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红楼】如果贾珠没死 > 第15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4 章

暑气渐浓,蝉鸣一日响过一日,聒噪地趴在树荫深处,将盛夏的光阴一寸寸叫得绵长。东院书房窗扉大敞,却仍抵不住那无孔不入的燠热。冰鉴里镇着的瓜果沁出冰凉的水珠,氤氲开一小片潮意。

贾珠却似浑然不觉。他只着一件素色夏布直裰,袖口挽至肘间,露出清瘦却线条流畅的小臂,正伏案疾书。笔走龙蛇,墨迹淋漓,眉宇间凝着一股沉静的锐气,与窗外慵懒燥热的夏日格格不入。

李纨坐在下首,面前摊着《贞观政要》,目光却不时飘向案后那人。他大病初愈后,身上那股沉潜的力量感日益鲜明,像一口深井,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暗流汹涌。这些日子,他过问家务渐多,外头庄子铺子的账目、人情往来的礼单,甚至族学里的一些琐事,都开始一一经眼。此刻,他笔下正批阅的,似是京郊一处田庄秋粮预支的条陈。

她收回目光,努力将心神凝在书页上。指尖划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一行字,心下却莫名有些恍惚。这些帝王术、治国策,与他讲给她听,又是什么意思?她一个深宅妇人,知晓这些,又有何用?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孩童清脆又带着委屈的哭喊:“母亲!母亲!”

是贾兰!

李纨心中一紧,慌忙起身。贾珠也搁下了笔,眉头微蹙。

帘子猛地被撞开,贾兰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一头扎进李纨怀里,哭得抽抽噎噎,小脸涨得通红,额上全是汗,发髻也散了,衣裳上沾了不少灰土。

“兰儿!这是怎么了?”李纨心疼不已,连忙将他搂住,用帕子去擦他脸上的泪和汗,“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母亲!”

贾兰只是哭,委屈得话都说不连贯:“……呜呜……环叔叔……他抢我的九连环……还……还推我……呜呜……”

贾环?李纨的心猛地一沉。赵姨娘那个儿子,素来被惯得没个轻重,混世魔王一般。

“在哪儿抢的?可伤着哪里了?”李纨急急地检视儿子身上。

“就在……就在园子里的假山那边……他抢了就跑……还骂我是没爹疼的……”贾兰越说越委屈,哭声更大。

“混账!”李纨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白。孩子间的打闹本是常事,可“没爹疼的”这话,何其恶毒!这哪里是孩童无心之语,分明是学了大人间的腌臜心思!她搂紧儿子,又气又心疼,眼圈也跟着红了。自贾珠病重,这类暗地里的欺侮和闲言碎语,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往日只能隐忍,如今……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案后的贾珠。

贾珠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脸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他走过来,并未立刻去哄哭得撕心裂肺的贾兰,只目光沉凝地在那沾满尘土的小袍子上扫过,又在贾兰泪痕交错的小脸上停留片刻。

然后,他伸出手,并非朝向李纨怀里的贾兰,而是轻轻按在了李纨微微颤抖的肩上。

那手掌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道。

李纨抬起泪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慌什么。”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贾兰的哭声和李纨心头的惊惶,“一点子小事。”

他收回手,目光转向仍在抽噎的贾兰,语气平淡无波:“兰儿,男子汉大丈夫,哭能解决问题?”

贾兰被父亲那沉静的目光一看,哭声顿时噎住了,只剩下小小的、委屈的抽气,睁着泪眼茫然地看着父亲。

“东西被抢了,被推搡了,甚至被骂了,”贾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该怎么办?”

贾兰怯生生地,小声道:“……告诉母亲……告诉祖母……”

“然后呢?”贾珠追问,“等着长辈替你出头?罚他?骂他?下次呢?下下次呢?”

贾兰被问住了,扁着小嘴,又要哭。

“抬起头。”贾珠命令道。

贾兰下意识地挺直了小胸脯,努力止住抽噎。

贾珠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记着。你是荣国府长房长孙,是我贾珠的儿子。旁人欺你一分,你需得自己讨回十分。哭诉告状,是懦夫所为。”

李纨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开口:“珠大爷,兰儿他还小……”

贾珠却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目光依旧锁着贾兰:“告诉我,此刻你想如何?”

贾兰被父亲眼中那沉静却强大的力量所慑,又或许是那“长房长孙”、“贾珠的儿子”几个字点燃了心底某种模糊的血性,他握紧了小拳头,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道:“我……我要把九连环抢回来!他推我,我也要推他!”

“好。”贾珠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那便去。”

李纨骇然:“大爷!这如何使得?孩子们再打起来……”

“打起来又如何?”贾珠侧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我贾珠的儿子,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姨娘养的?”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李纨耳边!他……他竟说得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

“去。”贾珠不再看李纨,只对贾兰道,“带着你的乳母丫鬟,去把东西拿回来。怎么拿回来,你自己掂量。只要不出格,天塌下来,有我给你撑着。”

贾兰眼睛猛地亮了,那点委屈和害怕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兴奋和勇气的情绪取代。他用力抹了一把脸,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跑,小身子挺得笔直。

“跟着去看着点,别真打出好歹。”贾珠对一旁早已吓呆的乳母淡淡吩咐了一句。

乳母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追了出去。

书房内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聒噪的蝉鸣。

李纨站在原地,心口怦怦直跳,手脚一片冰凉。她看着贾珠,看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方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从未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处理孩子间的纷争。如此强硬,如此……不留余地。

“珠大爷……”她声音发颤,“这般……会不会太纵着兰儿了?若是惹得赵姨娘那边……”

“惹了又如何?”贾珠转身走回书案后,重新提起笔,语气淡漠,“一个妾室,一个庶子,还能翻天了去?”

他蘸了墨,继续批阅那份条陈,头也未抬:“往日是我病着,顾不上。如今既好了,这府里的一些风气,也该正一正了。”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轻响。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势,不容置疑。

李纨望着他,望着他那份沉静下的强大与决断,望着他理所当然地将她和儿子纳入羽翼之下,宣告主权。那股冰冷的恐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汹涌、更滚烫的暖流,冲撞着她的四肢百骸。

他不仅仅是在教儿子如何反抗,他更是在告诉所有人——贾珠醒了,东院,不再是任人轻慢的存在。

约莫一炷香后,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贾兰略显兴奋又强装镇定的小奶音:“……父亲!母亲!我拿回来了!”

帘子一掀,贾兰跑了进来,小脸依旧红扑扑的,头发更乱了,袍子下摆还撕破了一小块,但他眼睛亮得惊人,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失而复得的九连环。身后跟着的乳母脸上带着些许后怕,又有些扬眉吐气的神色。

“回来了?”贾珠放下笔,目光扫过儿子略显狼狈却神采飞扬的小脸,“如何拿回来的?”

贾兰挺起小胸膛,大声道:“我找到环叔叔,跟他要,他不给,还又想推我!我就……我就扑上去把他撞倒了!把九连环抢回来了!他还哭呢!哼!”小家伙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得意。

李纨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拉过儿子仔细查看:“可有伤着?撞到哪里没有?”

“没有!”贾兰摇头,依旧兴奋,“乳母和丫鬟拉着呢,没真打起来!就是……就是摔了一下……”

贾珠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道:“嗯。东西拿回来便好。记住今日的感觉。往后,自己的东西,自己护着。自己的场子,自己找回来。”

“是!父亲!”贾兰响亮的应道,看着父亲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崇拜和亮光。

“下去吧,让你母亲给你换身衣裳。”贾珠挥了挥手。

乳母连忙带着依旧兴奋的贾兰退了下去。

屋内又只剩下两人。李纨看着贾珠,心情复杂难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贾珠却已重新沉浸到公务中去,仿佛方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只是片刻后,他忽又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明日,你带着兰儿,去给母亲请安。”

李纨一怔。

“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说与母亲听。”他补充道,笔尖未停。

李纨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不仅要私下强硬,还要将这事摆到明面上,逼着王夫人表态,彻底绝了赵姨娘那边日后借题发挥、倒打一耙的可能。

他这是……要为她母子,彻底立威。

“是。”她轻声应下,心底那片滚烫的暖流愈发汹涌。

次日请安,李纨依言带着贾兰去了荣禧堂。王夫人见孙儿来了,自是欢喜,搂着心肝肉地叫。李纨寻了个空隙,便将昨日园中之事,语气平和却清晰地,说了一遍,并未添油加醋,只客观陈述,最后道:“虽是孩子们玩闹没个轻重,但兰儿受了委屈,媳妇想着,还是该让母亲知道。”

王夫人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她何等精明,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机锋?尤其听到“没爹疼的”这句时,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她自然知道这话源头在哪儿。

正说着,恰巧王熙凤也进来请安,听了后半截,眼珠一转,立刻笑道:“哎哟!这环小子真是越发淘气了!定是底下人没规矩,乱嚼舌根子,让小孩子们学了去!太太放心,我回头定好好查查,狠狠整治几个,看谁还敢乱说话!”她这话,轻飘飘地将事情推给了“底下人”,既全了王夫人的面子,也敲打了赵姨娘。

王夫人脸色稍霁,搂着贾兰道:“好孩子,受委屈了。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她又看向李纨,“纨娘,你做得对。孩子们的事,虽小,也不能一味纵着。珠儿身子好了,兰儿也有父亲教导撑腰了,往后啊,看谁还敢小瞧了咱们东院去!”这话,算是给了明确的表态。

李纨心中一定,忙低头应了。

从荣禧堂出来,阳光正好。贾兰经过昨日一事,又得了祖母的抚慰,小脸上满是光彩,走路都带着风。

李纨牵着儿子的手,走在长长的回廊下,看着雕梁画栋、依旧繁华似锦的荣国府,心中却第一次,生出了某种踏实的底气。

那底气,来自那个此刻正在东院书房里,沉静地执笔批阅条陈的男人。

他无需疾言厉色,无需大动干戈,只需流露出那般态度,便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日子依旧流水般过着,却有什么东西,悄然不同了。府中下人对待东院,愈发恭敬谨慎。赵姨娘那边,似乎也收敛了许多,至少明面上,再无人敢对贾兰有半分不敬。连王熙凤过来走动时,那笑容里的探究和算计,也明显裹上了一层更慎重的糖衣。

这日傍晚,贾珠难得清闲,在院中海棠树下摆了棋枰,自己与自己对弈。李纨端了刚冰镇好的酸梅汤过来,轻轻放在石桌上。

贾珠拈着一枚黑子,目光凝在棋枰上,并未抬头,只道:“坐。”

李纨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安静地看着棋局。她于弈道上并不精通,只略懂皮毛,看他落子如飞,杀伐果断,黑白棋子纠缠厮杀,局面诡谲莫测。

一局终了,他执白胜了半子。

他扔下棋子,接过酸梅汤喝了一口,冰凉的汤汁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可知方才这局,关键在何处?”他忽然问。

李纨怔了怔,老实摇头:“妾身愚钝。”

“在第七十八手,我弃了左下角三子。”他指尖点向棋枰一角,“看似亏损,实则打通了中腹通道,奠定了胜势。弈棋如此,处世亦然。”他抬眼看她,目光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深邃难测,“有时,需舍得小处,方能顾全大局。有时,却需寸土必争,半步不让。其中的度,需得自己把握。”

他像是在说棋,又像是在点醒她什么。

李纨似懂非懂,却将他的话默默记在心里。

又过了几日,贾珠开始带着贾兰启蒙。并非直接念《三字经》《百家姓》,而是先认器物、识方位、辨颜色,甚至拿着《山海经》里的奇兽图谱,教他认图说话。

贾兰对父亲又敬又畏,学得极其认真。贾珠教子时,语气依旧平淡,却极有耐心,奖罚分明。若贾兰认得好,他便淡淡夸一句“尚可”;若走了神或答错,那目光只需淡淡一扫,小家伙立刻便噤若寒蝉,乖乖重新来过。

李纨常在一旁陪着,看着这对父子一个教得严格,一个学得认真,心中那份暖意与踏实感,便一日日沉淀下来,化作眼底眉梢难以掩饰的柔和光彩。

偶尔,贾珠也会让她参与进来。“纨娘,你来说说,此物何以称‘觚’?”

李纨便依着自己所知,细细解释一番。若说得对,他便不语;若有疏漏,他便补充一二。虽依旧言语不多,却俨然将她视为了“教习”的一份子。

夏夜闷热,蚊虫扰人。李纨哄睡了贾兰,回到正房,见贾珠还在灯下看书,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便轻轻走过去,拿起一旁的团扇,站在他身侧,细细地替他打着扇。

凉风习习,驱散暑热,也带来她身上淡淡的、清凉的皂角香气。

贾珠翻书的手微微一顿,并未抬头,只极轻地道了一句:“有心了。”

李纨脸颊微热,手下动作却未停。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安静地重叠在一起。

窗外月华如水,繁星满天。又是一个平静而漫长的夜。

只是在这平静之下,李纨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隐忍、只能依靠别人偶尔垂怜的“寡妇奶奶”。她是李纨,是贾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东院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是他亲自教导、赋予底气和力量的——“珠大奶奶”。

这份认知,如同夏日深埋地底的蝉,经历漫长的黑暗与等待,终于挣破束缚,振翅发声,虽细微,却清亮,坚定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从死亡边缘归来后,变得沉默却强大、将她从尘埃里重新捧起的男人。

扇底清风徐徐,灯下水墨氤氲。李纨看着贾珠沉静的侧脸,心中一片宁和安稳。

未来或许仍有风雨,但只要有他在前,她便有了直面一切的勇气。

因为她知道,她的“珠大爷”,回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六十二年冬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我寄长风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