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還帶著冬的餘韻。
即便霍格華茲大廳的窗戶已被施了防風咒語,空氣裡仍有細細寒意未散。特洛伊靜坐於雷文克勞長桌,如常早起,不是為了誰,也不為了什麼——只是習慣了這樣的清晨,在曦光未落之前,讓自己安靜地想些事。
一隻銀羽貓頭鷹無聲地落在他身旁。
那不是家族的公用貓頭鷹,而是薇薇安的私人信使——只為他而來。
他接過信,不動聲色地拂開蠟封。
紫玫瑰印記,一如既往。
但這一次,他在看見信紙的那一刻,指尖輕輕一顫。
他太熟悉那種預感了——這封信,不再只是站在遠處的關懷,不再只是出於母性的直覺,而是來自一位知曉一切的女人。她終於選擇與他一同沉默,將這場無聲的重擔,也納入她自己的生命裡。
「親愛的特洛伊:
你昨夜應該未眠。潘墨與你說了多少,我無從掌握;但你所知的,與我所知的,其實早已無需言明。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從未懊悔,當年將她帶回來。那孩子太安靜,安靜得不像活人,卻在你第一次伸手碰她時,哭了出來。那年你才兩歲,話還說不太清,卻每天纏著我要去看她;會遞奶瓶、會替她蓋被,甚至學著大人模樣說:『我在。』那句話你說得含糊不清,卻讓我哭了一整晚。
你們並非血親,卻像命運早已將你們綁在一起。她從來不是我們的責任,而是我們甘願選擇的人。你也是如此——不是被接受,而是被迎接。你之所以會痛、會問、會懷疑,不是因為你脆弱,而是因為你太清楚:有些愛,不該存在,卻又無法逃避。
我不想阻止你,更不想替你做決定。只想提醒你:若你心裡還有她的位置,請不要用『正確』去推開它。你父親,便是這樣失去了他此生最重要的東西。
西維亞不是你親生的妹妹。你知道這一點,而她終有一日也會知道。當那一天來臨,我希望你站在她身邊——不是以家人的名義,也不是以旁觀者的距離。
請你記得——你是我最溫柔的孩子,不必為這份溫柔感到羞愧。
──薇薇安」
特洛伊久久沒有動作。
紙上的字彷彿帶著某種無形的魔法,每一筆每一劃都輕輕壓住他的呼吸。他將信紙放回膝上,掌心覆上那行字,指腹來回摩挲,像在試圖從筆劃間觸出什麼未說出口的情緒。
「若你心裡還有她的位置,請不要用『正確』來推開它。」
他一直以為薇薇安是知道的,卻又害怕她真的看見。
而現在他明白了——她不但早已知情,還從未責怪過他。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西維亞。
她坐在史萊哲林長桌最末端,頭髮用黑絲絨緞帶半束起。她的側臉安靜無波,專注地將麵包抹上果醬,小指微微翹起的動作仍帶著些許他熟悉的拘謹。
他忽然發現,她這幾天話少了些,連笑也淡了。
不是什麼明顯的異樣,而是那種只有熟悉的人才會察覺的——像是某道微光,正在悄悄退去。
他收回視線,將信紙放入口袋,彷彿連同藏在心底多年的某種可能,也一併折疊起來。
有些選擇,正在逼近。
這一次,母親沒有給他答案。
只留下了一句話——
「她不是你的責任,而是你的選擇。」
與此同時,在史萊哲林長桌另一側,貓頭鷹無聲掠過長空,一封信件落在伊凡面前,恰好停在他與希洛之間的桌面上。
那是一封熟悉的信箋,不似家族公文那般厚重莊嚴,反而薄得幾近透明,紙質上隱隱可見北方魔法印記的壓紋。瑪莉奈·沙菲克的私箋向來如此,連信使也不張揚,總是混在貓頭鷹群中一同降落,在人聲最雜亂、最容易被忽略的時刻,靜靜落在他面前。
伊凡沒有立刻拆信。
他靜靜望著那道壓紋,指尖輕觸紙緣,仿佛在辨讀母親落筆時的情緒波動。
瑪莉奈一向極少寫信,尤其是在學期中。若非必要,她從不輕啟聯繫——而這封信的出現,意味著一件事:她已經知道了什麼。
他終於拆開信封。
「伊凡:
我知道你最近動搖了。你雖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你父親當年也曾這樣沉默地迷失,那是我們家族最常見的病症。
你接近她,是出於自願,還是因為無法說服自己不去靠近?我不在乎是哪一種。你雖是我兒子,卻無需經過我的允許去保護一個人。
但你要記得,西維亞不是凡人能輕守的名字。她的命,是從誓約中奪來的;她的存在,本就不容輕視。既已靠近,便須明白——那不是一條能全身而退的路。
我不會干預你與她之間的事。但請你記住:既已走近,就不要猶豫。不要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轉身。沙菲克不原諒背誓者,也不寬恕遲疑者。
你是羅齊爾,但你也是我的兒子。
我希望你行事如劍——不問歸處,但求貫徹。
——瑪莉奈」
伊凡讀到最後一行時,眉目無波,指尖卻輕輕扣住信角,彷彿在壓住某種衝動。
他無需問母親是怎麼知道的——沙菲克一族從不靠言語。哪怕相隔千山萬水,她也總能從蛛絲馬跡中,看出他的心正往哪裡動。
他將信紙折好,緩緩收進長袍內袋,動作極輕,彷彿對信中某句話,仍有一瞬猶疑。
「沙菲克不原諒背誓者。」這句話瑪莉奈寫得太平靜,卻是他從小便懂的事。
這場圍繞西維亞的靜默風暴,已經悄然捲動——而他,從來不曾置身其外。
他不會退。
特洛伊低頭,指尖停在口袋外緣,像還能感覺到那封信的觸感與溫度。
紫玫瑰的蠟封痕跡彷彿仍壓在掌心,一道未散的餘熱,提醒他那句話已深入骨血。
他沒有立刻抬頭,只是垂眼片刻,彷彿讓心中某些話語沉回喉底。幾秒後,他的目光悄然移向史萊哲林長桌的末端。
伊凡則慢了他半拍。
他的指尖還停在長袍內袋上,像在試圖壓住信中那句太熟悉的誓言。那封信雖已收起,卻像還壓在胸口某處未言的壓痕之中。
然後,他也看向了她。
西維亞坐在窗邊的位置,今晨的冷白陽光落在她肩上,使她看起來比平日更加安靜。
她手中握著銀匙,牛奶中的薄荷葉上下浮沉。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回望,只是低頭看著碗中晃動的倒影,彷彿那才是她唯一能碰觸的真實。
她不知有人正在看她。
但那兩道視線,隔著長桌、隔著人群、隔著各自壓抑住的感情,在她未曾察覺的那一瞬,靜靜落在她身上。
一人眼中帶著不言的溫,像是千言萬語,被按進沉默的鍵裡。
一人眼中藏著微不可察的審視,卻也掩不住一絲從骨血深處生出的牽引。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但那一刻,兩人都明白──
她將是風暴的中心。
而他們,無論願不願意,皆已在風暴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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