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之后,姐妹们又要正经开始上学,黛玉日日一早就起来,由着紫鹃服侍她梳洗,又给她整理好学堂要用的一应物什。
今日上午要上文课,无非就是一些诗啊经的,也没什么新鲜。
黛玉四五岁在家中时就已经将这些书烂熟于心了,不过是同这些姐妹们的进度一道再将这些旧书温习一二罢了。
眼看雪晴,她穿戴整齐拎着书箱,就先自己出发去私塾里,路上特意绕了个弯,喊了宝钗一道,二人沿路留下浅浅雪痕,在初阳中又缓缓融化了。
教书的是个女夫子,虽说闺阁女儿无需科考,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也没什么要紧。就算是她们想,也没有可以施展的余地。
可府中却对此很是严格,并不许她们在这件事情上有丝毫懒怠。
只说读书明理,乃是人立世之根本。寻常百姓之家多少女儿,一生连字都不曾有认得的机会。
她们生于这样的大族,各家家里长辈又开放。能有这样读书识字的机会,知晓书中广袤无垠的天地,简直是求之不得,甘之若饴。
何况她们每人入学质初,府中便给她们每人一套品质上佳的文房四宝,更有每月固定的一笔开销,以资学费。
又延请了京中的名师过来,看得出来也算是下了本的。
这请来的女夫子也是个极负责的,她身为老师,若不严格要求,岂不是对不起府中那极为丰厚的束脩?
于是府中姐妹仨加上她们二人,还有隔壁府里的湘云,并几个族中的女孩子,十来个人凑在一处,一道听学,也算成个规模。
加上不少丫鬟、婆子们也总喜欢往这边凑,更是显得学习氛围格外浓厚。
只因这女夫子讲课也算是意趣横生、通俗易懂,不光适合小儿启蒙,就连她们这许多自小没怎么读过书的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时间久了,不仅能认得许多字,更加连她时常说的一些书中道理成语之类的都能娓娓道来。
黛玉虽说是跟着温习一下旧书,可有些书也算是常温常新,所以上课也不敢掉以轻心,更防夫子陡然提问。
今日的课先是讲了一下上一次留的经书作业,新的内容却是讲诗。
夫子已经布置她们讲诗经都学过,什么无言七律的也都略有基础,唐诗宋词中的经典名篇大多已经熟读。
今日却单独拎了一首新诗让她们鉴赏。
“闺阁沉埋十数年,不能身贵不能仙。读书每羡班超志,把酒长吟太白篇。”
只听夫子朗朗读道,又令她们在纸上将此诗默写一遍,一起诵读。
“怀壮志,欲冲天,木兰崇嘏事无缘。玉堂金马生无分,好把心情付梦诠。”
然后才让她们各自先说一说此诗中用到的典故。
黛玉课上一贯十分积极,尤其是有新的内容,更是令她兴奋。
前头探春已经将诗中班超之事、太白之诗,以及木兰、黄崇嘏等人的事迹都一一细数了个遍。
黛玉紧随其后,又说了一些比较冷僻的典故,聊做补充。
夫子瞧她小小年纪就这般爱书,连一些生僻冷门的典故都能说个子丑寅卯出来,对她也不由得更赞赏几分。
而后又令她们分析韵律、字词方面,之后才开始说起作这首词的女子是何出身,当时有何境遇方才作下这首词。
最后才叫她们仿着这首词的意境格律同作一首,便算作业了。
黛玉拿着纸笔,其实心中已经打好腹稿,可见众姐妹们都还不曾动笔,也就没有着急先写下来,只默默记在心里,想着下回一道交上去便好。
上午文课结束,下午便算是武课,同她从前在家里的安排倒是一般无二。
不过多了许多姊妹相伴,也不比之前孤独。
除了母亲不在身边故而时常想念之外,黛玉也算在金陵城逐渐安定下来,每日里上学、修习,好不充实。
何况府里时常还有聚会能和姐妹们一处玩闹,平日里大家说说笑笑,闲来无事还能比试一二。
虽说仅仅是点到即止,可一来二去之间,修行也能有所进益,总比全然闭门造车要好。
尤其是那凌波微步近日里尤有感悟,似乎突然领悟了其中要领一般。
这功法对人的姿态与周身气度也有一定的影响,自从习得此步法之后,黛玉整个人愈发显得姿态风流,举手投足之间恰如凌波仙子,宛若细柳扶风,轻盈无比,行走从容。
却不知隔壁东府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秦可卿如今却生起病来。
似乎是说修行遇到了什么迷障,突破不过去,愈发连身体也江河日下起来,往日那股精神气儿也眼看渐渐散了一般。
凤姐过去看她,难免物伤其类颇为感伤。
平日里她们都是各自里打理自家的一应生意,两家各项往来上也是多有交集。
这会子她骤然病倒,凡事都力不从心起来,也不免替她觉得上新。
维持这一府一家之生意也殊为不易,难免于修行一道上有所耽搁,修为精进较旁人也略显迟缓。
偏偏到这种时候,旁人谁也无法替她担去半分病痛折磨。
可毕竟人生常有不测,这样的事情谁也难以预料。
加之最近生意上不太平,江湖上又新起了几家,仿着同她们打擂台抢生意,更像是惦记着她们金陵城的这块宝地一般,近来手底下不少商铺都来了不少新人,平日做工不安分,似在打探情况。
凤姐缘都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毕竟有些门道也不是旁人看上一两眼就能瞧了去的。
直到近日,一个心腹手下忽有异样,她这才起疑心警觉起来。
如此少不得要好生整治一番,毕竟内鬼总是比外敌更加难防,当真搞起破坏来才是步步致命。
是得早日有所防备清肃一下才好。
眼看这样的关头本可以一道帮把手同理内政的人却一下子独木难支,饶是凤姐这般要强,也一下觉得颇有压力。
渐渐的望着腊尽春回,好不容易等着春回大地的时节,却说东边自扬州那边来了消息,说是黛玉家中遭了贼,她母亲为贼所伤,一病不起。
黛玉听闻消息后心急如焚,顿时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回到母亲身边才好。
史老太太一边宽慰她,一面立刻安排好人要送她回扬州去。
只是这一路路途遥远,人多又怕太过招摇,人少又总令人担心这一路安全,毕竟那贼人流窜,似乎至今不曾全部落网。
好在凤姐儿及时道:“明日正有一趟自家的镖队自城中出发往南去往滁州送镖,路过扬州,可同行顺路一道护送。”
听闻此言,老太太也放心不少,嘱咐道:“定要将她送至家中,亲眼见到敏儿才好,若有困难,便暂留帮助,”
如今世风日下,千红门的生意却水涨船高,只因她们讲究信誉,从来都是接单必达,就算偶有意外,也必然会妥帖处理,合理赔偿客人损失。
凤姐应道:“这是自然,老太太放心,自然要将林姑娘妥善送到,必不敢有丝毫差池怠慢。”
老太太点点头,又说:“顺便也帮我瞧瞧,敏儿过的可好?若是一切无恙,到时也要将黛玉再接回来,路上一应花费自我的账里出。”
凤姐一一应下,又往下边安排妥当,一行人选择了个就近的日子,准备登船起行。
这一路山水迢迢,几经波折,黛玉只恨自己何以没有那等飞天之能,能够心念一起便速回扬州而去,往来也能方便。
可到底没有到那等境界,据说唯有飞升之人才有那穿天入地的本领。
她如今不过是神游太虚境初期,距离飞升还有好几个大境界。
何况以凡人之躯修炼,本就不是什么易事,人间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能够飞升的人。
上一个传闻中最终能够得道成仙白日飞升的,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人了。
不过越是焦急,心中越是要保持平静才好。
整日里黛玉只在船舱中闭目修行,磨炼心法,浑然不似初次离家往金陵时那般,一路兴奋好奇,如今这一路上,竟也一次也不曾下船去看看沿途的风景。
只有王嬷嬷催促她出船去透透气,这才勉强下去歇息一二。
王嬷嬷早年间就跟着黛玉母亲,因着她小小年纪独自离家,总令她们这些长辈不太放心,经过考量后还是令王嬷嬷随着黛玉,一来可以平日里照顾些许,二来若有危险也算有人保护。
先前来时,尚且觉得她年纪太小、性子跳脱,担心一人在外没有母亲庇护会受人欺凌,现在瞧她小小年纪,又是如此的生忧生虑、老成持重的模样,又甚觉心疼。
黛玉毕竟也是她自小看大的孩子,出生的时候诸多坎坷,好不容易长到这个年纪,也已经是几经磨难。
现在只盼家里边没有真出什么大事才好,否则、否则岂不是留她一人,早早失去母亲?
想到这里,王嬷嬷也忍不住伤怀起来,心中无数次期盼夫人可千万别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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