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仍是黑的,冬令时无限延长黑夜。麻瓜研究学办公室没有开灯,卡洛琳看不清小天狼星的表情,但距离却又很近,她试着伸出手,勾住他的肩膀,男巫顺势倒过来,把脸埋到她肩膀上,蹭了蹭。
“你要哭了吗?”卡洛琳问。
“只是太困了。”小天狼星平静地说。
“去睡觉吧。”
卡洛琳动了动肩膀让小天狼星起来,他抬起脸时卡洛琳上手确认了一下,似乎有点热,但确实没有潮湿的痕迹,这才放下心——她现在没心情和另一个同样满怀思念的人抱头痛哭,再加上那个人是小天狼星,她也不愿想象小天狼星会在她眼前落泪。
小天狼星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头,回身,“你不走吗?”
“我想再坐一会儿。”卡洛琳诚实地说。她现在脑袋里突然多了七年的记忆,这种冲击力几乎打破了记忆和现实的边界,压过了对情绪的感知,一幕幕闪过,重叠,回放,再出现,这种情况下让她倒头就睡,没准儿第二天起来她会比特里劳妮还要神神叨叨,她不想因此被开除,或者更糟糕的,去教占卜课,做自己不擅长的工作,传播自己不赞同的理论,都是很痛苦的事情。
但她却听见脚步声,小天狼星去而复返,拿着一条毯子,在她身边坐下。
“不要陪我——”
小天狼星盖好薄毯躺下,只不过是枕在她腿上。
“看我干什么?”小天狼星说,“你想你的,我睡我的。”
卡洛琳卡顿地眨了两下眼睛。
“我们只是亲过几次而已。”她说,语速很慢,在厘清思绪,“你这样就有些太暧昧了。”
小天狼星闭上眼睛。
卡洛琳忍无可忍地把他的头托起来,和他对视的时候感觉就像手里捧着一尊精美的古希腊人头像,“走。”
对于将自己的执着和不留情面用在了没必要的地方上这件事,小天狼星似乎并没有多少尴尬的情绪,他照旧和卡洛琳在客厅道别,道别之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像过去几个月每个普通的夜晚结束时那样。
这时候又没那么坚持了,如果是我,我会看着他一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才算放心,而且十分钟后还要回来看看他是不是装睡——卡洛琳坐在沙发上,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构思如何让小天狼星如何听她的话去乖乖睡觉这件事,不由得在黑暗里感到一阵惊悚。她看着小天狼星卧室的门缝下亮起了一条细而窄的暖黄色光带,又忍不住心想,为什么开灯,他这不是也没睡。
别再想了!卡洛琳用力打了自己一下,花生酱听见声音,十分敷衍地出来蹭了她一下,原地倒在她脚边的地板上继续睡。我是不是应该给猫洗澡了?她盯着猫发愣,伸出手又缩了回来,把目光移向那束鲜嫩的芍药上,为什么是芍药?为什么不是玫瑰不是铃兰不是风信子——
别再想了!
卡洛琳冲进盥洗室,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往脸上泼水,这种冷酷而直接的刺激让她冷静了一点,她抬起头,撑着洗手的瓷盆看向镜子里的女人,和今晚早些时候她在酒吧镜子看到的没有区别,金发,灰绿眼睛,眼球因为熬夜满是红血丝,她依旧有一副瘦削,疲惫的皮囊,但卡洛琳却感觉自己透过了那张皮肤,以及皮肤覆盖下的骨骼与血肉看到了自己的大脑,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将她的大脑分解成无数个小模块之后来回排列,因为她突然接收了大量的记忆,这些小人正在加班加点工作来把她的新旧记忆整合成一份能用的。卡洛琳长长地呻吟一声,扶着洗手盆蹲了下去,她头痛欲裂。
我不应该对那些女人们施遗忘咒的。她低着头,跪在盥洗室的冷光里,又想到,既然我用了,就该确保她们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想起,但我做不到,我把魔咒当作一种工具,只关注它的用途却很少考虑它的后果,现在好了,我比她们更知道记忆恢复时有多么不舒服,我是一个功利的,自私的,可悲的——
卡洛琳重重甩了两下头,仿佛这样能把这些突然出现的自厌又自怜的情绪甩出去,她不能放任自己想下去了,接受自己其实过着与认知中完全不同的人生很痛苦,因为接下来她无法避免地要面对全新的课题,但她不能再躲,更不能用把自己逼疯的方式躲。
没错。她的人生本来只需要给自己制定一个接一个世俗的目标,关于工作,关于成就,她从一次次如愿以偿里收获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滋养她,保护她,本可以让她一生都活在这种充满了反馈的幸福追逐里。但现在她要解决的问题是一个人,一个消失的人,她以为今晚会是一个结局,她回忆起玛克辛,真相大白,脑海里那行任务被划掉,但记忆是一种连接,连接着感受,体验,情绪,一切构成她的东西。她不能轻而易举地获取记忆而不作为,她应该找到玛克辛,但她无计可施,现在一切回到原点,痕迹只是痕迹,不是线索,她徒有记忆。
“原来是这样……”卡洛琳喃喃地说。
她想起安迪是怎样描述的,她不是没有想起来过,过去她肯定也找到了办法,获得了记忆,但又被获得记忆之后要面临的毫无计划,毫无规律,毫无线索的未来击垮了,她一次次放任自己遗忘,又不甘遗忘,所以每次放弃之前都尽可能地给未来的自己留下痕迹,她托安迪寄来的包裹就是这样,更年轻的那个卡洛琳以为几年之后她会变得足够强大来直面这种未知的恐惧,但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呢?难道在过去的卡洛琳眼里成为霍格沃茨教授就是这样一件足以证明她勇气的事,可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教师——
我能吗?卡洛琳看着自己的双手想,她的手很瘦,骨节分明,皮肤细腻,曾经打球留下的茧被时间磨软了,她的手——
卡洛琳禁止自己继续想,这种疯狂地分析目之所及的一切的思维让她痛苦万分。她闭上眼睛,和黑暗共处,直到所有虚浮的,表面的想法都褪去了,她才明白自己那些疯狂的联想只是为了压制最终的那个,最荒谬,最不可能的那个——
我要把玛克辛的名字加到准入之书上去。
卡洛琳的世界突然安静了。
会不会过去的我就是这样想的,霍格沃茨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她们初遇,分离,都在这座黑沉沉的城堡里,她回到霍格沃茨才收到这些信,是因为霍格沃茨又更多方便她调查的东西,而准入之书就是真正的开始,它决定了谁能来到这所学校,以一个巫师,一个学徒的身份,它促成了那么多的相遇和分离,现在有一个它承认过的名字被弄丢了,没关系,她原谅它,她原谅它的疏漏,她会帮它弥补,哪怕回来的是一个十一岁的玛克辛,但她现在是一位教授了,她也很适合做她的教授,她比以前更内敛,更冷静,又完全有耐心,七年,十四年,都会过去,以任何一种形式,她不介意。
她摸到魔杖,还在自己口袋里,坚硬的木材加剧了她的决心。
卡洛琳径直走了出去,没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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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狼星照旧去敲门叫上卡洛琳一起吃早餐,通常他会敲短促的三声,然后门那侧会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间久了他可以通过声音判断她今天穿了高跟还是平底的鞋子,脚步声停止时门就会开,卡洛琳出现在他面前,每一件衣服都很漂亮,她也很漂亮,对他笑,说早上好,有时她会迟一点,门那边会传来她说马上好的声音,小天狼星就会多等一会儿,然后脚步声响起,拉近,停止,卡洛琳在他面前转一个圈,展示她的新发型,而小天狼星会说出一些赞美——他真的觉得很漂亮。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规律,或者说他必须强迫自己进入到这种规律中来维持生活这架机器的正常运行,但今天他敲过门,门后没有声音,小天狼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个在舞台上失误的鼓手打出的鼓点那样一错再错地开始混乱,他又敲门,比上次声音更大,更急促,“卡洛琳!”
“这里!”
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他们的休息室连着办公室,卡洛琳的声音经过这段距离和两道门的阻隔并不真切,但小天狼星立即朝声音来源跑去——
“早上好呀。”卡洛琳说,她和往常一样,穿着新衣服,发型也很讲究。
——只不过是坐在一堆高低错落的书里,她也拿着一本,小天狼星眯眼去看,是预言家日报每月的合订刊物,图书馆里每月都会自动冒出来,但几乎没有学生会特地去看,现在他怀疑卡洛琳把这些全都借来了,搬到他们俩的办公室里来。她脸上甚至没有早上起床时那种倦怠厌烦的神色,神采奕奕得有些反常。
“我可能走错了。”小天狼星说,“但如果预言家日报社在这里,请问我和斯宾塞教授的办公室又在哪里?”
卡洛琳笑了,她有一张非常平静的脸,轮廓锋利,眼睛鼻梁的线条都更平直,但笑起来的时候却格外夺目,光彩照人。
“我在找线索。”卡洛琳说,晃了晃手里的报纸。
“为了?”
“火焰杯。”
小天狼星意外地挑起一侧眉毛。
“是这样。”卡洛琳拍了拍地板示意他坐下,小天狼星于是坐在围城外和她遥遥相对,“我姐姐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了,她没必要骗我,但在她眼里,我就是得了妄想症,为什么?因为她是麻瓜,她对魔法没有概念,所以我想,会不会其实我们应该注意到的就在我们身边,但是因为视角不同,我们当时并没有理解,而最适合追溯过去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的就是报纸了——碰巧我们也大概明白了斯基特小姐获取信息的方式——”
卡洛琳瞥了一眼办公桌,玻璃罩里的甲虫正在睡觉。
“如果说新闻报道不可避免地有可能出现错误信息,斯基特的可能性一定更小,她只是在用一种让人误解的方式把她亲眼所见的事实写出来了,她的文字是装饰,是骗局,但信息是真的。”
小天狼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知道这个办法有漏洞。”卡洛琳坦诚地说,“但我们现在没什么事能做的。”
“你一夜没睡?”小天狼星问。
“别问这些你知道答案的问题。”卡洛琳轻快地说,“我哪儿有时间。”
她过了一个非常忙碌的晚上,去图书馆借书时平斯夫人不在,但成为霍格沃茨教授的好处就是她有了学生没有的权限,她自行把那些报刊,预言家日报,以及更多,从图书馆里运出来,搬回办公室,她知道不需要这么多,但这种单调的重复让她平静,阅读也是如此,丽塔·斯基特的报道不值得她花费之间去看,但她还是要看,这样让她有事可做,期间她还抽时间去洗了个澡,重新梳妆打扮,挑选衣服,她不想第二天工作时间看起来又脏又浮肿,这之后她又坐下来看了一会儿报纸,从三年前开始看,等她看到那篇写疑神疑鬼的穆迪炸了垃圾桶的报道时,还没来得及笑,她听见小天狼星在叫她,声音听起来很焦虑。
“你可以看看这篇,写阿拉斯托和他垃圾桶的,很有趣——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一条腿迈过她的书堆,把她从里面抱了出来。
“有没有不这么烂俗的办法?”卡洛琳在他怀里问,被横抱起来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大型狗般无措。
小天狼星笑了一下,把她放下,从她手里拿过报纸,“我们去吃早餐。”他说,仿佛这是一件非常严肃庄重的任务。
“我又没说我会拒绝。”卡洛琳说,但路过办公桌时又把装着甲虫的玻璃罩放进自己的手包里。
“这之后?”
“我约了帕金森小姐见面,鉴于你昨天把她吓得一路尖叫着跑回了休息室。”
小天狼星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座钟,脸色古怪,“什么时候?”
他的话有点歧义,但卡洛琳还是听懂了,“就在我把它们——”她用下巴朝那些报刊示意了一下,“搬回来之后,我去了趟斯莱特林休息室,你知道,口令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这点斯莱特林做得确实没有拉文克劳好,但我很有分寸,只是把留言放在了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桌子上。”
小天狼星估算了一下时间,“其实你做的事并没有比我好多少,你偷溜进一间公共休息室,在所有人都在睡觉的时候。”
“我本来可以把信塞进帕金森小姐寝室的门缝里,但我没有,我已经很照顾她们的感受了。”卡洛琳严肃地说。
“帕金森小姐会觉得你疯了。”小天狼星说,他想了想,又很认真地补充,“不过还好,她也以为我疯了。”
卡洛琳不觉得他是对的,也不明白他在还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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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莱特林休息室,德拉科·马尔福第一个发现了那张便笺。
“潘西,卡洛琳·斯宾塞问你今天魔药课之后有没有时间——”
他收回手,指间还夹着那张薄薄的信,潘西扑了个空。
“你和她是朋友了?”德拉科冷冷地问。
“怎么可能?”潘西恶狠狠地说,“把信给我,我昨天激怒她了,她肯定要把我罚去义务劳动!”
“别理她,我帮你扔掉。”德拉科说,但信被潘西猛地一扑,夺走了。
“我自己会扔。”潘西说,“你说她是怎么把信送进来的?”
“魔法?还能有什么。”德拉科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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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卡洛琳说,“我替布莱克先生向你道歉。”
“你以什么身份替他向我道歉。”潘西说,不悦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卡洛琳约见潘西的地方是霍格沃茨城堡西北方向的一处露台,这里既不靠近魁地奇球场又相对远离黑湖,很少有人特地会来,露台外狂风挟雪,呼啸不止,但却在卡洛琳出现时奇迹般地风停雪静,她裹着一件印满潘西没见过的花纹的大披肩,面容苍白,有些浮肿,但精神很好,头发很有先见之明地盘起,只有颊边的碎发微微乱了,徒留潘西一个人变成大蘑菇。
“所以你不接受吗?”
“勉强接受吧。”潘西矜持地说。
卡洛琳歪了歪头,坐在露台一侧的栏杆上,她示意潘西坐到她旁边来,但潘西拒绝了,她站在卡洛琳面前,视线齐平时让她觉得自己更有底气。
“那你呢?”潘西问,“你要向我道歉吗?”
“为了什么?”
潘西想了想,“你没有做到我的老师应该做的,我犯了错,你明明看见了,又忽略我。”
“你犯了什么错?”卡洛琳问。
“我——”潘西哽了一下,“你都看到了!”
“我看到了什么?”她依旧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追问。
“我在找丽塔·斯基特!”
“找她为了什么?”
“因为我们要给她传递消息!”潘西忍无可忍地说,“我要把波特还有他身边的人发生的事都告诉斯基特小姐!还有学校里发生的我知道的所有事!我是个泄密者!因为我讨厌他们!你满意了吗!”
“所以呢?”卡洛琳问,“你希望我惩罚你吗?”
“随便你。”潘西恶意地说,“你只是一个选修课教授而已,你能做什么?留堂?义务劳动?”
“去和格兰杰小姐道歉。”卡洛琳说。
“不可能!”潘西尖叫起来,“凭什么?我连丽塔·斯基特的面都没见到!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是啊。你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说自己犯错了呢?”卡洛琳轻声问。
卡洛琳离开栏杆,走到潘西面前,微微俯下身看着她,“我又为什么要因为你没犯的错惩罚你呢?”
“我……”
潘西的手里突然多了一份重量,她愣愣地看着卡洛琳塞到她手里的玻璃罩,里面有只大甲虫正在烦躁地四处撞击内壁,翅膀振动的嗡嗡声和尖锐的鸣叫声隐约从那里面传出来。
“你还什么都没做,潘西。”卡洛琳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像一段飘渺的咒语,“这很好,因为你还可以选择自己要做什么。”
“如果我选错了呢?”潘西喃喃地问。
卡洛琳笑了笑,把她整理好的头发又揉乱,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回答。
潘西高举起手中的玻璃罩,迎着阳光与雪光,打量那只大甲虫,甲虫触角周围的花纹让她想起丽塔·斯基特脸上那副夸张的眼镜框,她凑近潘西和她说话时,那副镜框也贴在潘西的脸上,被她的脸撞歪了一点,让丽塔·斯基特看上去有些滑稽。
潘西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玻璃罩在发烫,甲虫叫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尖利,仿佛有一只甲虫在她脑袋里横冲直撞,撞得她头皮一阵疼痛,潘西尖叫一声,猛地把玻璃罩向地上一掷——
“帕金森小姐,我忘了告诉你打开玻璃罩的咒语是——”
卡洛琳和站在一地玻璃碎片里的潘西四目相对,甲虫早就飞快地爬远了。
“看来你已经找到办法了。”卡洛琳说,探出的半个脑袋又缩了回去。
“就这样?”
“就这样。”卡洛琳说,“我把丽塔送给了潘西,潘西把她放走了。”
“为什么?”小天狼星问。
办公室里,卡洛琳还在翻动那些报纸。
“我觉得我没有精力养第二只宠物。”卡洛琳头也不抬地说,“而且丽塔开始向我提要求了,她不想吃苹果片和树叶,要我给她带培根。”
她举起手边的一张纸向小天狼星示意,“像这样,我要把每天的食物写在纸上,再看她的触角往哪边指,我真是受够了。”
“那现在你能去睡觉了吗?”小天狼星执拗地问。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去睡觉啊!”卡洛琳不耐烦地把纸翻得哗哗响。
“因为你现在不需要做任何事,你什么也做不了。”
卡洛琳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铅字,每个字母每个单词她都认识,但她好像读不懂了,小天狼星没有看她,他坐在自己那张办公桌前,背对着她,但声音还是不断地传过来——
“你的朋友消失了,你想不明白,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很痛苦,所以你不停地给自己找事情做,不能睡觉,不能独处,不能思考,不能停下,你觉得一旦停下就会有无尽的谴责,为什么你的朋友离开了,但你还能吃饭,睡觉,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但这样做没有用处,你总会停下来的,停下来的时候痛苦会成倍地反扑,到那时候你才是真正地什么都做不了,而且那样的话,你无能为力的感受会比睡一觉醒来后产生的强烈得多。”
卡洛琳迫使自己继续看,报纸上是很平常的一天,连头版都了无意趣,丽塔·斯基特没有在这期供稿,上面只写了一些无聊的魔法部新闻,福吉……有人来访……有人提出见解……有人被反驳,那是很庸碌的一天,所有人似乎都过着同一种重复的生活。
“我现在没什么事能做了。”卡洛琳说。
小天狼星沉默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椅子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快步走到卡洛琳身边,单膝跪在她面前,“那是什么意思?你之前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成。”卡洛琳平静地说,知道他想看什么,她抬起手,把那些细小的,正在愈合的划痕和伤口给他看。
她当然失败了。在她走出办公室时她就已经恢复了理智,理智让她预见这一点:准入之书不会让别人干预它的选择。它只允许卡洛琳查阅,就只能有卡洛琳查阅,但卡洛琳也只能看,但她依旧要去,准入之书用驱赶小天狼星的办法对待她,但她比他走得更远,只不过依然失败了,痛苦倒是其次,她只是感觉自己被一种强烈的不甘淹没,她必须给自己找事情做,把自己拉回到日常生活的秩序里来。
“你觉得我找阿拉斯托学一下守护神咒怎么样?”卡洛琳想收回手,但小天狼星固执地握着她的手腕,她试了一下没能成功,也就不再用力了,“为什么你会这个,但我不会,真是不甘心。”
“为什么不让我教你?”小天狼星问。
“你又不是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卡洛琳理所应当地说,“——这是什么?”
“你离开的时候我看了看这些报刊。”小天狼星说,“我觉得它可能会有线索。”
卡洛琳很无语地看着他,他则很坦然,他们谁都知道那是借口,因为小天狼星递给了她一本魔药学会专刊。
“我会看的。”卡洛琳说,“但你让开,挡光。”
“当然。”小天狼星说,他回到座位,身后又响起书页被翻动的声音,但越来越慢,静谧中声音的变化格外明显,他想笑,却听见敲门声——
“我找斯宾塞教授。”潘西绷着脸说,却只看见小天狼星走近,挡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把身后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现在在忙。”小天狼星说。
“那我一个小时后再来。”潘西说,走出去一段距离又折返,“对了,我原谅你了。”
小天狼星挡住潘西的视线,转身,一圈高低错落的报刊合订本中间,卡洛琳背对着他,倚着一摞书,那本魔药论文从她指尖滑落下来。
“二十四个小时后吧。”小天狼星说。
他关上门,把潘西的疑惑一起关在门外。
回去的路上,潘西走得很慢,她在思考,却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些什么,甲虫,卡洛琳,小天狼星,碎玻璃来回在她脑子里像森林小精灵那样扇动着翅膀飞舞,她一面走一面留意脚下,总是担心自己会一个不小心把丽塔·斯基特踩扁,但路上并没有任何一只可疑的甲虫,圣诞节要来了,霍格沃茨每一处都被精心装饰过,不会出现虫子这种破坏气氛的东西,想想也是,潘西在心里说,如果她在外面待了十几天二十几天,她肯定也急着回家洗澡。现在她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圣诞舞会……
“潘西?潘西?潘西!”
潘西惊了一下,差点儿尖叫。德拉科及时地捂住她的嘴,“是我!是我!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圣诞舞会!”
潘西说:“唔唔唔!”
德拉科后知后觉地放下手,“你要不要去!”
潘西眨着眼睛,“你在邀请我做你的舞伴吗?”
“这你都听不懂吗?”德拉科说,“当,当然了,我在邀请你,你会答应的吧,你当然会答应,你没理由拒绝我……”
“我没有理由拒绝吗……”潘西喃喃地说。
德拉科浅色的眉毛因为不解皱起,“你怎么又在走神呀,潘西,你嘟嘟囔囔地在说什么?”
“我说我很乐意。”潘西下意识提高音调回答,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是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德拉科问她这个问题,“我很乐意。”
“这就对了。”德拉科骄矜地皱了皱鼻子。
她曾经很喜欢他这些小表情,觉得这样配上他的五官显得很有腔调。现在她却像是第一次听到他会说话一样,忍不住在心里对着他的每个字挑字眼,什么叫这就对了,他认为什么是对的,她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她做得对不对是要由他定义的吗?
但清脆的响指声打断了她脑袋里激烈的反问,德拉科对着她的鼻尖打响指,唤回了潘西对他的注意力。
“你又走神了?”他不太高兴地说。
“保持清醒。”
卡洛琳睁开了眼睛。
小天狼星背对着她,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她想过立刻跳起来嘲笑小天狼星,他竟然觉得她是那种会被魔药论文催眠的人,但小天狼星似乎心情不错,还在轻轻哼着歌,是一首很古老的巫师摇篮曲。
卡洛琳不想扫兴,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吧。她心想,就让他得意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她睡着了。
正文提到的准入之书相关/魔法原理都是私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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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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