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转过身,银灰色的头发在晨光中泛出柔淡的光泽,像冬日冰原上第一缕融化的雪痕,藏着冷意,也藏着期待。
他的眼神很复杂。
那双一向带着少年傲气的灰色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的酸涩,像是在风里站了太久,眼角泛红却强撑着不掉一滴泪。他看着我,没有立刻说话,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像是咽下了什么情绪。
脚步很轻,但坚定。他走近了几步,停在我面前,距离不远,却仍留有一丝不敢逾越的空隙。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良久,像是要从我眸中读出动摇的源头。他一向倔强的少年气此刻被一层克制包裹着,就像风雪中坚持着不脱下斗篷的人,倘若再被一句软话裹住,就会彻底败下阵来。
“你喊我……只是因为心软吗?”
他声音很低,比方才还低了一些,带着不确定,也带着一点不甘。他想靠近,却又怕靠近得太快,会让这一点点被施舍的温柔,变成无法承受的错觉。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很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口。
“不是心软。”我轻声道,“是……我不想今天早晨的这顿饭里,只有冷掉的吐司和沉默。”
他呼吸顿了顿,像是胸腔里被什么撞了一下。
“至少现在,”我继续,“我希望你留下来,陪我吃完这一顿早餐。仅此而已。”
他的指尖在空中缓缓动了一下,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等待我收回这份邀请。
于是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留下。”他说,语气仍带些难以抹去的低落,“但你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抬眼看他。
“我不会。”我说,“但我也不会承诺未来会有什么改变。”
“我知道。”他苦笑,垂下眼睫,那笑意里是少年自尊被一点点磨损后的成熟,“我只是不想再看着你离开——哪怕只有一顿饭的时间。”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转身,走向餐厅。
身后是他缓缓跟上的脚步声,依旧轻,却不再是逃。
——
餐厅里静悄悄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深色的长桌上,斑驳陆离。
家养小精灵早已悄悄布置好早餐:温热的吐司、南瓜汁、刚煎好的火腿和轻蒸蔬菜,还有一壶我熟悉的伯爵红茶。精致、克制,一如马尔福家族对日常仪式的态度。
我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手指刚触碰到茶壶柄,就听见他也在身后落座。
两人之间隔着几张座位。他没有坐到我对面,只是斜斜地坐在一侧,像是还留有一点不敢太靠近的自持。
我给自己倒了茶,又推了茶壶过去。他接过,动作轻微,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我们谁也没先开口。
空气里只有银器碰触瓷盘的细微声响。这样安静的早餐,我曾与卢修斯无数次共度,心无波澜。而现在,坐在对面的德拉科,就像一道从回忆中走出的影子,让这个清晨显得不那么沉寂,也不那么冷硬。
“这个果酱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差。”他突然开口,语气半认真半讽刺,像是在强行打破沉默。
我抬眼看他,他正拿着小刀往吐司上抹着柑橘酱,眉毛轻蹙。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草莓口味。”我说。
他看我一眼,淡淡地哼了声:“那是因为你总抢我那份草莓酱。”
我低头轻笑了一下,动作慢了下来。
“抱歉。”我说。
“抱歉什么?”他似乎一怔。
我停顿了一下,眼神落在茶杯上:“抱歉……让你还得强撑着坐在这儿,跟我吃早餐。”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真要抱歉,那你该在昨晚之前说,不是现在。”
我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反而带着一点锋利的直白。
“但我还是来了。”他说,语气忽然柔下来,“也许……就算你不喊我,我也会自己停下。”
“为什么?”我问。
他望着窗外,低声说:“因为我还是想看看你今天早上起床的样子,想确认……你是不是哪怕一点点,有动摇过。”
我没有回答。
他转头看向我,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不再锋利,只剩下疲惫之后的赤诚。
“如果你说现在让我离开,我会走。但如果你说——哪怕只是现在,你希望我留下……”
他顿住,轻轻咬了一下唇角,才道:“那我哪怕只是陪你吃早餐,也愿意。”
我看着他,眼里有一点温热。
我们谁都没再说话,只是继续吃着面前的食物。那一顿饭,我们都没有太多胃口,但却吃得比任何一次都慢。
有些情感,在话语之外仍旧流动着,在动作里,在停顿里,在茶香弥散的空气中。
直到早餐快结束时,他轻声问:
“你现在过得很好吗,菲比?”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抵在杯沿,轻声道:
“我过得……稳妥。”
他说:“那不叫好,只是没有出错。”
我抬起眼,轻声:“对,但至少,不会后悔。”
他笑了,却没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像两个明知道彼此不会走到一起的人,却仍不愿让这顿饭就此变成诀别。
——
我正安静地吃着最后一口香草布丁,勺子轻轻划过瓷碗底部,发出一声脆响。
德拉科低头不语,手指指节轻敲着茶杯边沿,看似随意,实则压抑着什么。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正要沉下来,我想说些什么,却还没组织好语言。
就在那一刻——
门被推开了。
厚重的庄园正门缓缓打开,一道熟悉而压迫的身影稳步走入。
卢修斯·马尔福。
他身披深色长袍,银灰色披风在肩后微微扬起,靴底踩在大理石上,发出稳重而干净的回响。他看起来刚结束一场公务,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但那种根深蒂固的从容与威严,丝毫未减。
他一进门,目光便迅速捕捉到了我与德拉科。
我还未站起,身体已经在下意识地紧绷了一瞬。
“卢修斯,”我出声唤他,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一些,“你回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我,再落在德拉科身上,神色没有明显波动,却冷得像初冬清晨的霜。
“菲比。”他语气低沉、平稳,尾音略顿了一下,“还有……德拉科。”
他没有表现出怒意,但他站在那里,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他的眼神像刀,划过我们之间未散的余温,不急,却异常清醒。
“我正准备找你。”他转向我,慢慢走近,“看来你今天……有了意外的访客。”
那一句话,语气很淡,却字字如针。
他的步伐不快,却步步逼近,最终在我们面前站定。阳光从他身后照来,将他的身影拉长,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我与德拉科瞬间分隔开来。
他转向德拉科,眼神锋利,嗓音如惯常那般压低,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平静。
“德拉科,”他说,“你留步一下。我们需要谈谈。”
语调没有提高,却极具压迫感,仿佛他的一句话,便足以撕裂任何一个不愿服从的人。
我察觉到德拉科的肩膀微微紧了紧。
他缓缓站起身,语气平稳得近乎强作镇定:“当然,父亲。”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他们之间的紧张太过明显,我能感觉到卢修斯没有在发怒,却也远远不是放任。
那是一种正在衡量底线的沉默——属于成年巫师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博弈。
“菲比。”卢修斯回头,轻轻唤我,语气恢复了一丝熟悉的冷静,“这段对话与你无关。我会在十分钟后与你商谈今天的安排。”
那是礼貌中的命令。
我没有违逆,只是点了点头,默默起身,离开了这张早餐桌。
只知道,当我转身离开时,身后那两个马尔福男人,终于在这个清晨正式面对彼此。
——
我轻轻站在书房门外,手腕微抬,在袖口遮掩下悄然一转。
“Silentia Captura。”
捕音咒像一道无形的丝线,从我的魔杖尖端飞出,悄然缠绕上门框与铜制锁扣。魔法的纹路贴伏在木质表面,没有一点声响,却准确地捕捉着门后每一丝低语与情绪的波动。
房内传来卢修斯低沉而沉稳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动声色的冷静,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压迫感:
“德拉科,你必须明白,菲比的选择并非一时冲动。”他说,“她的未来,不容许任何人随意干扰——尤其是你。”
我屏住呼吸,靠得更近了一些。
“你的感情我理解,也尊重,”卢修斯继续,语气冷静如常,却隐隐透着一层警告,“但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她是我家族的一部分,我对她的保护,是无可置疑的。”
一阵沉默后,是德拉科的声音。
他压低了嗓音,那语调里夹杂着压抑的怒意、挣扎与倔强:
“我不想伤害她,也不想与你为敌。”他说得缓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只是……我真心希望她能幸福,不管那幸福是否有我。”
门后传来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像是卢修斯从书桌前起身。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短暂地沉思片刻,随后缓缓开口,声音低了几分,却更具重量。
“幸福的定义很简单。”他说,“她在我身边,安全,有尊严。其他的……都是多余。”
我静静听着,指尖贴在门板上,感受到那场无声角力的余震仍在缓慢回荡。
他们并没有吼叫,没有争执,却像两道冰冷的暗流,互不退让,却都试图守住我——以各自的方式。
片刻后,我听见椅子轻响,接着是脚步声。
德拉科先一步打开门,神情沉静,眼底却藏着未散的复杂。他没有发现我,他的脚步没有急躁,却比来时更沉。
我悄悄从阴影中走出来,手里握着那张小小的羊皮纸,写着我们小时候一起制定的秘密暗号。
那时我们还是两个站在霍格沃茨湖边的孩子,会在图书馆的角落传纸条,约定在草坪见面、在星空下悄声说话。
现在——我把它递给了他。
他停下脚步,察觉到我靠近的那一瞬,我已经将纸条塞进他手中。
他的指尖触到我的掌心,像是忽然惊醒。
德拉科垂眸看了看纸条,眼中原本沉寂的光微微泛起波澜。他没有立刻打开它,而是紧紧握住,像是捧着什么珍贵又易碎的东西。
他轻声念了一句:“学校见……”
然后,他抬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青涩又明亮的笑。
“这算什么?重启的和平条约?”他低声问,语气中透出一点少年特有的自嘲,却没有质问。
“算是一场……不对立的告别。”我轻声说,语气平静却真诚。
他没再追问,只是将纸条小心地折好,收入袍中内袋的位置,像是藏进了心口。
“我明白了。”他说,低低地点头,神情中带着些许释然,也带着一点未曾熄灭的期待,“无论你选了什么,我都会等你在校门口那天回头看我一眼。”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背影干净利落。
可那背影中,不再有逃避。
是少年成长后的沉默承受,是将深爱藏入身体里最温柔一部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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