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开始借由这次的冲突谈及前几天发生在贝尔法斯特的爆炸和屠杀，伊万斯先生赶紧拧了下旋钮，收音机里的严肃声音在“刺啦”声后变成语调轻松的对话。
“……明年的二月六日就是女王即位的二十周年，为了纪念，王室已经透露将要在明年进行英联邦广泛巡访和一系列重大的国内庆典活动，科林，你觉得女王这次的周年巡访活动将会给英国带来哪些重要的变化？”
“这是个好问题，在目前北爱尔兰的紧张局势下，我认为女王启动巡访无疑有着更深层的目的……”
梅莎一心两用，边听边想。
她不是很关心麻瓜的纷争里是不是有巫师的掺和，她无比想弄明白的是，斯内普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难道不是跟她一样被关在霍格沃茨三个多月吗？
斯内普肯定有一条秘密的消息渠道。
这条消息渠道的输送者绝不会是普通人。
梅莎陷入沉思。
斯内普在学校独来独往，除了跟她和莉莉，也就对达摩克利斯另眼相看几分。以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达摩克利斯在魔药上的天分确实很高，其他学科上的成绩也很不错，目前是斯拉格霍恩的心头宝贝之一。但他的突出仅限于对知识的钻研能力，其它方面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
猫头鹰每天早上会给斯内普送《预言家日报》，他基本都是边吃早餐边看，她有时候坐在他旁边，就会凑过去一起看两眼，里面不可能夹带什么重要信息。可除此之外，封闭的霍格沃茨里找不出别的消息来源了。
不是交好的同学，不是外面的人送信，还能通过什么办法掌握隐秘情报？
梅莎垂下眼睛，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膝盖。
难道是——教授？
这个猜测有些离谱，哪个教授闲着没事要把大人物们的事告诉一个一年级新生？哪怕斯内普再怎么天赋异禀，难道还能指望他在为数不多的课余时间里不去完成作业，而是帮上什么忙？隔空把谁倒吊起来吗？
可就算再离谱，它也是寥寥几个选项里可能性最大的一个。并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之前斯内普对打人柳的态度就让她对此有所怀疑。
那么，姑且假设这个猜测是正确的。梅莎兴致勃勃地想。她觉得自己像是在玩一个复杂有趣的解密游戏，这比学习一个高难度的咒语更让她兴奋。
——会是哪个教授呢？
梅莎把霍格沃茨所有的任职教授——包括他们还没有选修的课程——挨个在脑海里盘点筛选。
嗯，首先可以排除宾斯教授。
剩下的教授太多了，有的梅莎完全没接触过，一时半会得不出什么结论，她索性把这个小游戏暂时搁置，等到无聊的时候再来玩。
现在，梅莎有更有趣的事情可以做。她和其他来自巫师世界的小伙伴们一起扒在车窗上，观察车外陌生的麻瓜世界。
“麻瓜人好多，车子也好多，他们为什么要建这么高的楼房？”莱姆斯说出了梅莎心里的感受。
“因为确实需要，”莉莉打起精神来给伙伴们解释，“总要有地方来给那么多的人上班吧？还有一些酒店，不止我们国家的人，很多来旅游的游客也要住。”
“没错。”菲菲附和，她看起来对麻瓜社会也了解不少，“我去美国旅游的时候还住过麻瓜的酒店呢，说实话，和巫师们的房子比起来各有优越之处，起码他们的电视机很不赖，不过比起吹风机，我认为还是速干咒更方便。”
“麻瓜有多少人？”梅莎插进去问。
“呃，爸爸？”莉莉求助。
伊万斯先生先看着后视镜拐过一个路口，然后才回答说：“如果你问的是英国的话，我记得在报纸上看到过，目前英国人口是五千多万，光伦敦就有七百多万人呢。要是全世界的话，我想想，36亿还是37亿来着？”
亿这个单位震慑住了车上所有的小巫师。他们目前的生活和学习中，还从来没有哪个地方需要用到这么庞大的计量，菲菲甚至掰着手指头喃喃自语：“八个零，九个零……”
梅莎也怔了怔，她转向斯内普，发现他也正在看着她，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眼神。
他在琢磨她的想法吗？就像她刚刚对他做的那样？
梅莎跟斯内普对视了两秒，下意识用了大脑封闭术，斯内普撇了下嘴，她相信如果不是车上还有其他人，他肯定要对她的防备大嘲特嘲。
“巫师有多少人？”梅莎仗着身边人多，毫不客气地问。
似乎对她问出这个问题早有预料，斯内普的脸上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是惯常的冷笑和嘲笑，但具体是什么意味梅莎也说不上来。
“目前英国的巫师人口在五千左右，全世界的巫师大概是四十多万——这里面的误差可能会有几万，因为有些国家的巫师并不与别的国家深入往来，不好统计他们的人口。”斯内普打过腹稿一般有条不紊地说，他声音低沉，漆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梅莎，像是等着看能她继续问出什么来。
梅莎反而不问了。她想知道的事情也不必都从斯内普那儿获得答案，倒不是说她怀疑斯内普会故意说些假话来骗她，但他以为的“正确”就真的全然正确吗？
“五千和五千万吗？”伊万斯先生发出爽朗的笑声，诙谐地打趣道，“太荣幸了，我的车上坐着六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在莉莉露出笑容之前，佩妮哼了一声，动作粗暴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座椅，发出的动静让莉莉的脸色瞬间又黯淡下来。菲菲和莱姆斯都难掩不满，达摩克利斯也微微皱眉，奇怪的是向来言辞犀利的斯内普居然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没有跳出来为好友的遭遇抱不平。
梅莎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幕。心想怎么身边所有的兄弟、姐妹或者兄妹都跟仇人一样，比较起来，反而是她和斯内普这对假兄妹的相处更加和睦一些——至少看上去是如此。难道血缘不仅能给人强加爱意，还能放大仇恨？
而且，连亲姐姐都会排斥自己的巫师妹妹，其他麻瓜对巫师的态度可想而知。
少部分人拥有大部分人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想要他们和平共处不如指望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在耶路撒冷坐下来举杯畅饮。
“莉莉，”梅莎再次打破车里冷下来的气氛，“本来想过两天再给你的，但我觉得现在更合适。”
“什么？”莉莉迷茫地看她，眼眶还微微泛红着。
梅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球，它看起来像个稍大一些的玻璃珠，里面不是透明的，正翻涌着一些灰色的雾气一样的东西。
“圣诞礼物，”梅莎把水晶球递给莉莉，“不过与其说是给你的，不如说是给佩妮的。”
“啊？”莉莉更加茫然地捧着水晶球，一直拧着脖子的佩妮忍不住转过脸来看。其他人，包括正在开车的伊万斯先生，也全都朝她看过来。
“你在学校里不是也一直念叨佩妮吗？吃到好吃的说真想带回去给佩妮尝尝，遇到有趣的就感叹要是佩妮也在就好了。有次下雨的时候你还提起过，佩妮最讨厌下雨天，总是会把她的皮鞋弄湿。”
梅莎微笑地看向佩妮，后者立刻把头转了回去，假装对他们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个水晶球可以预报天气，你看，今天是阴天，它里面就是乌云，如果下雨的话，里面会出现水迹。我想它应该是你最想要的圣诞礼物，可以代替你提醒佩妮准备好雨靴，这样就不怕弄湿她心爱的皮鞋了。”
莉莉立刻了悟梅莎的意图，她紧紧地抱住水晶球，嘴唇微微颤抖着。
最亲的姐姐在她的好朋友们面前数次让她下不来台，可平日里并不是非常热情的梅莎却记下了她闲聊时的只言片语，一心打算着如何帮她缓解姐妹关系，这让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噢，梅……”莉莉一头扎进梅莎的怀里，既是感动又是委屈。
梅莎的脖子也缠上了两条手臂，菲菲威胁般地勒着她，阴森森地低语：“我的呢？我的呢？”
“别急，圣诞节那天你会收到的。”梅莎艰难地说，胸口压着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个，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不！我很急！我现在就要！”说着就要去掏梅莎的口袋。
三个女生闹成一团，莱姆斯愉快地注视着她们，看上去如果不是碍于性别，他也想加入进去。达摩克利斯努力把自己压扁贴在车门上，好给她们腾出空间。伊万斯先生调到了音乐电台，跟着欢快的节奏轻轻拍打方向盘，红灯的间隙里还抽空揉了揉佩妮的头发。而一直处于攻击状态的佩妮也渐渐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沉默着出神。
置身事外的斯内普冷眼看着眼前温馨和睦的场景，只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别扭。
他并不是非要用恶意去揣度梅莎，可他发现他真的分不清这是梅莎的手段还是真心。或者，更可怕的，它既是手段，同时又是真心。
不多久，车子抵达目的地。伊万斯先生在一条宽阔的马路边停好车，带着一群孩子推开了路边一家眼镜店的玻璃门。里面的店长迎上来与伊万斯先生拥抱拍肩，显然感情相当深厚。
寒暄了一番后，伊万斯先生示意达摩克利斯上前，“之前跟你说过的，这孩子是我女儿学校里的学长，他的眼镜不大适合他，你帮忙给他挑一副好的。”
店长让达摩克利斯摘下眼镜，拿在手里瞧了瞧，咋舌道：“这镜片的厚度，起码得有一千度，你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度数？来吧，孩子，我们去验个光——这机器可是去年刚发明出来的新鲜货，整个伦敦都找不出几家眼镜店配备了它。”
店长领着达摩克利斯往里走，后面跟了一串尾巴。梅莎他们围着在一张桌前坐下的达摩克利斯，专注地看着店长用桌上的机器对准达摩克利斯的眼睛，也瞧不清楚那个机器做了什么，很快店长又收起机器，让达摩克利斯对着一张放在远处的图表认图形方向。
“这个我知道，”莉莉小声说，“我以前在小学里老师也给我们测过，唉，达摩克利斯只能看到最上面的那几排。”
店长捣鼓了一通后，得出结论：“真不知道是哪个糊涂的家伙给你配的眼镜，你说你戴了它五年？可怜的孩子，我敢说那时候你绝对没有五百度。这些年来你就没感到头晕想吐吗？长时间戴着一副完全不适合的眼镜让你的眼睛朝坏的方向发展了，你的度数现在有八百多度，还有严重的散光——不过这个应该是先天性的问题。天哪，如果再不好好控制，你的眼睛以后会出大问题的。来吧，戴上这个，我们试试镜片。”
接下来达摩克利斯就像开学前选魔杖一样试起了镜片。梅莎看了会就退到外面的店里，发现斯内普正和伊万斯先生聊天。
“……我确实有听说矿工工会与煤炭管理局在进行薪酬谈判，好像是有些矿工在提议罢工，不过那个煤炭厂是否受到了影响我不清楚。”
“好的，谢谢你，伊万斯先生。”斯内普的语气很客气。
煤炭厂？在蜘蛛尾巷的那两天，梅莎隐约在他们的对话中听到过，托比亚·斯内普好像就是在煤炭厂上班。
斯内普是在询问他父亲的近况？他怎么连麻瓜的罢工都知道？都说上帝全知全能，总不会拿着凤凰尾羽魔杖的斯内普真是转世耶稣吧？
颇具分量的目光扫过来，梅莎收敛表情，慢悠悠地走到斯内普旁边。她趴在玻璃柜台上，里面整齐摆放着许多款式的精美眼镜，镜片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清冷的光。
“里面怎么样啦？”伊万斯先生从茂密的胡子里笑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一切顺利，只少了一个命令他们保持安静的人。”梅莎也笑得甜蜜。
等伊万斯先生也进到里面，梅莎瞥了眼独自坐在角落里翻看杂志的佩妮，压低声音开口：“为什么巫师不能造出眼镜？”
“你怎么不问麻瓜为什么不能制作魔药？”斯内普轻声说，“麻瓜靠制造精密的仪器来改变物理的世界，巫师则是凭借魔法来改变人力所不能触及的世界。别告诉我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理解。”
梅莎双手撑着脸，视线流连在柜台旁的电视机上，里面正在循环科普着视力方面的知识。
“别激动，西弗勒斯，我当然理解你的话。麻瓜们造出的眼镜只能让人看清楚东西，巫师却能在眼镜上附加各种防护和探查魔法。”店里有新的客人进来，梅莎的注意力被各种东西分散了，她有些心不在焉，声音也在双手的挤压下变得含糊，“我只是在想，巫师们一直在竭力对麻瓜隐藏自己的存在，说是和麻瓜互不干涉，划出一块属于巫师的角落各过各的，然而从事实上来讲，巫师是依附着麻瓜生存的吧？”
“英国的五千名巫师，里面应该没有种植的，没有畜牧的，没有纺织和制造的，也就是说，巫师餐盘里的肉和面包，杯子里的牛奶和果汁，身上衣服的布料，房子里的沙发和床，都是来自麻瓜的生产吧？魔法当然拥有超凡的、人力不能企及的神奇力量，可是身为人类，首先还是得活在物质创造的世界里。唔——这样说来的话，巫师们是在偷偷摸摸地靠麻瓜的供养来生存吗？听起来像阴暗的寄生虫。”
略带沙哑的悄然私语停住了，静静听完的斯内普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有幽深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异样的神采。他扯了扯嘴角，比起笑更像是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拉开一道锋利的口子。
“我发现你好像总爱给不了解全貌的东西下定义，梅莎，也许我该提醒你一点……”他往梅莎那边挨近了一些，几乎用气声在说，梅莎敏感地动了动耳朵，总觉得像是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爬进了耳朵里，“你现在也是你口中的寄生虫之一。可能你在魔法史课上光顾着学习那些汲取了麻瓜营养的高深魔法而没有好好铭记巫师的历史——”
斯内普的气息逐渐加重，梅莎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本能不去攻击或者躲开，好在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对他的存在感有所适应，这种忍耐并不难熬。她偏过头，直直望着斯内普像乌云一样压过来的面孔，隐约感受到了仿佛暴雨将至的阴郁和潮湿。
“——巫师在最初也是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之下的，梅林用魔法帮助亚瑟王建立了统治，麻瓜和巫师也曾共享权力和利益。然后呢？麻瓜们对魔法起了贪婪和恐惧之心，他们背弃了盟约，开始不惜一切地迫害巫师。巫师们如今的生存方式和状态，并不是我们甘愿的选择，而是出于不愿发动战争和制造不必要的牺牲的妥协。与其说巫师像寄生虫，为什么不说麻瓜才是卑鄙的窃取者呢？”
梅莎轻轻眨动眼睛，冷静地说：“我认为历史是用来总结经验的，而不是沉湎于往昔的荣光和怨愤。西弗勒斯，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站在麻瓜的立场上批判巫师的行为，我只是指出目前我们所面对的现实。麻瓜的人口之庞大和巫师的人口之稀少令我吃惊，随着双方的繁衍，我有理由推断人口比数会拉得越来悬殊。巫师们的生存空间在逐步被压缩，巫师们的生存资源也远远不如麻瓜丰富，你以为巫师们在忍辱负重地维护世界的和平，实际上，麻瓜正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围剿巫师。”
说到这里，梅莎歪了歪头，露出微笑，“相信我，我历史学得很好，战争的发动从来不是因为信仰或是恩怨，而是出于资源匮乏的掠夺。”灰绿色的眼睛里眸光愈发明亮，她轻柔地说，“西弗勒斯，你准备好迎接必将到来的战争和牺牲了吗？”
斯内普呼吸一滞。
看看是谁！勤快的不蓝卡！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营养液[加油]
梅莎不会走黑魔王那条路的，对她来说这太无聊了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速干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