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教授压根就没打算现在公布这件事,不然日后怎么看友人们的笑话?
他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小孩儿家,怕生,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哟,什么宝贝疙瘩,您老还藏着不让我们见?”徐厉笑道。
袁教授正准备赶去大观园吃午饭,他挥了挥手嘿嘿一笑:“我现在就要去见我那宝贝疙瘩,先走了!”
徐厉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摇头失笑:“这小老头。”
*
黛玉看完了袁教授列的新一期书单,她小心地把这张巴掌大的纸条四个微卷的角压平,珍惜地夹在笔记本里。
袁教授问她:“书既然看完了,我让你思考的中国文学和外国文学的差异,现在有答案了吗?”
黛玉点头,组织好语言后回答道:“中国文学和外国文学最核心的差异体现在文学表达方式、文化内核以及审美取向三个维度。”
袁教授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这话有几分道理,接着说。”
黛玉接着说道:“外国文学以逻辑叙事见长,中国文学则是善用意象留白构筑意境。”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黛玉举了两个例子。
“例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就是构建了严密的逻辑链,人物行为必有因果注解。”
“而《红楼梦》则是依托了中国古典小说特有的叙事策略‘不写之写’,以虚实相生的表现形式,形成‘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东方叙事美学。”
袁教授听得连连点头,笑着鼓掌赞许道:“你说得很对,看来这些书你的确看懂了。”
得到师父的夸奖,黛玉脸上露出欢喜,抿唇轻笑。
袁教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可以尝试着向国内知名的报刊杂志投稿,《读者》、《青年文摘》、《文学报》、《萌芽》都是不错的选择。”
对着师父,黛玉没有自谦地说什么自己才疏学浅、打算再沉淀一段时间之类的客气话。
她点头接受了袁教授的建议,问道:“师父,那我需要取一个笔名吗?”
虽然这些报刊杂志都是根据稿件质量优胜劣汰,但是如果作者身份非常特殊,报刊杂志也会酌情放低要求。
黛玉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身份获得优待。
袁教授想了想,笑说:“你就用潇湘妃子的笔名吧。”
黛玉不解:“但是我在海棠诗刊写文章时用的就是这个别号,大家都知道潇湘妃子背后是林黛玉,这能起到作用吗?”
袁教授摆摆手:“不妨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嘛。这个笔名就相当于蒙了一层纱,那些报刊杂志的编辑虽然猜到是你,但没办法确定,就不会给你特别优待。”
黛玉觉得有道理,她又好奇地问袁教授:“师父,您有笔名吗?”
袁教授说:“有,我刚发表作品那会儿有过一个笔名叫‘上善若水’,后来投稿用的都是真实的名字,没有再取过笔名了。”
上善若水?好耳熟。
黛玉蹙眉沉思,忽然她想起曾经在微博上看到过一位叫“上善若水任方圆”的博主,文风和袁教授极其类似。
黛玉笑问道:“师父,微博上那个‘上善若水任方圆’是您吗?”
袁教授大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说来也巧,我给映雪园写过文章,给海棠诗刊写过文章,还在文章里邀请你到京大红楼一叙,没想到现在成了师徒,真是无巧不成书。”
黛玉浅浅一笑:“看来我和师父天生有师徒缘分。”
袁教授乐呵呵地说:“去把你最近写的文章拿来给我瞧瞧,我帮你挑几篇出来投稿。”
黛玉依言回了潇湘馆,她从书桌上拿起一个透明插页文件夹,里面按照时间顺序放着她写过的所有文章。
这也是袁教授教给她的法子,说是这样能够清晰地观察到自己的进步。
黛玉一页一页地翻着文件夹,她犹豫了一下,选了她认为比较好的五篇从插袋里拿了出来。
袁教授看了之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和之前那篇《鹊儿》相比,不管是结构的搭建还是语言的质感都更强了。”
最后袁教授帮她从这五篇里挑了三篇出来。
一篇《填海》是仿照鲁迅写的《故事新编》,以神话为题材,以远古为背景写的小说。
黛玉保留了故事的前半部分。
炎帝神农氏的小女儿女娃在东海游玩,不幸溺死在水中,她死后化为神鸟,日复一日衔着树枝和石子想要填平东海,向东海复仇。
而故事的后半部分,黛玉做了极大的改动。
精卫有一日衔着树枝飞往东海时忽然发现,大陆硝烟四起,战斗机在空中轰鸣,东边的小岛上升起蘑菇云。
精卫决定暂停填海,她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精卫扇动着翅膀,从东飞到西。
她看到残酷的战争将大地染成了红色,肢体残缺的士兵瘫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她看到工业的发展让空气变得浑浊不堪,她的身躯被笼罩在一团黑雾里,几乎看不清方向。
她看到旱灾、饥荒、疫病,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眼睛大得快要突出来的小孩倒在干涸的土地上,秃鹫一拥而上啃食着他们的尸体。
等到精卫再次飞回东海,想要继续填海事业时,东边的小岛上排下了颜色诡异的污水。
精卫看着被污染的海面,心底茫然。
她还需要向大海复仇吗?
袁教授看罢结局笑称:“这篇文章讽刺意味很足,有点儿黑色幽默的意思,可以向《文学报》投稿。”
另外两篇文章都和《鹊儿》一样是古代背景的作品,一名《章台柳》,一名《雁门箫声》。
袁教授看过之后,满意地笑了笑,建议黛玉向《读者》和《萌芽》投稿。
12月1日,《萌芽》出刊,发表《雁门箫声》。
12月8日,《读者》出刊,发表《章台柳》。
12月13日,《填海》登上《文学报》。
*
秦尧老爷子一边喝茶,一边读最新一期的《文学报》。
他看完《填海》和友人们谈笑道:“黛玉的写作功底日益精进,真是后生可畏啊!我们这些前浪要是还在原地踏步,就得被后浪拍倒在沙滩上了。”
郑丘老先生一张严肃的脸罕见地露出赞许之色。
“的确,从最近新发表的三篇文章可以看出,黛玉已经初步形成带有她个人烙印的作品风格和文笔特点了,中国文坛后继有人。”
徐厉:“前几天新出的海棠诗刊·葭月篇不知二位看了没有?黛玉那首《山庄咏菊》比红楼原著里她写的菊花诗还要更好。”
“我这几日忙着当评委呢,还没来得及。”秦老爷子笑说,“快拿来给我看看。”
袁教授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举着一份《文学报》,装模作样地看报,实际上两只耳朵早就支愣起来,偷听友人们对黛玉的夸奖。
秦尧、郑丘、徐厉、许平秋……
屋子里的一众作家把黛玉夸了一轮又一轮,夸完《填海》夸《章台柳》,夸完《章台柳》夸海棠诗刊,就连两个月前那篇获得文华杯的《鹊儿》都被拉出来夸了几句。
袁教授心里暗自得意,哼哼,要是这群老家伙知道我收了黛玉做学生,不得羡慕死!
他施施然站起身,把报纸卷成卷儿往怀里一揣,向友人们告辞:“今儿个我家中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友人们纷纷挽留:“老袁,你急什么?今天中午做了你喜欢的绍兴醉鸡,不吃了再走?”
袁教授挥手道别:“不了,你们吃吧!”他急着去大观园见小徒弟呢,区区绍兴醉鸡岂能把他绊住?
友人们笑说:“这个老袁,连美食都留不住他,看来是真有急事儿。”
*
袁教授坐车来到大观园外头,正巧遇上从园门出来的朱丽。
朱丽笑着打了个招呼:“教授,您来得不巧,黛玉今天恐怕没心思看书写文章。”
袁教授问:“为何?”
朱丽领着袁教授进去,边走边说:“他们姊妹一个月举办两次诗社,之前您都错过了,今天正好遇上。”
袁教授大喜:“哪里是来得不巧?明明是来得太巧了!”
今天的诗社轮到探春做东,如今天气越发的冷了,摆在外头纯粹就是喝冷风。所以探春借了惜春的地方,摆在暖香坞。
屋子里暖烘烘的,小厨房的人刚把饭菜送来摆上桌,朱丽就带着袁教授来了。
姊妹们见了袁教授,全都站起来迎接他。
袁教授不见外,乐呵呵地坐下:“你们今天的诗社的主题是什么?”
众姊妹看向今天的东道主人探春。
探春说:“前几天栊翠庵外头的红梅开了,只是那儿到底是佛寺,若是把席面摆在里头实在是不尊重。”
“我们一人作一首诗,四妹妹就画一幅画儿,谁要是得了最末,就叫他去栊翠庵外头替我们折梅枝回来插瓶。”
袁教授笑说:“这个彩头有意思,也算我一个。我可不倚老卖老,要是我落到最后一名,也去给你们折梅枝。”
众姊妹都笑说这样极为公平,大家写了诗,排出个名次来,最后宝玉的诗排在最末。
袁教授评价道:“但也不是不好,只是用字过于刁钻古怪了,先得配一本《新华字典》在旁边,才能读你的诗。”
姊妹们催促宝玉折梅枝去。
宝玉笑说:“这倒容易,只是宝姐姐半年前答应我们的,等到冬日在映雪园摆酒请我们赏梅,不知还作不作数了?”
宝钗笑了笑:“你急什么,我看天气预报说过几日大雪那天要下雪,我们等下了雪再去映雪园赏梅不是更好?我看下周六就正合适。”
袁教授忽然想起他还有正事儿要跟黛玉说。
“你师母前几天旅游完回家了,她想见一见你,让我叫你下个周末来家里吃饭。既然你们周六有约,那就定在周日。”
黛玉忙说:“身为弟子,早该上门拜访的,劳烦师母惦念。”
袁教授笑说:“那就说好了,要是我今天没请到人,回家之后又得被你师母埋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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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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