地跨越并远远地甩开。
斯内普忍不住牵动嘴唇，自嘲一笑。
邓布利多竟然指望他能拉住梅莎，太看得起他了，邓布利多自己怎么没拉住黑魔王呢？
斯内普心平气和地想，如果他不能告诉她该如何拍动翅膀穿越云层，还是省点力气，别白费嘴皮子叫她不要自个儿琢磨该怎么飞了。就像他在十五岁时听邓布利多讲那些原谅宽恕之类的扯淡话，他也只想用办公桌把那个扭曲的鼻子再砸烂一些。
“你明天几点出发？”斯内普也显形到龙骨上，站在梅莎旁边，“我跟你一起去。”
“你说过你不去的。”梅莎错愕，一方面是因为斯内普突然改变主意，一方面是不解他的情绪怎么一下子就平复了。
他不该一怒之下——以最尖锐刁钻的语气喷洒一通直戳人痛处的刻薄话，跟着以最不屑嘲讽的架势甩袖扭头，大步离开，仿佛这样就能让被留下的人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在屈辱和悔恨中承认自己的失败。
哈哈，怪好笑的。
梅莎自觉摸透了斯内普的行为模式。
反正不可能真的揍她，哪怕变出个南瓜套住她的脑袋呢？他唯一一次动手就是对波特和布莱克，也跟玩闹一样。
“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在梅莎心里毫无威慑力的斯内普皮笑肉不笑，小幅度地掀动嘴皮，“你是把幻想中的期许当成了现实，梅小姐，我的记性还没有差到连一天前说过的话都不记得。”
没说过？梅莎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在她询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去伦敦时，斯内普确实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但他当时的表情难道不是在大声说“这种见鬼的小孩子过家家游戏只有无所事事的蠢货才会加入”吗？
梅莎鼓了鼓嘴巴。
他肯定是在报复她的捉弄。幼稚鬼！
“好吧，你本来就应该去，莉莉看到你肯定开心。”梅莎懒懒地说，反正这次出行她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你要不要也配一副眼镜？你老是眯着眼睛看人，说不定对视力也有影响。”
“不劳你费心。”斯内普冷冷地说，“管好你自己，如果在麻瓜的人群里造成魔法事故——哪怕是微小的——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司长或许很乐意尽快病愈，为你效劳。”
“噢，他的病假确实已经休得够久了。”梅莎不以为意，她挪到巨龙头骨与颈椎相连的位置，顺着长长的脊椎飞快下滑，平举手臂稳稳地落到了沙滩上。
她转身，语调轻快地问斯内普：“好饿，午饭吃什么？”
斯内普丢下一句“不劳我费心”就原地消失了。
看吧。
梅莎耸肩。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抱抱][抱抱][抱抱]琐事很多，更新速度很慢，大家见谅[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幻影移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