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开始，主人……撤离是否太早……”
伴随着这把小心翼翼的犹豫声音，伏地魔心不在焉地坐在上首。他的高背椅几乎背对着所有食死徒，壁炉里跳动的火光将他裸|露在外的苍白皮肤染得一片通红。
考虑到时间是这件咄咄怪事里最关键的部分，这一次能从午夜零点开始，确实是不可忽略的变化……
与此同时，这是否也意味着他有所行动的那两次，做的都是错误的决定？
“巨人方面行动缓慢……尚未离开禁林……狼人……”
又有谁开始长篇大论，黑魔头基本没听进去。他的右手虚虚地搭在左边袖子上，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里头金属制品冰凉且坚硬的轮廓。
可他在第一次与第二次循环里做的事都是经过充分权衡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好地保全他自己的性命……
如果不是必须成为预言中活下来的那个，他为什么会陷入这种毫无意义的循环里呢？
“……请相信我们……恳求您的信任，我们一定能为您带来您想要的东西……”
耳边嗡嗡的声音实在聒噪，伏地魔微微皱起眉头。换做平时，他大概早就疾言厉色地斥责一番了，但他现在不打算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关之人身上。
男孩也知道了，可他能拿出什么有效的应对之策呢？
魔法部藏有的那些时间回溯的记录他早在第一次循环时就翻过了，谁再去都不太可能有新发现；邓布利多那头也一样，指望已经挂在墙上的人力挽狂澜未免太过异想天开；剩下还有什么？靠哈利自己？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伏地魔也没法否认，他对此抱着一些本不应有的期待。
如果他真的认定哈利没办法在其中发挥作用，他就不会让对方轻易近他的身，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手牵手什么的。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他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紧紧抓住任何一个看起来有机会成为突破口的事物。
黑魔王被困局中无计可施，似乎还得指望救世主帮他破局……
这几乎称得上耻辱了。
困兽犹斗，伏地魔突然想到这个词。其实上一次他就有类似的感觉了：像是当众掰断老魔杖，这当然不是什么忏悔，他这么做纯属泄愤。
现在看来，可能还有另外一点用处：既然它被毁了、时间循环还能往前提，老魔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称得上重要的影响因素。
当然，也有小部分可能是因为它被毁了、时间循环才往前提。要验证这点非常容易：今天他不动它，明天就会知道结果了……
伏地魔思来想去，决定这一次还是先按兵不动。
如果他想要利用排除法来找出那个对结束循环有真正决定作用的条件，做得越多、需要核对的也就越多，只会拖慢进度。而且他能想到的他都已经做了，没什么用处；与其继续做无用功、甚至多做多错，不如耐心观察下那个新产生的变量……
就在这时，那个新产生的变量本人，正从他脑袋里不太确定地呼唤他：“……伏地魔？”
伏地魔略有吃惊，稍稍坐直了身体。
他当然知道他俩之间存在思想联系，他曾经利用这点把哈利骗去了魔法部；眼下他也确实没在用大脑封闭术，但哈利竟然这么快就开始利用这个双向连接？
“……沙克尔和另外几个人想要进入神秘事务司，看起来挺着急……但当然，他们没能得到许可……”
“几点了？”
突然被伏地魔打断、还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正在发言的卢克伍德愣住了。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时间里，贝拉特里克斯已经急匆匆地抢过话头：“三点，天还是黑的，主人！”
伏地魔在心里估量了下哈利向他人解释需要花多少时间、以及男孩这会儿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有用进展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救世主估计还想着从他这里套话。
老实说，黑魔头对此兴致寥寥。但以他刚才听到的零星几耳朵来判断，他的属下们也没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沙克尔想进神秘事务司？”伏地魔继续问。
“是的。”卢克伍德反应过来，赶忙回答：“他很奇怪，刚从霍格沃茨回来就想进神秘事务司，像是认为里面有什么能决定胜负的关键物品？”
长桌边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私语声。显然，他们还都记得那次失败的夺取预言球行动。
事到如今，伏地魔已经懒得制止这些与单日循环毫无干系的部分了。“没关系，”他简短地吩咐，“给他卖点破绽。”
这话一出，原本还稀稀拉拉的私语声顿时变得更大了。
“主人！”贝拉特里克斯迫不及待地发言——她从撤退起就满心迷惑、很不甘心——“这是为什么？”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粗鲁，她又赶紧找补道：“我不是在质疑主人的决定！我只是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们了！还有之前，我们眼见着就能抓到那个哈利·波特，并不需要您亲自……”
“安静，贝拉。”伏地魔完全没听进去，只懒洋洋地一挥手。“波特永远跑不了。至于那个沙克尔……”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股看戏般的好笑意味，“我倒想知道，他能找出些什么。”
在场没有一个人明白，为什么伏地魔之前无比执着地想要抓到波特家的男孩，现在却如此笃定对方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相比之下，故意卖金斯莱·沙克尔一个让他进门的破绽简直称不上事。
“主人，”又一个男声响起，是斯内普，“既然波特回到了学校，我也可以回城堡去……我可以替您抓住他。”
“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么，西弗勒斯？”伏地魔冷笑一声——从刚刚到现在，哈利都在他脑袋里坚持不懈地叫他，但他装作没听见——“谁也不必再去抓他了。从今往后，都会是他自己急着送到我跟前来。”
“可他怎么会……”斯内普的语气听起来相当不解。
其他人也相当迷惑，区别只在斯内普真正关心的是另一部分。
对此伏地魔非常清楚，他都没费神转身去看斯内普什么表情。“这就不是你该管的部分了。”
听着这瞬间冷到能掉冰碴子的口吻，所有人都识趣地噤了声。直到伏地魔施施然地从高背椅里站起来，他们都只敢目送他的背影。
“……我们筹备了那么久，就这么结束了？”
等黑魔头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有人敢问出口。这一问简直炸了马蜂窝，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
“无论主人怎么说，那男孩不还活着吗？难道是我弄错了，主人一直以来想要的不是他的命？”
“真奇怪，感觉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可主人好像确实放过了波特……那几个凤凰社的人堵在房间门口，不就是因为波特在里面吗？”
“说起来，主人出来的时候，虽然他们很忌惮，但都没有出手。结合波特没事一起看，难道主人和他们达成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协议？”
“怎么可能？谁能和主人谈条件？或者说，谁敢？”
“而且主人这个用词……‘从今往后’？‘自己送上门’？我怎么听着哪里都不对劲呢……”
话题不一会儿就歪出去了，贝拉特里克斯的脸色也越来越铁青。“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她厉声喝道，终究忍不下去了。“主人那么做，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谁都知道贝拉特里克斯对伏地魔忠诚到离谱的疯劲儿，没人想跟她在这方面较真。更何况，万一闹大了、捅到伏地魔跟前，他们都得倒霉。还在午夜里，费心费力和贝拉特里克斯吵架、乃至动手？那还不如早点回家睡觉呢……
故而，一群食死徒互相交换目光，各自耸肩离开了。贝拉特里克斯气呼呼地瞪着那些人，回头就看见斯内普还坐在原地，一张蜡黄的脸板得死紧。
“……你也觉得他们说得太过分了吗，西弗勒斯？”她狐疑地问。
斯内普被这声“西弗勒斯”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过来。他阴沉沉地盯了她一眼，沉默着也走了。
至于伏地魔这头，他半点不关心戛然而止的行动会让食死徒们怎么想。他们没有一个表现出值得注意的异常，也就等同于与结束单日循环毫无关系——
简单来说，没用。
有那功夫还不如听听救世主想干什么……虽然可能也没什么用，但左右他没别的事好做……
伏地魔漫不经心地想，给自己在扶手椅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接着闭上眼睛。房间里昏暗静寂，他享受了几分钟，才终于愿意搭理脑子里那个已经急得快要跳脚的声音：“我发现你就是喜欢扰人清梦。”
“……你又睡了？”哈利呆住片刻，再反应过来时简直难以置信，声调跟着猛地拔高：“我上次就想问了，你真睡得着？”
“为什么不？”要不是知道哈利看不见，伏地魔这会儿就该摆出一幅假笑模样了。
“甚至在我不停地发出声音的时候？”哈利立刻跟上。
伏地魔听了出来，男孩在质疑他的反应时间太长。不得不说，确实挺敏锐；没错，他在故意拖延时间，但现在谁能逼他承认呢？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他好笑地反问，“莫非邓布利多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灵魂分裂了太多次，彼此之间的联系已经很薄弱了吗？”
哈利不由噎了一噎，随即想到了新的理由。“可金杯和冠冕都被你拿走了，难道它们就对此没有一点帮助吗？”
“那都不关你的事。”在魂器方面，伏地魔没有半点主动解释的**。
哈利又停顿了下。“你提到了我想问的另一部分。”他干脆直接说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之前我告诉罗恩和赫敏的时候，你已经死……”
像是怕刺激伏地魔，他谨慎地收了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个像是国王十字车站的地方只有邓布利多和我……”他再一次停顿，语气里突然染上了匪夷所思，“你总不会要告诉我，椅子底下的红色婴儿就是你，不仅能听到我们说话、并且还有记忆吧？”
伏地魔本想报之以冷嗤，像是“收起你那可笑的怜悯”什么的。但在开口之前，他突然意识到，他之前曾经想过他死去的魂片都在哪、为什么他都看不到，而那个座位底下大概就是他落在哈利身上的魂片的最终去处——
小小的，红红的，皱皱的；
是他最看不起的、虚弱的婴儿模样，完全无力自保，只能无助地蜷在那里，可怜地哼哼着，连个有意义的音节都吐不出口……
伏地魔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扶手，手背绷出青筋也没注意。
或许是因为愤怒于傲慢自大而忽略的真相，又或许是因为胆怯到无法直面自己的败亡，他竟然等到哈利怀疑才慢腾腾地反应过来。那个纯白的地方是另一个死后的空间；很明显，与他自己死亡后的情形完全不同，难怪他根本没看见自己的其他灵魂碎片。
他制作魂器的初衷就是永生；为了达到这个目标，魂器有所损失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死在他自己手里、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噫，哈利戳老伏真是一戳一个准[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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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自变量与因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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