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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8 章

秋意渐深,霜降过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东院书房窗下的那株金桂,繁花落尽,只余满枝墨绿叶子,在渐起的北风里瑟瑟作响。然而院内的气氛,却与这萧瑟秋景截然相反,暖融得如同小阳春。

贺喜的潮水渐渐退去,留下的却是实实在在、沉甸甸的改变。贾珠“解元”的名头,像一道无声却耀眼的光环,将东院从往日略显边缘的沉寂中彻底打捞出来,置于荣国府权力格局的中心地带。送往迎来的不再是虚浮的客套,而是带着真切的敬重,甚至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李纨的日子,也随之变得不同。她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晨昏定省、在婆婆妯娌间谨慎周旋的长媳,而是真正开始手掌东院对牌钥匙,料理起实实在在的庶务。贾珠将外头庄子、铺面送来的账目、人事请示,大多直接送到了她这里。

起初,她捧着那些厚厚的账本,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银钱出入、田亩收成、仆役调配,只觉得头皮发麻,指尖冰凉。她自幼学的诗书礼仪,何曾接触过这些?生怕一个行差踏错,损了银钱事小,损了他的颜面、辜负了他的信任事大。

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白日里强撑着精神处理,遇到疑难不敢自专,总要反复思量,或是悄悄记下,待到晚间贾珠得空时,才捧着去书房请教。

烛火摇曳,映着两人对坐的身影。她指着账册上一处含糊的开销,或是某庄头请示更换管事的条陈,声音带着不确定:“……此处采买笔墨的银子,似乎比往年同期多了三成,妾身核了库房记录,并未见添置许多……还有这庄头,说是老病乞休,推荐他侄儿接替,妾身记得他那侄儿似有些游手好闲的传闻……”

贾珠并不立刻给出答案。他会先让她说自己的看法,引导她分析利弊,追溯源头。有时她想法稚嫩,他便一针见血点破关窍;有时她考虑周祥,他便微微颔首,道一句“可”。

他教她看账,不只是看数字增减,更要看数字背后的门道、人心。他教她用人,不止看表面忠奸,更要权衡其能力、背景、以及各方势力的牵制。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有些冷峻,但那教导却细致入微,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李纨如同海绵吸水般,贪婪地汲取着这一切。她发现,这掌家理事,竟比读《庄子》《文选》更耗心神,却也别有一番洞明世事的趣味。那数字不再是枯燥的符号,而是牵动着无数人生计的脉络;那人事纷争也不再是遥远的闲谈,而是需要她权衡决断的真实博弈。

她眼底的怯懦渐渐被一种沉静的专注取代。她开始敢于发问,敢于质疑,甚至偶尔能提出让贾珠也略觉意外的见解。

这日,处理完一桩仆役间争抢差事的纠纷,李纨揉着发涩的眼角,忍不住轻声喟叹:“原只当管家是操心柴米油盐,如今才知,竟比读书还难。”

贾珠正批着另一份文书,闻言笔尖未停,只淡淡道:“治家如治国,窥一斑而知全豹。理得清这一院之事,日后方能……”

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不再往下说。

李纨的心却猛地一跳。“日后”?日后什么?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他。他依旧垂眸疾书,侧脸线条冷峻,仿佛刚才那半句话只是她的错觉。可那未尽的余音,却像一粒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她忽然想起他病愈后,书房里那些不止于科举的经史策论,想起他偶尔望向窗外时那深远的目光……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念头悄然浮现——他的天地,或许从来不止于这方庭院,这场科举,只是一个开始。

那她呢?他这般悉心教导她理事、明理,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她管好东院这一亩三分地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潮澎湃,又隐隐生出一丝不安的惶恐。

恰在这时,外头丫鬟通报,王熙凤来了。

王熙凤依旧是未语先笑,一阵香风似的卷了进来,人比前段时间清减了些,眼下带着薄薄青影,但那笑容却依旧灿烂得晃眼。

“哎哟!珠大哥哥又在用功呢?可真真是咱们府里的楷模!”她先对着贾珠奉承了一句,随即亲亲热热地挽住李纨的胳膊,“好嫂子!快救救我吧!眼看年关将近,各处庄子的年货贡品、府里年下的赏赐份例、往各府里送的年礼……一桩桩一件件,堆山似的!我那边忙得脚不沾地,实在周转不开了!听闻嫂子如今将东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快分派几个得用的人给我使唤,再帮着我核核那些礼单子,好歹让我喘口气!”

她话语又快又急,像倒豆子一般,脸上笑着,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和试探。往日这些庶务,她虽也累,却从不轻易求人,更别说求到一向被她隐隐压着一头的李纨这里。如今这般放低姿态,无非是因着贾珠高中,东院势起,她不得不重新掂量彼此的分量。

李纨被她挽着,有些不适,下意识地看向贾珠。

贾珠已搁下笔,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纨娘如今也忙,东院一摊子事刚上手。凤丫头你若实在忙不过来,回了太太,从公中再多调拨些人手便是。”

这话轻飘飘的,却直接将皮球踢了回去,既全了面子,又半点实权未放。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笑得更加灿烂:“瞧珠大哥哥说的!公中哪还有得用的人?一个个笨手笨脚的,哪比得上嫂子调理出来的人妥当!再说,那些礼单子最是琐碎耗神,牵扯着各府亲疏远近,丝毫错不得,非得嫂子这般细心周到的人掌眼我才放心!”她说着,又用力晃了晃李纨的胳膊,“好嫂子,你就当疼疼我,帮我一回,可好?”

李纨被她求得无法,又见贾珠虽未松口,却也没再明确反对,只得应承下来:“凤丫头既这么说,我尽力便是。只是我年轻识浅,若有思虑不周之处,你还得多担待。”

王熙凤立刻笑逐颜开,又奉承了好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待人走后,李纨有些迟疑地看向贾珠:“大爷,这般……会不会太拂了凤丫头的情面?她如今管家,确实不易。”

贾珠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她,语气平淡:“她不易,是她份内之事。你帮她,是情分,不是本分。记住你的位置,纨娘。施恩可以,却不可让人觉着理所应当,更不可将东院的人手随意掺和进西府的庶务里去。其中的分寸,你自己把握。”

李纨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他的深意。他是在教她如何立威,如何划清界限,如何在看似帮忙的举动中,牢牢握住主动权。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妾身明白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纨便真的接手了部分年礼筹备的核验之事。她做得极其仔细,每一样礼品的成色、分量、寓意,与各府的关系亲疏、往日旧例,都一一核对清楚,偶有觉得不妥之处,便记录下来,拿去与王熙凤商议,语气谦和,意见却清晰明确。

王熙凤起初还存着几分看她笑话的心思,几番下来,见她处事井井有条,思虑周祥,竟挑不出什么错处,反而省了自己许多心力,那几分不甘便也渐渐化作几分真切的倚重,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李纨在这忙碌中,飞快地成长着。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丈夫身后、需要被时时回护的柔弱女子,而是开始真正用自己的能力,在贾府这潭深水里,一点点刻下属于“珠大奶奶”的印记。

这日,她正与王熙凤在议事厅核对一批送往南安郡王府的年礼单子,外头忽然传来丫鬟急切的声音:“琏二奶奶!珠大奶奶!不好了!老太太屋里的鸳鸯姐姐来了,说……说史大姑娘在老太太屋里哭得背过气去了!老太太让赶紧请两位奶奶过去呢!”

史湘云?李纨的心猛地一沉。湘云那孩子,虽活泼爱笑,却身世可怜,最是敏感重情。这是出了何等大事,竟哭得背过气去?

她与王熙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两人连忙放下手中事务,急匆匆往贾母院中去。

刚到廊下,便听见里头传来贾母焦急的安抚声和湘云撕心裂肺的哭声。掀帘进去,只见湘云伏在贾母膝上,哭得浑身颤抖,钗环散乱,一张小脸煞白,眼睛肿得像桃儿一般。贾母搂着她,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不住地拍抚着她的背。

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并众姊妹都在一旁,个个面色凝重,窃窃私语。

见她们进来,贾母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道:“你们可来了!快劝劝云丫头!这孩子……唉!”说着自己也抹起眼泪来。

王熙凤忙上前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哭成这样?”

一旁伺候的琥珀红着眼圈,低声道:“方才……方才保龄侯府派人来送节礼,私下里……私下里跟老太太回了话,说是……说是已给史大姑娘定下了亲事,就是……就是卫家那位少爷……”

卫家少爷?李纨隐约听过一些传闻,说那卫家少爷似乎身子骨极弱,是个病秧子……

果然,湘云听到这里,哭得更凶了,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贾母,声音破碎不堪:“老祖宗!我不嫁!我不要嫁那个病痨鬼!他们……他们这是要拿我的终身换好处!我爹娘去得早,就……就这般作践我吗?!呜呜呜……”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那绝望无助的模样,看得人心头发酸。

贾母搂着她,老泪纵横:“我的儿!我的心肝!老祖宗知道委屈你了!那卫家……唉!可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叔叔婶婶既已应下,这……这……”

王熙凤眉头紧锁,显然也知此事棘手。史家是湘云的嫡亲叔婶,他们做的决定,贾府虽是亲戚,却也不好强行插手。她只能劝道:“云丫头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许是……许是外头传言有误呢?卫家也是诗书世家,未必就如传闻那般……”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底气不足。

湘云只是摇头,哭得肝肠寸断。

李纨站在一旁,看着湘云那副凄惨模样,听着她一声声“爹娘去得早”、“作践我”的哭诉,只觉得心如刀割。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在深宅中无依无靠、命运全然由他人摆布的“李氏”。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她忽然上前一步,走到湘云面前,蹲下身,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

“云丫头,”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镇定和力量,“别怕。”

湘云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她。

厅内众人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在她身上。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贾母也止了泪,看向她。

李纨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湘云,一字一句道:“事情尚未到绝境。父母之命虽重,却也并非毫无转圜余地。卫家若真如传闻所言,绝非良配,史侯爷和夫人疼爱侄女,或许只是一时受人蒙蔽,未必就肯将你往火坑里推。”

她顿了顿,继续道:“当务之急,是需得将卫家真实情况打探清楚。若果真不妥,老太太,”她转向贾母,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贾史两家是世交老亲,您又是看着云丫头长大的,您的话,史侯爷总要掂量几分。便是豁出颜面,去信一封,陈明利害,为了云丫头的终身幸福,想必史家也会再三思量。”

她又看向王熙凤:“凤丫头掌管着府里外务,人脉最广,打听消息也最是便宜。还需劳你费心,尽快将卫家底细,尤其是那位少爷的真实情形,打探明白,咱们才好从长计议。”

最后,她重新看向湘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云丫头,你记住,你不是无依无靠。老太太疼你,姊妹们疼你,我们……都疼你。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事在人为,未到最后一刻,切莫先失了志气。”

一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既安抚了湘云,又给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更将贾母和王熙凤都恰到好处地囊括进来,共同分担责任。

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有些愕然地看着李纨,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只是运气好丈夫中了举的珠大奶奶。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激赏,连连点头:“纨娘说得是!说得极是!是老婆子我急糊涂了!凤丫头!就按纨娘说的,快去打探!务必打听清楚了!我这就修书给史鼐!”

王熙凤也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媳妇这就去办!”她看向李纨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郑重。

湘云也止了哭声,愣愣地看着李纨,那双哭肿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希望的光。

李纨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低声道:“快别哭了,擦擦脸,好好歇着。万事,总有办法的。”

她扶着湘云起身,交给一旁的丫鬟,又细细叮嘱了几句。

处理完这一切,她才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竟已沁出了一层薄汗。方才那番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冲动。此刻冷静下来,才觉出几分后怕——自己是否太过僭越?是否得罪了王熙凤?是否……

她下意识地抬眼,想去寻那道能让她心安的目光,却蓦然想起,贾珠今日一早就被同年邀去文会,并不在府中。

心口那空落落的感觉又隐隐浮现。

然而,这一次,那感觉只停留了一瞬,便被一种新生的、细微却坚韧的力量压了下去。她忽然发现,即使他不在,她似乎……也能独自撑起一些场面了。

她挺直背脊,目光扫过厅内众人,迎上那些或惊讶、或探究、或赞许的目光,心底竟奇异地平静下来。

回到东院时,已是傍晚。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雪。李纨只觉得身心俱疲,只想赶紧回去歇歇。

刚进院门,却见正房灯火通明。她微微一怔,快步走进屋内。

只见贾珠已经回来了,正负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烛光下,他神色如常,深潭般的眸子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回来了?”他淡淡开口。

“是。”李纨应了一声,心下有些忐忑。她料理湘云之事,不知他是否已知晓,又会如何看她。

贾珠却没有立刻询问,只道:“听说你今日,在老太太屋里,很是说了几句话。”

李纨的心猛地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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